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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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器-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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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了。不过,不是听女主人讲的,是无意中从公寓别的房客听来的。真是没有想到。”

“是干什么的?”

“说是警视厅的警探。”

“警探?”关川的脸上立刻变了色。

“是的。不过一点也看不出来。人很好,很爱讲话,待人可亲热呢。听说现在的警察和过去不一样啦!”惠美子接着说:“我们店也常有警察来,都很和气。”

关川没有再说什么,他掏出香烟点上火,象是在默默地思考。

店里客人出出进进,川流不息。有的等伴侣一到,便一同结伴而去;不一会,又有人三三两两地走进来。十二点过后的茶店,来客完全与入夜时分不同。

客人们个个面带倦容,谈话声音也低了下来。只有自动电唱机还在低声细气地悠悠荡荡地唱着。

“走吧。”关川首先开了口,他抓起了帐单。

“啊?”惠美子看看自己还没喝完的红茶,“再坐一会儿不好吗?”

“有话到别处说吧。”

“好。”她温顺地答应。

“你先去叫辆车子。”

惠美子点点头,悄悄地站起身来从店里走出去。

两分钟后,关川也站起来。他好象怕别的雅座客人看清他的面孔,低着头向收款处走去。

当他来到外面时,惠美子已经叫好了汽车在等候。

关川先上了汽车。二人坐在奔驰的汽车上凝视着前方,久久没有开口。惠美子悄悄伸过手来握住关川的手,但是,没有引起他多大反应。

“是不是因为我谈论了您,惹您生气啦?如果是这样,请您原谅我!”她望着他那阴沉的侧脸道歉道。

“你!”过了一会儿,关川突然说,“你得搬出现在住的公寓!”

惠美子似乎没有理解关川的意思,反问道:“您说什么?”

关川眺望着虎门一带迎面驶来的灯光说道:“从那座公寓里搬出去!”

“为什么?”惠美子睁大了眼睛,“又要搬家,不是刚刚搬过来吗?才两个月呀!”

她有些扫兴地说:

“是因为我多嘴讲了不该讲的话、就要搬到别处去吗?”

关川重雄没有回答,只是狠狠地吸烟。

汽车驶过赤坂大街,在深夜灯火稀疏的大街上奔驰。

“那个警探,”过了一会,关川说,“以前常到公寓来吗?”

“从打我搬进去,好象是头一次。”

“他和你谈话,是你找他的吗?”

“不,不是。是女主人说茶沏好了、招呼我的。我去一看,她哥哥正坐在那儿。我们便一边喝茶一边谈起来。”

“这么说,是那个警探找你去的喽!”

听到这句话,惠美子也感到似乎有些来由。

“我想不会吧。偶然相遇的。你怎么那样想呢?”

“好啦,不管怎么说,”关川打断了她的话:“总之,还是希望你赶紧搬出那座公寓。我另找房子。”

惠美子明白了他的心思。上次在那座公寓,也是因为遇到了学生,关川就提出搬家的。这次,又因为公寓女主人的哥哥是警探,可能是怕人家把关川这个名字当作话题传出去。

总之,关川十分谨慎,生怕让人知道他和自己的关系。这当然是出于他那神经敏锐的性格,不过到这种地步,未免过分了。

“如果您不喜欢,我就搬出现在的公寓好啦!”惠美子让步地说。

总是对男人俯首贴耳言听计从,惠美子忽然感觉有些可悲,男人的这种态度,给她打算讲的那件事情遮上了一层阴影。

关川在汽车的烟灰盒里熄灭了香烟。

“夜间冷起来了。”惠美子言不由衷地说。

每当男人不愉快时,她总要设法使他高兴。特别是今天夜里,不引他高兴是不行的。

关川依然沉默不语。

赤坂的霓虹灯在眼前闪亮,汽车驶向赤坂见附,在右侧现出一座新建的大型旅馆。

“哎呀!”惠美子眼望着窗外,忽然用手捅捅关川的膝盖说:“你看,那不是和贺先生吗?”

这座旅馆隔壁是一家夜总会,只有门前亮着灯光。

一排高级轿车停在那里,也许因为时间到了,客人们陆续从大厅里走出来,准备归去。其中不少是外国人。一个身穿红外衣的门卫,活象西部片(以北美开拓时代的西部为舞台的影片)里的角色,正晃动着电筒呼叫汽车。

从客人里看到了和贺英良的身影。

“哦!”关川也望着说。

“和一位漂亮小姐在一起呢!这就是他的未婚妻吗?”

“是的。名叫田所佐知子。”

在二人的视线中,和贺正与佐知子伫立在那边等车。汽车奔驰而过,把他们两个人一下抛到后面去了。

“多么幸福啊!”惠美子发出一声感叹。

“有什么幸福的!”关川冷冷一笑。

“快结婚了粑?看人家正在饱享婚前相爱的快乐呢!”

惠美子这句话是对照着自己的心情而流露的。

“你懂什么!”关川说。

“怎么?看人家就是很幸福嘛!”

