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羊牧人的辩证——有时候，不是人在牧羊，而是羊在牧人。/372
后 记 / 376
1。 石头砸在桌面上（1）
常说问题要摆在桌面上，现在连石头都砸在桌面上，这意味着什么？
那天，当混乱人群中第一块石头脱手飞出，在空中抛着弧线砸向会议室的玻璃窗并发出哗啦一声巨响，碎玻璃如弹片也似在会议室乱溅开去时，我们的和治国书记急中生智，一伸手抄起面前那张长长宽宽的茶几，盾牌也似竖起挡在他和李豪副书记的面前，飞来的几星玻璃的碎片，被木质的桌面适时地反弹开回去，溅落在水泥地上，发着尖锐的破碎响。
身量高大的李豪副书记见状，也上前帮手，双双托住盾牌似的桌面。还没等两人拿稳茶几，阵雨般的石头、砖块、缸底、煤炭等等物什，便发着怪声，不间断地砸在窗户上。
会议室内，惊恐万状者有之，恼羞成怒者有之，乱成一团。
我们的和治国书记、李豪副书记、宁开荣副县长，临危不乱，急忙指挥和招呼大家躲藏到两扇玻璃窗中间和两边的隔墙之下，以躲避直飞进来的石头和乱飞的玻璃屑的持续袭击。
好在两扇窗户上挂着的长条塑料百叶窗为大家赢得了躲藏和救命的时间，飞蝗般的石头、砖块砸破玻璃进入窗户之际，无一例外地被柔韧的长条塑料百叶窗挡了一挡，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此一挡非同小可，大部分石头因此而失去力道，飞进会议室如滚坡的石头，除砸出一片碎响并滚出一屋子的狼藉，已经没有速率与力道直接伤人。
我们的和治国书记瘦削的脸上，两只眼睛睁得很开很开，唇间噙着一丝受了惊吓的苦笑，神态间交替浮动着尴尬、吃惊、疑惑、不解、沮丧和嗒然若丧的表情。可他却还没忘记关照在窗户中间隔墙下躲避飞石的宁开荣副县长和县政协王森副主席：“宁县长、王主席，你们千万要小心，有些石头它砸在墙壁上，是会反弹回来伤人的，你们最好还是躲到沙发后头，这样石头会被软软地一挡，然后落在地上，杀伤力会小一点！”
与我们和书记共执茶几桌面盾牌的身材高大的李豪副书记，因为他个子高，茶几盾牌不能完全遮蔽他的全身，左支右绌，格外费力，在飞石的不断袭击中，不由得睁大眼睛，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怒意，却又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喃喃地嘟哝：“这、这也太不像话了！”
此时和治国书记已经无暇答话，电话催命也似的响了半天，他只好使一只手扶着盾牌似的桌面，而用另一只手去接听电话，电话是吕梁市委赵民副书记打来的，赵民副书记在电话里关心地问情况怎么样？和书记忽然想起赵民书记平素对自己诸种的关心和爱护，心里不觉泛起一丝暖意，就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不想让赵书记为自己的安全担心，就说：“群众害不下，情绪有些失控，往会议室里扔了几块石头，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还可以应付！”
刚温温婉婉地说完几句有情有义的话，还没等我们的和书记喘口气，眼前便忽然就漆黑一团。黑暗中，一阵裂帛般的怪响声处，塑料百叶窗被撕开一道口子，就见一团黑影从裂隙中大鸟也似飞进来，只听咚的一声巨响，茶几的桌面承受了沉重的一击，好险，冲击力差点把桌面盾牌从我们和书记和李豪副书记的手中撞开掀翻。和治国惊骇之余暗呼一声侥幸。
这时有人适时地拧亮了手电，光柱射过来照亮了地面，大家吃惊地发现，刚刚沉重地砸到茶几桌面上的，竟然是半个厚厚的水缸底子，水缸底子从桌面滚到水泥地上之后，余力仍然不衰，裂成几块。过去我们常说，有问题要摆在桌面上，现在连石头都砸在桌面上了，这意味着什么？周遭人等不觉为之心惊，心说这家伙要是砸在和治国头上，我们和书记还有的活吗？就有人忍不住大骂：“狗日的，简直是反了天啦，连县委书记也敢砸，没王法啦！”
黑暗里，这话听起来非常富有煽动性，平素受惯尊重的和治国书记，被困已达6小时之久，如今又置身在这横飞的乱石阵中，换一个寻常人，不免就会有代人受过的不甘和蒙受无妄之灾的委屈，桃电一期工程上马之时我和治国还没有来桃峰县工作，你秀水镇人有积怨关我什么鸟事？桃电二期征地前期展开时我不是正在中央党校学习吗？刚回来就没明没夜尽心竭力地解决问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洒家大小也是个县委书记，又没有得罪过老少爷们，干吗要如此这般折辱洒家？洒家受这么大的委屈姑且不说，上级领导和同僚们会如何看待？真所谓亲痛而仇快，幸灾乐祸者想必众矣？这岂不是奇耻大辱吗？既然你们秀水镇人如此不仁不义，也休怪洒家无礼，喂，李书记、宁县长、贾局长，我觉得这是一次有组织的聚众打砸抢行为，已经触犯刑法，必须严肃打击，坚决镇压，绝不能手软，让武警出动吧！
