《半怯春寒,半宜晴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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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怯春寒,半宜晴色-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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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本名姓桑,只不过进入了郑家才改姓为郑的。”

“你是桑圆圆?”李子叶眼不转睛地望着她,随即感叹地说,“你都这么大了,我记的那个时候桑远还写了封信给我,嘱咐我……”

“圆圆,那真是太巧了。”霍亭青岔开他的话接碴说道,“我们居然会在上海见面了,只是你的爹娘如今都……”她抬起袖子揩了揩眼圈。

“圆圆,那么你在郑家过的还好么?如果你住不习惯可以来我们郑家住,我们家里空房间很多的……”李子叶激动万分地说道。他没有想到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注定好的,他颇费脑汁,想方设法地去寻找桑远的女儿,想不到兜了一个大圈子,原来圆圆一直在他们的周围。

“伯父,真的很感谢你。如今我在郑家也呆得很快活,他们一家人都待我极好。如果我爹娘在天有灵的话,见到我如今的一切,他们定会很欣慰的。”圆圆掯着泪花说。

“老爷,太太,二少爷在走廊上耍酒疯了呢,说什么也不肯进新房。”景雯迈着小脚急遽地跑来禀告。

这一下霍亭青着急起来,她匆忙起身对圆圆说:“对不起,圆圆,我要去看一下他们那里的状况。你今天就多喝几杯吧。我先告辞了。”

李子叶还想再盘问她。却被霍亭青用眼神制止住了,只得无奈地随她一同前去了。

圆圆望着他们两老的背影,心里却觉得有一丝安慰,虽然她与震霆已不在一起了,但是与他们霍家居然还有这么一层渊源。

霍亭青走得喘气吁吁的,走到前廊上,老远就闻听到震楠噇得深醉的声音。

“我要喝酒……我不去……我不去!为什么你们总要逼我做一些我不愿意做的事呢?我告诉你们,我不是一个玩偶,我不是你们的傀儡,我不要你们这些人来摆布我的将来。我要自己选择,我要自己去寻找我的幸福!”

他的步履走得踉踉跄跄的,马褂长衫时不时地蹭到红柱子与墙上,头上的瓜皮小帽也不翼而飞了。

“给我拦住他!”霍亭青大呵一声。

三四个粗壮的男工一哄而上将他包围住。

“你又在胡闹什么。”霍亭青知道他今天不高兴,便将语气和缓了许多,“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拜堂也拜了,你还想怎么样。震楠,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就乖乖地给我进房去,不要再胡闹了好不好?”

“胡闹!”他嗬嗬地干笑起来,“你能由得了我胡闹么?我想娶一个我自己喜欢的女子也不能够做到!我到底哪里胡闹了?”

新房里霍震楠的声音间歇地飘到贝如织的耳朵里,她狠命地咬牙捱着,不让自己含屈的泪水脱将出来。原来他对她的不上心是事出有因的。她一直认为那只是他出身富贵之家,从小娇生惯养纵容出来的怪脾气而已。她想到今天早上出嫁之时,她娘与大姐千叮咛万嘱咐要出嫁从夫,千万不能贸然顶撞。然而她听到她的丈夫口口声声喊着别的姑娘的名字,怎么能让她不心酸呢。泪水迅速地涌现出来,滴在她膝上的红嫁衣上,印出几个小黑点子。

门訇然地一声被撞开了,有许多杂沓的脚步声拥了进来,她正了一正身子,纹丝不动。

霍亭青轻声地俯在他的耳旁说道:“你看你的新娘子还坐着呢,今天晚上你就给我安份一些,否则明天倘若要是她知道了这件事,小心我饶不了你。”

说罢,她挥了挥手,自己跟一迸人都退了出去,屋子里又陷入那死一般的寂静。龙凤喜烛的火舌煌煌地跳着,似乎长出了一对眼用讥笑的神色对着他们看着。如织坐在床沿边许久,身下坐着的喜垫子下红枣桂圆硌得她很不舒服,她憋忍着。

墙上的挂钟滴答玳答地走着,时针咚咚地敲了起来。她约摸地估出那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整了。然而她听到的却是霍浪霍浪的水声与咂滋着嘴唇的声音。

好不容易等那杂声嘎然而止了。她满心地期盼着他可以来揭开她的红喜盖。她从自己的红喜盖底下瞧见了他揩拭着油光水亮的皮鞋子,然而他只是在她的跟前晃了一晃,便径自地绕开她,一歪身便躺在了床上,紧接着鼾声大作。

她又呆愣地坐了好一会儿,听着他此起彼伏的打鼾声,实在忍不住,便伸出手掀起红喜盖的一角。略弯地垂下头,看到震楠连长袍也没有脱去,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她试图去推了他一把,他却侧了个身,沉沉地睡去了。她坐了这半天功夫,连膝盖也坐得僵硬了,便站起身来,弯脚捶了捶膝盖。自己寻思着如果照他这样的睡法,这一时半会怕是醒不过来,难道自己要顶着这沉重的头饰盖着这一方红喜盖度过这一个晚上吗?她瞧见这桌上的龙凤喜烛已经点燃了一半,原本预备给他们两人喝的合卺酒的酒壶子也空了。两只酒杯东倒西歪的,她姗姗的走过去将它们扶正了。她又立在床边,将红喜盖卷上去一半,将他的两只鞋子脱下来,整齐地对牢放好,原本想一迸将他的袍子也脱掉了。但是转念一想,做这件事也怪害躁的,两人虽不是头一次见面但是一直维持着一种发乎情,止于礼的局面。忆起上次他背她的那件事,现在想来还两腮滚烫呢。她扯过半幅棉被轻轻地覆在他的身上,又拿过枕子垫在他的脑袋底下。自己便无奈地在一旁捱着他坐了下来额角抵着床架子,不知不觉之中也睡着了。

