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皇上就收了他的兵权，将他贬去大将军一职，只求您饶他一次吧，看在蓝家几代为国镇守边关的份上。”
晋佚半眯起眼睛，双眸阴鸷冷然：“此次若不杀他，如何在军中立威？将来人人仿效他的行径，那翼国的军队岂不是形同虚设？你不要再说了，朕看在他几代为将的份上，改斩首为鸩酒，给他留给全尸。”
“皇上……”洛澜惊呼。
“若不是看在你是阿轩的娘子，朕的弟媳份上，你以为朕能饶的了你？你蛊惑主帅出兵，论罪当诛。所以你不许再多言，不然的话休怪朕无情。”
“那能不能让我去天牢看一看少谦？”洛澜恳求着。
晋佚放下手中的杯子，望着洛澜的急切，思索片刻摆摆手：“去吧，我让贵喜带你去天牢。阿轩，你留下，朕还有事和你商量。”
94
94、情债何偿 。。。
洛澜在太监总管的带领下，借着夜色朝宫廷最深处的天牢走去。一路上怀揣着惴惴不安的心绪，直到走到一座假山旁，贵喜不知扣动了什么机关，竟使得假山裂开一道半丈宽的缝隙。
“王妃，你进去吧，他就在里面。”贵喜恭敬的说着。
洛澜望了望缝隙里面，有一道拾阶而下的木梯，两边的石壁上挂着几盏昏黄的油灯。
一时间突然有些怯步了，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蓝少谦，宁愿少谦骂她恨她，可她知道，少谦不会，他只会宽慰她，安抚她，可这，更让她难过自责啊！
“王妃？”
洛澜回过神，缓缓沿着阶梯朝下走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让人作呕。
不一会儿便走到铁牢旁，只见一人四肢被铁链牢牢禁锢着，披头散发，看不出他的真实面容。
“少谦？”洛澜才一开口，便发现自己声音的颤抖。
那人听闻，似是一愣，头却垂的更低了。
洛澜轻轻推开虚掩的牢门，走近他身边，这才发现他身上竟然布满了鞭痕，伤口处还不断的朝外渗出血来，急急唤他：“少谦，少谦，你应我一声啊，他们怎么可以对你动刑，天呐，对不起……对不起，都怨我。”
“小澜……”蓝少谦缓缓抬起头来，眼中却噙着笑意，“真好，能在临死前再见到你，我也无憾了。”
“少谦，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我不让你死。”内疚与心疼蔓延着，洛澜觉得很无力，想要上前拥抱着他，却竟无从下手，他身上的每一处伤痕似乎都经不起触碰。
“傻瓜，人终有一死，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蓝少谦秀美的面庞布满了血瘀，只有那双眸依旧如夕，他怔怔的望着洛澜，若非手脚被束缚，他多么想上前拥抱着她。如果这样死去，能够让她永远的记住自己，怀念自己，在她的心底留有一席之地，想到这些，竟痴痴的傻笑着。
“少谦，我不该连累你的，如果你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洛澜心痛不已，少谦对她，从来都不曾有过伤害，可自己却一次次的让他难过，甚至让他送了命。
“别哭，小澜，不要哭。”蓝少谦伸了伸手指，多想替她抹去眼角的泪水，“真的不怨你，皇上对蓝家积怨极深，即便没有这次的事情，他也会想办法将我除去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所以千万不要责怪自己。”
洛澜一愣，片刻后终于恍然，脸色露出深深的懊恼：“原来……原来阿轩被围困的假消息是晋佚故意散布的，目的就是让我来求你出兵，他算准了我一定会去找你，而你也一定不会拒绝我。少谦，这竟然是一个局，我……我怎么那么傻，那么傻。”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局，我只知道，在你那么无助彷徨，需要帮助的时候，我没有办法拒绝你。”少谦的面上溢开淡淡的苦涩。
“少谦，你真是个傻瓜，告诉我，我该怎么帮助你？怎样你才不会死？”
“小澜，你……你能抱我一下嘛？”蓝少谦红着眼眶，微微仰起头，不让眼泪滴落。
洛澜犹豫的看着他胸膛的伤口，终究缓缓伸出手，轻柔的将他揽入怀抱。
蓝少谦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却笑的泪水飞扬，闭目，享受这难得的短暂幸福，不敢出声，甚至不敢喘气，深怕惊扰了此刻的美好。
良久之后，喃喃着：“你……你是婉秋吗？”
洛澜渐渐松开怀抱，对视着少谦深情的目光，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是，我是婉秋，洛婉秋。少谦，谢谢你的这份情意，谢谢你为我所做的，可是我又该拿什么偿还？”看着他故作轻松的笑容，洛澜泣不成声。
“这世间，有几人能够做到哭着降生，笑着离去呢？可是此刻，我当真是喜悦的，无悔的。别哭，别哭，若有来世，我定不会再错过你，一定会紧紧地，紧紧地抓住你，绝不放手。不要对我说谢谢，要感谢的人是我，如果没有遇到你，我终其一生都不会了解，什么才是爱，什么才是铭心刻骨。”少谦嘴角的笑容越发明亮，伴随着流淌的泪水，刺痛了洛澜的心。
“少谦，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出去。”