1。 石头砸在桌面上（2）
只要稍许意气用事，只要稍许以牙还牙，只要稍许示意一下早就火冒三丈的公安局的贾局长，只要有个人演戏那样弯下腰“喳”地诺一声，打一个电话，就会有早已待命在营地里的武警战士踢踏着正步荷枪实弹地赶来，就会有锃亮的钢盔、耀眼的枪刺、绿色的盾牌、黑色的警具以及喷射着银色水柱的消防车出现，顷刻之间，现场会狼奔豸突，乱作一团。
那些刚刚还在贪小便宜似的乱扔石头的群众或曰不法之徒就会后悔爹娘没有给他们多生两条腿。对抗升级，以肉搏肉，以命还命，那只是幻想，灼热的子弹会纷纷出膛，而跳着芭蕾舞很不优雅地倒在血泊之中的百分之百是那些不知马王爷生几只眼的狂热而偏执的不开眉眼的群众。后果如何？现在管它作甚？就算是闹出几十条人命，又能怎样呢？再倒霉也不过背个撤职的处分，谁叫你以身试法来着？谁叫你对抗国家机器来着？谁叫你打砸抢来着？谁叫你连县太爷也不敬来着？一报还一报，洒家姑且先出了这口鸟气再说。
所幸和治国不是真的葛优。这一点大大的不同，至少救了秀水镇人三回不止，“2·10”这只是第一回，还有“5·2”和“5·9”两回候在那里，而且一回比一回紧张和凶险，一回比一回更能见出县委、政府卓尔不凡的执政能力。
这里姑且打住，待从头细细看来。
2。 葛优也能当书记（1）
葛优笑道：要真那么像，我得逮个空儿，到山西地面䁖他一眼。
因认识王朔而注目葛优，那么一个人，总是顶着一个先天下而秃的头，咧着两片后天下而厚的唇，仰着一张滑天下之大稽的脸，气度从容，从《 编辑部的故事 》走到《 天下无贼 》，至今还大红大紫地《 活着 》，举止有趣，颜面有戏，说话有牙，捧腹知余痛，是个醒人。
几年前，去桃峰县公干，饭前与同伴在宾馆门前小走，同伴忽然扯住我，指点着走来的一个人悄声说，快看，葛优到桃峰县来了？细瞅，果然是葛优，只不过看上去比屏幕上的人瘦了一圈。正好与我走了一个碰头，葛优似乎还认得我，笑笑的冲我点个头，便上楼去了。
这小子大老远地从北京跑来桃峰县做什么呢？是在拍什么戏吗？我想。
吃饭时，主人说，桃峰县的县委书记和治国等会要来和大家一起吃个饭，正说着，就见葛优秃着个头笑嘻嘻地走进来，有人给大家介绍：“这是桃峰县的县委书记和治国！”
不免吃了一惊，想不到这个葛优玩得竟然比那个牛群还大，当的不是牛县长，竟是和书记。印象里，葛优的模样与县委书记的形象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这书记如何做得来？怕是为了拍影视剧中的一个角色，特意下来体验几天县委书记的生活吧？后来发现想错，打从我认识和书记那一刻起，和书记在桃峰县已任满一届县长，刚调到书记的位子上坐下不久。
时过数年，当我再度盘陀上吕梁山，迤逦进桃峰县时，已是狗年农历十七，与发生于猴年农历正月二十群体围困攻击县委书记等人达七小时之久的“２·10”打砸抢事件，经年有日，相差却不过数天。且与随后发生于河北定州的一起事件，过程惊人地相似，结果却惊人地不同。前者因情动桃峰县最终化暴戾为祥和，后者使对抗升级不幸酿成惊天血案。
何以过程相似？结果如彼相左？个中谜团多多。此番我来桃峰县，为的就是释疑解惑。
正月十六过后，年的气氛在省城已经淡若细烟，在农村却还浓似老酒，垒的有旺火，闹的有红火。搭便车给我坐的和书记气定神闲，就坐在我的身边，深吸一口香烟，轻抚那个出了名的秃顶，咧开两片厚嘴唇，清瘦的脸上扯出几丝宠辱不惊的憨笑。操着山风县口音的普通话，慢悠悠地吐出一口烟：城里人害不下，乡下这个年，要红火一个正月哩！
我为之莞尔，那模样、神态、语调，分明一个减过肥的葛优。
只是不敢造次说出这一点，因为此葛优非彼葛优，此书记非彼书记。记得上次有许多初见者少见多怪，哇哇地发感叹说和书记呀你真是跟那个葛优长得太像了云云。这位有幸或不幸沾了星光的书记，当下不软不硬不尴不尬地回敬说：不是我长得像葛优，是葛优长得像我！
过后说起，这位无端蒙受星光之灾的县委书记无奈地感慨说：笑话挺多，连好多上级领导来了也跟着人喊我葛书记，我只好解释说，我不姓葛，姓和，不叫葛优，叫和治国！
但是，人们根本不听解释，表面应下，私下里仍然叫他葛书记。来前我与省环保局宣教中心主任通电话，主任口口声声还说：桃峰县还是那个葛优在当书记吗？这几年挺不错的，去年焦炭行情最好的时候，为了解决污染问题，人家把焦化厂都关了。听说还在山上种了63万亩树。2005年县财政收入上了8。5亿元，发展变化够大。呵，还真不敢小看这个葛优！
这年头委实有些怪，似乎人人都和葛优操一个腔调，面对好坏人人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