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妇因跌倒造成死亡,这种情况常有吗?”今西问道。
“不能说没有。不过,她的命运也确实太坏了。”
“你说腹部发现皮下出血,确实是跌伤造成的吗?”
“那不会错的。”
“从伤势上看能不能判断出她是在什么地方跌倒的呢?”
“你是说,碰到了什么东西上,是吗?好象是石头。而且,从表皮没有脱落来看,可以认定是没有棱角的圆石头。”
“胎儿情况怎么样?”
“我看到的时候,胎儿已经生在被褥上了,所以带到这里一起进行了检查,胎儿在母体中已经死了。”
“死了?”
“是的,所以,也可看作流产。胎儿到底是由于母体受到刺激分娩出来的,还是由于在胎内死亡流出来的?据我们检查,那个妇女遭到了双重的不幸,胎儿死亡后开始流产之前,又跌倒了。流血过多,也是由于这一原因。大约失血两千CC左右。”
“还有,”今西固执地问,“解剖时没有发现内脏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吗?”
“啊,今西先生,你的意思是想问孕妇之死会不会是他杀吧?”
“是的。”
“站在你们的角度,当然总想证实这一点。不过,遗憾的是,据我检查没有发现有服毒的迹象。”
“啊,”今西脸上现出愁云,“那么胎儿的性别呢?”
“是个女婴。”医生答道。顿时,他脸上也闪现出阴暗的神色。
今西眼前也仿佛有一个阴影骤然掠过。
“谢谢。”
“不必客气,有什么疑问请尽管讲。”
“也许以后还会来打扰的。”
“是那个孕妇有什么可疑吗?”
“不,情况还不明。不过,从前后来看,确实有些地方还没有搞清。”
“可是,根据解剖看不出他杀的迹象。”
“明白了。谢谢。”
“今西先生,解剖已经完了,遗属什么时候来认领尸体啊?”
“管辖警察局还没有来联系吗?”
“还没有呢。听说已经向本人家乡发去照会了。”
今西心情又暗淡起来。他走出监察医院。医生最后讲的“胎儿是个女婴”一直在他脑际萦绕。
今西眼前浮现出即将做母亲的惠美子的形象。他第一次见到惠美子是在川口妹妹家。她给人的印象与“吧女”的职业截然相反。言谈温柔,举止端庄大方。
按照医生的看法,她的死亡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是因为跌倒,腹部受到强烈冲击引起出血造成的。
但是,惠美子同自己见面后,不到一个月就搬家又是什么原因呢?尽管妹妹一再解释,他仍然认为是由于惠美子知道了自己是警探的缘故。
而且,搬家的做法本身也非同寻常。行李先由脚行取走,可是又不直接运到新搬地点,暂时卸在脚行里,再由人从这里用私人三轮摩托运走,显然是精心安排的。
通知上杉医院惠美子病危的,可能就是用三轮摩托运走行李的那个男人。这人相貌特征尚未摸清。是个年轻人这一点可以证实。
女子病危时,那个男人显然是在场的,但是,他为什么用电话通知医生后,便销声匿迹了呢?简直象是一个杀人犯。虽然解剖证明惠美子不是被人谋害,可这一点是令人怀疑的。
同时,惠美子死去的祖师谷又与宫田邦郎丧生的那片凄凉的田地相距不远。直线距离,可能只有两公里左右,这又是奇妙的巧合。
他还记得,宫田邦郎是在今西约定与他在银座茶室会面前死去的。当时今西正期望从他嘴里听到重要情况,而惠美子则死在今西正要寻找她迁居地点的吋候,二人都是今西要寻找的人物。这里也存在着共同点。
总之,不论地点、场合,还是死亡条件都有极其相似之处,同时,二人都不是他杀,而是自然死亡。
今西随着电车的颠簸陷入了沉思。
市内电车从水道桥向神田方向缓缓地行驶着。正是一个适于思考的绝好机会。
今西取出记事本,上面记着听上杉医生讲的惠美子临终前梦呓般的话语:
“请停下来,啊,不,不,难受啊,请住手、住手、住手……”
她这句话到底是向谁讲的呢?是请求“停下”什么呢?
三
今西荣太郎记事本上记载着下列事项:
“关川重雄:
昭和九年十月二十八日生
原籍在京都目黑区柿木坂一〇二八号
现住目黑区中目黑二段三号
父 关川彻太郎
母 繁子
本人简历 毕业于碑文谷小学、目黑高级小学、R大学文学系,主要从事文学评论。
亲属:父昭和十年死亡,母十二年死亡,无兄弟姐妹,独身。
现住址于昭和二十八年迁入,房主为中目黑三段六号 冈田庄一
未雇佣女仆,由家住附近的中村丰(五十四岁)帮助料理家务。
嗜好:音乐,柔道二段,酒量不大,但好饮。(比之日本酒更爱喝洋酒)
性格 因职业关系,善于交际,实际本人性格孤僻。生活态度严谨。
朋友 多为同年岁的年轻知识分子。”
三天后,今西荣太郎访问了在中目黑关川重雄家帮忙的中村丰。
中村丰住在小巷里面一处矮小的房子里。十年前丈夫去世,如今同儿子、媳妇生活在一起。
因尚未抱孙子,所以答应了关川的要求,每天白天去帮助料理家务。
今西荣太郎去访问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
中村丰是个细高身材瘦削的女人。
“我是兴信所的(是受人委托,秘密调查并报告别人商业上、人事上信用状况的机关)。”今西荣太郎对迎到门口来的中村丰说道,“想打听一下关川先生的情况。”
“是怎么回事啊?”中村丰听说来人是兴信所的,不禁惊奇地问道。
“你每天去关川先生家帮忙吧?”