“真的不用了，别再为了我冒险。更别让皇上抓住阿轩的把柄，我怕皇上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他，所以离开了地牢就彻底忘记蓝少谦这个人，知道吗？”
“王妃，王妃，时辰差不多了，该走了。”贵喜在木梯旁轻声催促着。
洛澜一震，似泣似叹，这一瞬，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不断的唤着：“少谦……少谦……”
“去吧。”蓝少谦扬起一抹清澈的笑容，他想让洛澜永远记得的，是他的笑，而不是凄惨潦倒的样子，重复着：“去吧，代替我好好的活着，要快乐，幸福，精彩的活下去。我会永远记得那个笑靥如花，灿若星辰的女子，小澜，回去吧。”
洛澜哆嗦着唇，神色伤感而凄切。
“走吧，王妃。”贵喜走到洛澜面前，谦和而淡漠的样子。
洛澜沉沉的叹息一声，朝后退了几步，目光迟迟不肯从少谦面上移开。少谦轻轻侧过头，忍住，不去看她此刻的哀伤。
终于还是一口气跑出了地牢，却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这一别，当真是生离死别了。
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御书房，晋佚与晋轩依旧在长谈，两人看到洛澜的样子，心中皆是一痛。
“小澜，你没事吧？”晋轩上前扶着她。
洛澜推开他的怀抱，径直走到晋佚面前跪下：“皇上，求求你，放过少谦吧。你可以将他贬为庶民，甚至将他驱逐出京城，只求你，饶他一死吧。”
晋轩见状，也跪在她身边，神情早已不见了往日的慵懒闲适，取而代之的却是吹不散的愁绪：“皇兄，小澜所言甚是，请饶少谦一死。”
“你们都别说了，圣旨已下，岂能朝令夕改。轩，你若再求情的话，你的王妃也要论罪处置。你自行选择吧，是要蓝少谦生？还是要王妃死？”晋佚阴鸷的双眸紧盯着二人。
没想到他竟用自己的生死来要挟晋轩，洛澜闭了闭眼，心如刀割。
“阿轩，我们回去吧。”仿佛经历了一场恶战，洛澜此刻浑身乏力，脚步虚浮。
“皇兄，我们先告退了。”一把抱起洛澜便朝外走去。
望着两人的背影，晋佚握着茶杯的手猛然发力，只听扑哧一声，杯子碎成粉末，血水顺着掌心流入袖管，却浑然不觉疼痛。
澜儿，你会为了轩而方寸大乱，千里追寻。甚至也会为了蓝少谦而卑躬屈膝，苦苦哀求。为什么却如此吝啬于对我展露一丝温情？
夜已深沉，没有月亮与星星的夜晚，漆黑的就像幕布，整个王府都被黑暗所笼罩。身旁的晋轩已然入睡，即便在睡梦中，依旧蹙着眉。洛澜知道他这些日子也已尽了全力。
没有倦意，悄悄的起身朝花园内走去。
手中提着一盏莲花灯，发出淡黄色的光晕，照亮脚下的青石板之路。
“是谁？谁在那里？”刚一走入亭子内，便看到一个青色的身影。
那人背对而立，长发在夜风中轻抚着，有一种遗世独立的傲然与孤寂。听到洛澜的叫唤，缓缓转过身，恭敬的道：“陈青参见王妃。”
“是你？”洛澜站在亭外，打量着这张平凡无奇的面容，为什么在今晚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萦绕心头，这个普通的花匠，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气质，“你怎么在这里？”
“回娘娘，小人今夜有些失眠，所以才来花园中走动，惊扰了王妃，真是罪该万死。”陈青的态度不卑不亢，谦和淡然。
“无妨，谁都有心绪烦乱，失眠难枕的时候。”洛澜走入凉亭，习惯性的坐在凭栏处，望着幽幽的池塘流水。
陈青静静的站立在她身后，不言不语。只是痴痴的望着她绝美动人的侧颜，眼中却不经意的泄露出隐藏许久的深情与想念。
洛澜足足发呆了半个时辰，转过头时，看到他依旧站在原地，不免诧异：“你怎么还在这里？”
“夜深了，小人在一旁守着王妃，请王妃恩准。”
洛澜点点头，真是个尽责的仆役啊。一想到蓝少谦今日的话语和笑容，以及那决绝的样子，不禁长长的叹了口气。
“王妃可是有什么烦恼？小人愿为王妃分忧。”
“我欠了别人一份情，恐怕倾尽一生都无法偿还了。”洛澜面对这个陌生人，显然将他当做了树洞，倾吐心中的烦乱，“我真是一个很差劲的人，只会连累身边的人，阿紫是这样，如今少谦也是这样。如果当初在那场火灾之中，我没有被救活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的悲剧了？”
陈青只是安静的聆听着，不插嘴，不多言，甚至没有多余的表情。
洛澜依旧喃喃自语：“因为我，周围的人都不快乐。是不是如果我消失了，一切才会恢复原状呢？我一直敌视少谦，疏远他，冷落他，算计他。可是他却为了我而要送命，我没有办法原谅自己。我想要救他，可是却没有力量，让我眼睁睁看着他三日后饮鸩而死的话，我会崩溃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那我与侩子手又有什么区别呢。”
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在荷花灯的映照下，闪出光泽。
陈青深深的凝视着她此刻愧疚伤感的模样，心中微微刺痛着：小澜，我不会让你成为侩子手，更不忍见你终生背负着自责的枷锁。你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