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宓颖谢绝了赵先生儿女的苦苦挽留,下午又坐车返回了家里,一路上,褚宓颖一反前几天的郁闷情愫,心绪舒畅地朝自己多日没有回去的家走去。
走到通往拐弯处,却猛然被人严严实实在挡在了那里。
褚宓颖还想斥责一下这个不懂礼貌的粗人几句,一抬头,不禁叫苦不迭,怎么是他?这下可完了。褚宓颖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要有的只是功亏一篑的哀叹。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张冷如冰霜、利如匕剑的国字脸却只管直直地看着前面——那就是他的家。家门两侧,两个陌生的红卫兵蹲在那里——悄悄地把一个纸团塞在了他手里。就这样,褚宓颖从厄运边缘又奇迹般地生还了。
第四章 川远之地
到这里,命运之神总算用她那强有力的臂膀把这三个不同类型的人奇迹般地捆绑在了一起,并且,从学校到社会,从今天到明天,就这么一阵紧一阵松的拉扯着,拉扯着,拉扯着。
川远县位于这个省的最东端,古有“林海泽湖”之称。
随着岁月的迁延,“林”没有了,换成了漫漫无边际的黄土沙丘,“泽”消失了,变成了千里无滴水的干涸之地。
象龙蛇一样起伏的沙丘还隐隐灼灼地能想象到那早已逝去的战火和杀戮。
这地方人少地宽,曾经是男人跑四方,女人卖大蒜的地方,这种习俗的影响至今还残留着。
为了不让人欺侮,外出的要靠相互帮衬,留下的更要靠有人照料,于是乎,在这里,血缘裙带之风愈刮愈烈,它的重要性甚至超过了自己的信仰和天理。
这种观念越是贫困闭塞就愈显得突出重要,而对于开化文明的地方反就不是那么明显了。
第二中学的老师们不算太多,满打满算不到三十,可奇怪的是,除了5个人之外却都是“各人家”。
这种“巧合”或者说“必然”在川远县是怎么逃也逃不掉的,是怎么躲也躲不了的,除非你来自外村。
可真要是那样,你也就残了。正因为这个原故,这些地方办点事情阻隔就不仅仅来自“认识”什么的,更重要的是亲情、利益与原则性的生死矛盾。
难怪常言说:“关住城门都是一家子,冯校长长一双尖刻狠素养的眼睛,一尊带钩的鼻子永远挂着掉不下来的清涕。教导主任王国富是他的大舅子,总务主任李占全是他连襟兄弟,这两人基本把持了这个学校的生存命脉。说起这两个活宝来,不要说五个外籍教师看不惯,就是冯校长的“各人家”背后也多出烦言。
大舅子王国富原来在村办小学任教,牌价原配夫人病故,他为了赶时髦,再娶的这一位整整小他十二岁,为此他不得把前妻留下的儿子赶回村里去受苦。因为有新夫人的严教,他养成了一切绕着“家”字转的世界观,什么国家、集体、他人、子女、工作、教务,按理,当一个学校的教导主任是直接管理教学工作的重要角色,而王国富却不然,自己份内的工作可以不做,有利的份外工作却一定要管,而且要一管到底。
连襟李占全,因为身有暗疾,结婚后三天离异,至今还在独居。这个人无所事事,一生只晓得两样:烧酒和女人。那年夏天,天气热得邪乎,人们都不得不光着膀子,挽着裤腿稍微凉快凉快。李主任还象过去一样,一坐下来就摆开了“古今”,那可是张家长、李家短,风流艳事只要让他知道了,准要把它喧染得象是真的一样。
奇怪的是,这种故事人们往往听得专心致志,兴趣极高。就是冯校长本人,也往往不置可否地听任自流,甚至听到有趣的地方,还会露出微微地一笑。
贫困、愚昧、低级、庸俗可见一斑。
猛然,人群中“轰”地一声爆笑,人们被逗得前仰后合,眼见得就要笑岔气了。这时的李主任正在溅着唾沫星子讲他那激动人心的“不由人人”了的故事,一女人由不得连声呻唤,男人急了,推推压在身子下边的女人,‘不叫,不叫,让人家听见……’女人娇嗔”男教师们——不分老小,全都忘乎所以地边听边笑,女教师们——由衷不由衷地全都勾倒了头,竖着耳朵偷听这引人入胜趣事。
就在这时李主任的手就着滴下来的口水有意无意地伸向紧靠他身边姓张的一名女教师的大腿。
张老师一声尖叫,一张脸胀得象一块大红布头一样,急急摔开李主任的手,哭着冲出了会场。
见状,众老师们先是一楞,随即“见怪不怪”地又一次大笑起来。冯校长赶忙打住人们的笑声,一本正经地宣布开会。
会后,冯校长“宽宏大度”地叫来了张老师,给张老师作了一通开导工作,也就不了了之了。
第五章 王坊的秘密
这年的秋天,庄稼长得特别好。
满山遍野,金黄焦绿,无论是河川,还是沟岔,满满当当地长着农民赖以生存的作物。
柴玉,褚宓颖,余志杰就看晚饭后的余暇,信步走在校外的坡梁上,一边浏览这金色的秋景一边随意地和各究(方言:蹲下的意思)在这地畔上的农民拉着家常。
“老乡,咱这地方咋的垛这么高的草,不怕失火?”