“啊,是的。这不刚从关川先生家回来。”
“说来,是为了一桩婚事……”
“什么婚事?”中村丰满有兴趣地说,“是关川先也的婚事吧。是哪儿提的亲啊?”
“这我可不能说。委托人让我绝对保密。我想通过你打听一下关川先生的情况。”
“好,是件大喜事,只要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
“打扰你了。”
在连着门廊的里面的起居室里,坐者一对年轻夫妇,大概是她的儿子和媳妇。
“这儿不太方便,你肴能能到外边去,咱们一边用点什么,一边慢慢谈,”
中村丰脱去工作服,带上披肩,跟着今西走出来。
在大街上走过两三家店铺,看到一间中华面馆。
“怎么样,就在这儿吃碗馄饨吧?”今西回头望着中村丰说。
“好的。”她笑着说。
二人推开门前挂着红灯笼的玻璃门,里面热气腾腾,二人在客座的一角对面坐下。
“喂,来两碗馄饨。”今西定好后,取出香烟,“请吸烟。”
中村丰看来喜欢吸烟,点头取出一支,今西划燃火柴给她点上烟。
“不过,说起来,”今西说,“你也够辛苦了,从早到晚在关川先生家帮忙。”
中村丰喷出一口烟雾。
“不,倒满轻松呢。关川先生是个独身。反正我在家闲着也太无聊,还能挣些零花钱呢!”
“你身体好,倒也不错。干得动的时候干点活,对身体反而有好处。”
“可不是吗。我自从到了关川先生家里,一次也没得过病。”
今西一边与她闲聊,一边考虑着怎样开始提问。不多时,馄饨端来了。
“请用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中村丰笑嘻嘻的,用牙把筷子分开,津津存味地喝馄饨汤。
“怎么样,关川先生这个人是不是性情有些怪僻呀?”今西开始了询问。
“不,并不是那样。”她吃着馄饨说,“他没有其他亲属,我看倒是满随和的。”
“不过,听说写文章的人,脾气都挺怪呢?”
“是啊,他写东西的时候,闷在自己房间里,连我也绝对不让进去。嘿,对我来说,反倒更舒服。”
“他工作的时候,关着门吗?”
“是的,倒是不上锁,可是从里面关得紧紧的。”
“时间很长码?啊,我是说,他闷在自己房间里的时间很长吗?”
“每天都不一样,长的时候,五、六个小时都不出来。”
“他的书房是怎么布置的?”今西荣太郎向中村丰问道。
“是个西式房间,有八铺席那么大,写字台放在朝北的窗子下,旁边摆着关川先生的单人床。书箱靠墙摆着,就是这个样子。”
今西真想有机会时,去看看他的书房。为了工作方便,他自称是兴信所的人,但是。要冒名检查别人房间,则是职业良心所不能容忍的。不论任何房子,不得到主人同意,不得擅自进入。只有在持有搜查证的情况下才能搜查住宅。
仅仅为了自己谎称是兴信所的人,今西就己经受到了良心的谴责。但是,如果正面讲明自己是警探,中村丰肯定会吓得连一句话也不敢讲。
“窗子呢?”今西问道。
“北面两个窗子,南面三个,另外,西面还有两个,东面是进出口门。”
“原来如此。”今西脑子里描绘着大体的轮廓。
“可是……”中村丰好象觉得奇怪,嘴里嚼着馄饨,眼望着今西的面孔说,“婚姻调查难道还需要这些情况吗?”
今西有些着慌了。
“啊,对方有这么个要求,希望了解一下关川先生的生活状况。”他掩饰了过去。
“是啊,设身处地想一想,当老人的要把姑娘嫁出去,大概都想了解的越细越好。”中村丰很轻易地表示了赞同。
“啊,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她主动介绍起来。“关川先生写东西非常努力。年纪那么轻,怎么说好呢,名气就这么大,忙得很呢。有一次他笑着对我说,收入嘛,按一般薪水阶层来说,大体相当于一个科长吧!”
“哦,收入那么多啊?”
“可不是。他工作可多啦,常常有些杂志社找他去参加座谈会,还常到电台录音,琐事也不少。他写的东西我看不懂。听儿子讲,作为一个年轻新手,他可受欢迎啦!”
“听说是这样。”
“所以,姑娘嫁过门来,生活是用不着犯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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