(本章完)

第135章 眷恋雨润去温(四)

当天夜里霍震楠做了个梦,他梦到自己又回到董醉蝶的那个村子里去,他在村口的老槐树底下等了一天一夜,也没有见到董醉蝶出门。

“村尾的河里有人发现尸体啦!”一村民扯着嗓子急吼吼地喊着。

尸体?震楠睁大眼,脑膜上闪过不好的念头。他追着那村民跑了几步:“怎么河边有尸体吗?那尸体是谁?”

“是村口铁匠的妻子,姓董的。”

他骇异万分,拔腿就往河边跑去。

河边已经围簇了许多人,人头攒动,议论纷纷的。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过去。

“怎么高铁匠的妻子会无缘无故地跳河呢?”

“听说经常打她呀。我住在他们隔壁,常常听到她哭呢,那哭声好不凄厉的。”

“为什么会打她呢?我看那个姓董的长的漂亮,人倒也贤惠,见人虽然话也不多的,但总是友善地笑笑打招呼。”

“听说她以前是戏子,是出来卖的。高铁匠一定是知道了这件事——你知道男人对于这种事是很讳忌的。”

“如果是真的也不奇怪啊——姓高的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凭他那熊样能配的上那么好的妻子么。倒真是可惜了这姓董的。红颜薄命啊。”

他听到三两村妇聚在一起,唧唧咕咕着。他终于见到了她。因泡着水里过于久的缘故,她的脸看上去似乎比原来的脸庞子好似大上一圈似的,眼皮儿略肿。他索索地抖着跪在她的身畔,手摸索着伸了过去,她的脸上的肌肤阴凉阴凉的,一触碰便感受到仿佛一桶水将他倒灌了下来。

“醉蝶,你是怎么了?”他口中喃喃着自语。然而她的样子安详,仍似睡美人一般,一动不动的。

他的手指压在她额上的淤青,却接连发现原来她的捋上去半截袖子底下的手腕处也有两三处淤痕与凝固的伤疤。

“你醒一醒。”他悲凄地喊着她的名字,他将她抱了起来偎在他的怀里,试图以自己的体温去安抚她冰凉的身体。

她纹风不动的,嘴角却渐渐地淌下猩红的血迹。

他猛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那眼光中还含着一丝惊恐,却冷不防地见自己的床沿边有一个红衣红裤的怪物,吓得心口突突地急跳起来。

“你醒了?”如织一夜坐在床边守他,浑身酸痛不已,头上还覆着那方红喜盖头。

震楠缓过神来,便动手将那红喜盖头揭下,狐疑不决地问道:“昨天你就这么过了一夜?”

她含着羞涩的微笑斜着眼朝他溜了一眼,柔声地说道:“我娘说,红喜盖一定要新郎揭开才行的,不然会不吉利呢。”

震楠听了,略不是滋味地眱了她一眼。嫁给他这个有身无心的人,本就是一桩不吉利的喜事。

“你的头痛不痛?我听说喝过酒之后会觉的头昏脑胀的。你有没有觉的很难受?”红喜盖底下的一张脸,朴实无华,姿色平庸,却胜在如水的神情。

“还好。”他简短地答了一句,崛起身子,却发现自己还穿着昨天晚上的那件长袍。

“我替你拿衣服。”她即刻抬起身来,却不料昨晚上一整夜的似睡非睡,顿时觉的自己两边的额角隐约作痛。

“不必了。”他淡淡地说道。“我的衣服向来都有佣人来照管的,你不知道我要穿什么衣服。”说毕,他挣扎着站起身来。

如织愈发觉的自己头上的发饰如千斤顶般沉重,压得她不得不使劲地探长了脖子才能抬得起头来。见他一夜之间下巴密密匝匝地爬了好些青茬出来。眼白里也牵满了红丝网似的。想到昨天晚上他提到的那位姑娘,不由得心里带出好些酸味来。

他大声地放开喉咙叫着佣人的名字。顷刻间一佣人走进来,立在衣柜子前取了他要穿的衣裳出来。也不用如织帮忙,那佣人伶俐地替他穿好了衣服。他再也没有瞧过她一眼,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如织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中的自己,徐徐地从头上取下新娘发饰,将自己绾得紧紧的髻松散开来,看到自己原本就不出色的眼睛底下微微地泛起了青色,又觉的自己的嘴唇很干燥,一夜没有卸妆,更显得那脸上的香粉与胭脂像是与自己的肌肤脱离了开来,浮在肌肤外面起着粗糙的粉末子。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婚姻生活么。她的丈夫对她这样的冷淡。在这深宅大院里她连一个亲近的人也没有,只有她从娘家带来的两个丫鬟。可是丫鬟毕竟只是丫鬟而已,又怎么能跟她们说掏心窝子的话呢。想到这里,她便神色颓唐,诸般滋味都一一地涌上心头。

在自己的卧室里,李子叶一大清早就去遛鸟了。而景雯站在霍亭青的后面,替她篦着头发。随着岁数的增长,她的白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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