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烫!”
“蜜蜜!”
两道截然不同音调的呼叫响起,严信桾自外场冲入,一进到厨房见到的便是田蜜蜜抓着自己烫红的手掩不住痛楚的表情。
他二话不说马上冲上:“怎么了?!”
田蜜蜜痛得有一些说不全:“手……”
他立即审视她手心,只见手心一整个发肿红透,他脸色一白,望着她的痛苦脸色,不问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赶忙扶着她至水龙头那儿冲水。
这样程度的烫伤在田蜜蜜身上不算少,可痛还是会痛的,被烫到的地方有一种仿佛要撕裂开来的热痛感,田蜜蜜痛得逼出泪,严信桾看得越发担忧。“很痛吗?”他捉住她手腕的力道放轻。
“很痛……”
平日的田蜜蜜不会这样坦率承认自己的痛苦,肯定要拿一些不要紧不怎样的话来搪塞,听到她这样直接坦承,严信桾明白她是真的很痛。
看着她疼痛不已的表情,严信桾恨不得能替她痛,可现实上却不允许,他所能做的就只是减轻她的疼痛而已。
所以他将她的手仔细泡入冷水中,并自冷冻库拿出冰袋以降低水温,然后回到外场向客人表示因老板受伤要临时歇业,还好不是颠峰时间,客人也挺能体谅,他一个个道歉收了帐关了门,再回到厨房看见的竟是田蜜蜜转身收拾厨房的模样。
瞬间,一股火自他脑海冲上。“你在干嘛?!”
“呃?”她在干嘛?“那个……我在收拾厨房啊……”
废话!他又不是瞎了眼!严信桾神色不善,三步并成二步的上前抓回田蜜蜜的腕,然后将她拉至水槽边,将她的手再泡了回去。
“泡。”他只说了这个字。
“可是……”田蜜蜜想要反抗的话在严信桾十足凌厉的眼神下硬是咽了回去。她干笑二声,承认自己没胆。“好,我泡、我泡,我乖乖泡。”
呜呜,信桾的头上快要冒出烟来了啦!
这才像话。严信桾吁一口气,转而替她收拾厨房的一片惨状——其实也还好,不过是摔了一个锅,翻了一地菜,收拾一下便没事;可令他恼火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个女人竟然放着自己的伤势不管,打算自己整理!那他是怎样?放着凉的吗?
“信桾啊,我真的没事……”
“安静。”
严信桾压根儿不听她的辩解,他手脚麻利的收拾完地上的残渣,然后洗个手,转身出去之前不忘撂下一句:“我回来前不准拿出来。”
田蜜蜜憨笑。“好好好,呵呵呵……”
严信桾这才放心走出厨房。
说来这已不是田蜜蜜第一次烫伤,身为厨房人员,烫伤之事所在多有,她早已习惯,也习惯带着伤处理好一切剩下的事。可严信桾出现之后便不一样了,他什么都替她早一步弄得好好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杵在这儿,好好泡她烫伤的手就好。
没一会儿,严信桾回来了,如她预料的拿了急救箱和一块毛巾;他细心地执起田蜜蜜的手,以几乎感觉不到力道的轻柔将之仔细擦干,然后拿出药膏,极其小心极其温柔的涂抹着。
要说唯一的缺点嘛……就是他的表情和行为是截然不同的一回事。
“你怎会烫伤的?”擦好了药,他一边包着纱布一边问。
“就……就在想事情啊。”
“想什么事?”
“呃……就、就想你跟我说的那一件事……”
严信桾抬头,炯黑的眸子深深望住她的。“那你想到原因了没?”
说到这儿,田蜜蜜马上苦了一张脸。“我很想告诉你我想到了啊,可是……我就是想不到有什么办法。”
严信桾不由得喟叹。“所以你就一直想到让自己烫伤?”说及此,他已不是生气,而是无奈了。
是啊,他早巳明白这个女人的性子不是一般的单纯,说白一点就是迟钝。既然他知道,便不该孩子气的抛出这样的问题为难她……是他不对。
“是我不好,我不该拿那样的事为难你。”他坦率的认了错。
“呃……也不是啦。其实你也知道的啊,我就是笨嘛,所以也许你觉得那个问题很简单,可对我而言似乎有些难……”
这个女人,连这样的事也能把错处往自己身上揽,严信桾真想敲开她脑袋来瞧瞧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
他再一次叹息,明白了对这个女人所有的暗示明示皆是枉然,谁叫他喜欢上她!只有认了。
“好了。”
他仔细包扎好,用双手将田蜜蜜的手密密包住,这样的举动太过亲昵,严信桾的动作也太过温柔,田蜜蜜浑身一颤,瞧着严信桾的眸也多了些不解。“信桾?”
“……我问你一个问题。”见田蜜蜜同意的颔首,他接着说下去:“假设……有一个年纪比你小的男生要追你,你……你会不会接受?”