“眼下是。可谁也说不准明天如何。”

“不能这么讲话呀,他是你的朋友,应该为人家高兴嘛。”

“当然,我也想高兴。不过,象你这样光重形式,实际是无用的。既是朋友,我就不愿意光讲形式。”

“发生了什么事吗?”惠美子不安地望着关川的侧脸。

“没有什么,”关川冷静地回答说:“是没有什么。不过,和贺这个人野心勃勃,是不是真心爱她,还不好说。因为他所追求的,实际是田所重喜,是要拿他做个后台平步青云。这对女人来说,能是幸福的吗?”

“只要在这过程中,产生了爱情,不也很好吗?”

“能这样吗?”关川似乎不满意这种说法。“这种爱情,只要不出破绽,那就算是幸运了……”

“那可也让人羡慕啊!看人家俩,到哪儿都是大大方方地随便走,不象我们,见个面总是要避开人家的眼睛。”

关川没有回答,他透过车窗眺望夜幕中的青山大街向后方流去。

过了六本木交叉路口,这一带特殊餐馆很多,一直营业到后半夜三点多钟。

由于附近到处是俄国、意大利、奥地利、匈牙利等国风味的餐馆,加之经营者不是日本人,所以记者们给这里起一浑名,叫做“东京租界”。

关川重雄来到只有一处灯光照在公路上的餐馆前让汽车停下来。他们踏着红毡铺地的台阶走上去。客席宽敞而明亮。

“欢迎您光临。”侍者把客人请到里面的房间。客席有两个房间,里面坐着两三对青年男女。

关川要了威士忌苏打水。

“你呢?”

“我不想喝酒。”惠美子答道,“我来杯桔子汁吧!”

侍者离去。

“你要讲的事是什么啊?”关川望着惠美子。

另外几对情侣在娓娓谈情。时间很晚了,电唱机不再响了,门前的电车路也无声无息了。

深夜的餐馆,还保持它特有的气氛。

关川催问惠美子,可她依然没有马上开口。

“既然大天白日打电话给我,我以为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才特意赶了来。你快些讲嘛!”

“对不起,”她为自己打了电话道歉说。因为“别打电话”是关川的口头禅。

惠美子又沉默下来。嘴唇一直贴在那杯桔子汁上,津津有味地啜饮着。

“是不是酒喝多啦?”关川望着她的样子问。

“没有。”惠美子轻轻摇摇头。

“看你好象渴得很厉害。”

“是的。”

“肚子饿吗?”

“不。”

关川饮着威士忌苏打水,侍者端来酒肴——熏鲑鱼片。

惠美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盘子。

“你若是喜欢就吃点吧。”关川看出了她的心思,把盘子递过去。

“谢谢。不过,我只吃这个。”

她用牙签扎起盘子边上的柠檬片送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起来。

“你喜欢吃那种酸东西吗?”关川注视着她的脸,这时,好象也有所醒悟似的,脸上露出惶惶不安的神色。

关川重雄看着惠美子,急忙挪过椅子靠紧她身旁。

“喂,”他俯在惠美子耳边悄声说,“难道是……?”

惠美子顿时两颊绯红,手也不动了,呆呆地坐在那里,全身绷得很紧。

“是吗?”再次紧张地看着她。

惠美子没有开口,点点头。

关川没有往下问,马上移开视线,用手抓起酒杯。

杯子送到唇边,视线却怔怔地盯着别处。这种沉默持续了很久。

“是真的吗?不会错吗?”过了相当的时间后,他说。

“是的。”惠美子的细声象是挤出来的。

“多长时间了?”

惠美子仿佛鼓足了勇气才说:“将近四个月了。”

关川把杯子握得更紧了。

“糊涂!”他转脸看着惠美子低声说,“怎么以前不讲呢?”

他目光犀利地射在她的额发上。

“我担心讲出来又象上次那样。”她这句话象是咬着嘴唇说出的。

关川又端起杯子送到自己嘴边。

“那还用说!”他呷了口酒。“那是理所当然的处置嘛!”

“不!”女人猛抬起头,现出前所未有的坚决神态。“上次我照您的话办了,现在很后悔。”

“后悔?”

“是的。你没肯听我的,我悔恨极啦。这次我要按自己的想法办。”

“不行!”关川说,“你瞎说什么?你懂得常识吗?”

“……”

“上次正因为你按我的话办,才平安无事度过来的。若随你性子办,后果就是一场悲剧。”关川长吁一口气继续说:

“可不能只凭着一时的感伤或冲动办事,你要想开,首先要为出生的孩子想,那孩子将会怎样地不幸啊……”

“不!”女子坚决反对,“这次,我一定要按自己的心愿做!”

她那细弱的声音里,充满了决心。使关川没有马上说下去。

“求求您,请您无论如何依从我这次的要求。”她向神情冷漠的关川哀求。

“已经是第二次了。初次我是按您意见办的。现在我明白了,那样做是错误的。无论发生什么情况,责任由我承担好了。”

“责任?”关川不高兴地望着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抚养。”

“这是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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