“这么大的野梁荒坡,失甚火?这草是咱们一冬的牲口草料和烧火柴炭呢?哪能象你们城里人那样……”
一个满脸胡渣的老乡答余志杰问。
“这地方没炭?”
“没。让神蛙给生化了。”
老汉顺手一指,“你们看,就那河槽里的那块石头,象个蛤蟆吧!过去,咱这地方哪里也没炭,人们吃生食,喝凉水,到了冬天,那才叫栖惶呢。这一年,天庭的二郎神君巡游路过,见状顺手扔出一个金蛤蟆,随后,念动真言,嘱咐它给下方划施一方煤炭。神蛙接旨后顺着河道从西往东走去,走到那里那里就有了炭。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久即人人皆知了。神蛙走到咱这地方,遇到了贪心的弟兄俩个,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的邪术,竟然想着把金蛙收为已有也好发财。这弟兄俩等在河槽边畔,等到金蛙一露头,就“刷”地一声抛出了女人们用过的马布,却不想这神蛙竟没有站他们收去,反而冒出了一股青烟,稳稳地坐化了。这一坐化,河道被堵塞了,发洪水的时候水就不得不改了道,炭也就从此打住,再挖不出一块了。更奇怪的是,河水流到这里,不是从上游往下流,却要倒过来流上一茬子,非要等水势改了道才往下流去。”
老汉吸口旱烟,“不信,你们细细端详,这水是不是从下往上流呢?神蛙以上,秋天果树开花,冬天柳树发芽……灰人贪心,害苦了咱子孙后代啊。”
褚宓颖随大家回到学校,刚刚在办公桌旁边坐下来,他带的15班学习委员丁校芳一声“报告”走了进来。
“褚老师,最近咱们班的住校女生出了点事,我想给你说说。”
“坐下,慢慢说。”
“……咱班的王坊好几天了,每天黑夜看睡着就起了床,悄悄地出去好大一阵子才能回来。也不知道干什么?第二天问她她又不说。嘴里一股股的臭味,真叫恶心。……”
“嗯!王坊出这事几天了?过去有过没有?你们注意她去了那里没?”
丁校芳想了老大一阵子才说:“出这事就近几天,过去没发现过。她去那里,这谁敢跟着去……”
“这件事谁还知道?”
“我们宿舍好几个人都发现过,起来问她她又不说,再问得急了就骂人。没法,我只好跟王主任报告了,那两天你回城取考试试题不在…… ”
“王主任的意见怎么办?”
“他安顿我不要跟任何人说起,看样子,王主任想啾了晚上跟踪王坊…… ”
褚宓颖打发走了丁校芳,想了一会,就找到了柴玉,柴玉一挥手又一块走到校长室。
一推校长室的家门,正看到冯校长和两位主任在窃窃私语,柴玉机灵得打着招呼:“冯校长,你们正忙?那回头再见?”
冯校长头也没抬的干笑两声:“柴老师,正好,我们三在这里闲坐,来,上炕再说吧。”
冯校长边说边捻着毛绳,有条有理的,丝毫不乱。
这一着,正是这地方男人们的绝活。“……好,褚老师也上坑。褚宓颖靠墙跟站着,没有上坑。柴玉蹲在坑沿,简要地把15班发生的问题摆了摆,末了,征询地看着王主任。
“……这件事王主任也知道,你说怎么办呢?”
“怎么办?明摆着这是外出耍流氓嘛!今晚找几个学生跟上她,抓住了趁早开除回家……”
王主任先入为主地大声吼道。褚宓颖看了一眼柴玉,立直身子,据理申诉:“我看这件事不这么简单,王坊不象搞流氓的样子。据学生们反映的情况,我看十有八九倒像是一种病态。……我的意见是,不妨先派人到她村里了解一下,看有没有以往病史。如果不是病,咱再抓她的把柄,处理她也不迟。”
王主任一听这话就瞪大了眼睛,“什么?不象搞流氓的样子。褚老师,你敢保证吗?这可是严肃的阶级斗争啊!同志,别太自信了吧……”
褚宓颖一听也急了。“我带的这个班的学生,我还不知道?如果是病,那可就麻烦了。据我知道,就有一种精神病,病人会作出一些形同梦游的行为来,时间有长有短。如果在发病期间惊动了她,将会给她的身心健康留下一辈子的麻烦,到那时,我们可怎么给人家父母交待啊!?”
这么一说,校长和两位主任才不得不认真对待这件事了。这天晚上,褚宓颖一直等到下晚二点,终于看到了王坊矮小的胖身材推开了女生宿舍的宿舍门,足步轻巧地溜出了学校,一直往北走去。
第六章 吃尸体的女人
看那形态,她从容自如,胸有成竹。没有一丝一毫的胆怯和害怕,这那象去干那丢人事情的样子——尤其对于一个还在读书的女孩子。一行五人各怀疑窦地跟在王坊后面,一直顺沟盘桓出去,又翻上一架坡,王坊这才停下不走了。这是什么地方?啊!一片丘冢起伏的乱坟岗子。这会,已经是后半夜了。——暗淡的月光从黑云缝隙透出一缕缕的雪色,秋风飒飒作响,坟头上的招魂柳来回摇曳着,活脱脱一幅夜半歌声的氛围。五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由得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