“啊?”田蜜蜜一脸呆滞。她见他态度那么郑重,还以为要问多严重的问题,结果是问她这个!“我……我要看看耶,对方比我小多少岁啊?”
“……很多很多岁。”
很多很多岁?“该不会是十岁吧?那可不行!这样我可要吃牢饭的。”她哈哈笑。
只可惜严信桾一点也不觉得好笑。“没有十岁那么多。”
“喔。那三岁?”
“……再多一点。”
“七岁?”
“又多了一点……”
“那……六岁?”有人点头。田蜜蜜想了想:“六岁喔……六岁……有一点多耶……等一下!”六岁?!
她瞪大眼。
见到田蜜蜜一脸掩饰不住的讶异,严信桾知道她猜到谜底了。他看向她一张大到足以吞下一颗鸡蛋的嘴,有些好气又好笑的。“蚊子飞进去了。”
“啥?呸呸呸……哪有啊!”见严信桾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田蜜蜜于是明白自己被耍了,不过该问的一样要问清楚。“呃,信桾,你的意思,该不会……”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信桾他……对她……不会吧?!
“今天不是四月一号。”
“我知道啊。”
“还有,我言出必行,从不说谎。”
“这个我也知道。”
于是严信桾嘴角勾了勾,似乎是想笑,只可惜有一点失败。“所以,我现在说的都是真的,不是愚人节的玩笑,也不是无聊想要骗你。”他把她所有的退路一一封死。
然后以认真到不能再认真的表情注视着田蜜蜜,效法二次大战的美军直截了当在田蜜蜜的脑中和心中各抛下一枚原子弹。“蜜蜜,我喜欢你。”
田蜜蜜向来有一副十分好睡的体质。
可在这一天晚上,因为严信桾的这一句话,她彻底失眠了。
第六章
“蜜蜜,我喜欢你。”
一句来自二十一岁少年或是青年的告白。
而她,今年迈入二十七岁了。
听到这一句话的瞬间,田蜜蜜脑中思路有一晌的断讯,她记得自己一开始先是呆住,然后“呵呵呵”的傻笑。“是、是喔……”
说实在,这是她二十七年来第一次听到他人向她告白,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可以或是应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才恰当。
所以,末了,她只有傻笑,一直一直傻笑。“是喔是喔……呃,今天真的不是愚人节?”
“不是。”
“那……”田蜜蜜沉默了。没有人告诉她在这一刻应该要怎样回答,她额头冒出汗,心中百转千回,就是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最后只有讷讷吐出一句:“谢谢……”
谢谢?“这个就是你的回答?!”严信桾傻眼。
“呃……要不然……辛苦你了?”
这又是哪一门子的回覆?严信桾几乎要吐血。“我没有要你现在就回答的意思。”他吐一口气。
“那、那那那……”田蜜蜜结巴,白皙的脸红似火,像是一颗熟透了的蕃茄,又红又嫩,她样子紧张、手足无措,受伤的手提起又放下,没一刻的安分。“那……那……你要我回答吗?”她怯怯地瞥向严信桾。
“如果可以的话。”基本上,他不是太期待。
其实今天会说出来,与其说是“表白”,倒不如说是“宣告”。第一,他明白在田蜜蜜心中,他是弟弟的成分一直比男人要多很多;第二,按照田蜜蜜的迟钝,就算有一天她真的喜欢上他,也会把它当作是对弟弟的感情而忽视或不愿面对,他可不乐见这样的事发生。
所以,他才下定决心说出口。
“总之,我只是说出来而已,你不用想得太复杂。”他一样面无表情,可田蜜蜜看出了他眼中的无奈。“这就是我不愿做你弟弟的原因。”
于是在这一刻,田蜜蜜明白了为什么严信桾一直不愿意当她是姐姐,
一直坚持要更改对自己的称呼,甚至……那样无时无刻每分每秒都要盯着自己,她现在明白了。
可是,她并不明白自己的心情。
她喜欢信桾,不容置疑;他是一个好孩子,一开始她是因为他们身上都有孤苦无依的共通点才忍不住照顾他,可到了后来,她知道自己只是纯粹的喜欢严信桾这个人——她一直以为这样的“喜欢”中并不包含爱情成分。
田蜜蜜喜欢上一个人的经验太少,过去一直只有一个董向濡,她是那样卑微、那样渺小的喜欢着他,偶尔连自己也感到痛苦、感到窝囊;可是信桾不一样,他随时随地重视的人只有她,她为他的温柔感到喜悦,为他的注视而心动,想到他时就会觉得温暖了起来……
然而,这个就是喜欢吗?她是真的不明白。
或者,她是不想要明白的。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心中的感情是对一个弟弟该有的,毕竟他们的年纪差了太多,六年的距离不是一朝一夕啊,她不应该自私的、感情用事的——牵绊住他。
她是大人,所以,她应该要冷静一点才是。
田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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