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心底。
偏偏这时候,苏世竟将剑尖直直指向了人群中的他。
就连引商都为这个举动而一怔,可是紧接着,原本该是必胜无疑的局势忽然发生了逆转。
百招早已过去了,即便对手是苏世,姜西渡也未落多少下风。而他出手狠厉,不留余地,再无曾经出招时的迟疑不决。
姜引从未见过他如此,而苏世却像是早已料到了一般,从始至终都在想办法迫使对方使出那些真本事来。一开始,姜引也不明白大师兄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看着看着,却忽然想到了一桩与眼前一战并无关系的事情。
她发现自己竟有些记不清当日打碎灵鹫灯时的情形了。那时太过惊慌,匆匆拾起灵鹫灯的碎片离开时,似乎也忘记了看看那灯头儿的去向。
这灵鹫宫灯里面的鬼火,怎么会不见了呢?
像是重重一棒敲在了头顶,隐隐约约的,她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又似乎还未想通,唯有那心底的不安之感越来越深,竟比那日看到灵鹫灯被打破时还要多上几分惧怕。
而就在这时,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其他弟子们终于一拥而上,想要仗着人多势众让三人屈服。
恍惚间,姜引只记得自己接连为大师兄挡下了十几人的围攻,可却怎么也记不起自己是何时被众人围在中央。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姜西渡的那一刀已经刺穿了她的肩头。
他或许是怕身边的这些人“不小心”重伤了她,才先下了手多了先机,这从其他人纷纷后退了一步便能看得出来。
可是无论如何,这一刀,终究是捅到了她的身上。
有再多的苦衷和无可奈何,他到底还是伤了她。
肩上传来的锐痛沿着脖颈攀上了后脑,可这疼痛却远远比不过那一瞬间想通了的真相要来得可怕。
任四周如何喧哗,姜引只是痛苦的捂住了头疼欲裂的脑袋。她低低呻|吟了几声,用旁人几乎听不到的声音突然喃喃道,“你我在昆仑山初见时,你正年少,若论辈分道行,你合该拜在我门下做我的徒弟,而不是当了我的师弟。可是,自我见了你第一眼,就去求师父将你收在他的门下,你当我是为了什么?!你当我是为了什么?!”
最后一句话,她突然拔高了声音重复了一遍,惊得在场诸人皆是身形一震。
而就在姜西渡心神有些恍惚的时候,面前的女子倏地握住了手边的一把长剑,不过眨眼间,剑尖已没入身前之人的胸口。
她神色凄然,却偏偏要扯出一个笑容来,“我曾说过,你伤我一分,我必当百倍报还。你,等着。”
第169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玉京金阙(8)
“你这话不该这样说。”引商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反驳道,“哪怕不知其中缘由,我也很清楚,他能伤我,定是因为我对他用情至深,而非不知他是好是坏。”
无论姜华鸢是个怎样的人,哪怕她曾被他蒙骗过,她的情意也是真真切切的。一旦动了情,无论知道真相的早晚,最后的下场都是没什么分别的。
没办法指责旁人。
姬敏不由沉默了下来,低垂着眼眸,像是在迟疑着该如何开口劝她。无论到了何时,面前的这个女子似乎都不需要别人去劝慰她,可是她所遭遇的一切,却让旁人除了几句聊胜于无的劝慰之外,再也想不出别的法子来帮她走出困境。
犹豫了片刻,他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突然站起身说道,“现在你已记不起前世种种,我说的再多也无用。不过,无论如何,我还有大师兄他们,都不愿让你重蹈覆辙。”
其实这一次,他很想多一次嘴告诉她,哪怕恩怨可以一笔勾销,姜西渡也并非她的良配,不要再空付痴心了。可是想到最后却还是没有开口,因为有些事说了也无用,而且并非不说出口的话对方就真的不知道。
一个“情”字,终究还是动情的人自己最清楚。
眼看着他说了这两句话便匆匆离开,引商也猜得出他是心乱如麻无法再与她多谈才选择去见华鸢。可是意外的,听完他的话之后,她却并未如想象中那般不安惶恐。相反,心绪反倒比这几日都要平静。
正如对方所想的那般,有些事的好与坏、对与错,她自己怎么会不清楚。
苏雅站在二楼遥遥望下来,当瞥见她唇边竟带着淡淡的笑容时,不禁皱了下眉。他扶着楼梯慢慢走下来,待走到她身前时才开口问道,“他与你说了什么?”
虽说姬敏与他有一些渊源,但是到底不如他与面前的女子熟一些。再加上那人是个让人不省心的,在这个关头,他生怕对方再闹出什么乱子来。
可是引商却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这话说得并没有错,毕竟姬敏确实没有多言,而这其中的许多曲折,也不是三言两句就能讲清的。
苏雅虽是奉了华鸢之命才一直留下来陪伴她的,可却对华鸢曾经经历过的许多事情并不了解,在眼下这件事上,没有太多能说的。见她如此,便也没有多谈,只将手指了指楼上,“他要见你。”
若只是因为他们这些人又惊扰了邻居一事,李瑾其实不必冒着大雨亲自前来,如今定是为了别的事情。
引商也是隐约猜到了这一点,刚刚才没有想办法将其支走。如今听苏雅这么一说,便起身上了二楼,然后推开了卫瑕那间房间的房门。
外面的雨还在下个不停,李瑾像曾经的卫瑕那样倚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见她进来,才好奇道,“你的麻烦事都结束了?是不是有人在追着你?”
他也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她今日有些奇怪,倒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似的。
而引商却早已没了刚刚的紧张,她叹了声气,“我已经逃回长安城了,现在无论躲到哪里都是一样的,担心也无用。”
她倒是看得开。
李瑾也没再这事上多言,仍是将目光投向了窗外,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三弟走了也有两日了。”
相识多年,这还是引商第一次听到他唤卫瑕为三弟,不由有些惊讶。可是惊讶过后,却又被那渐渐涌上心头的悲伤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哪怕这些日子里发生了再多的事情,她也绝不会淡忘卫瑕已经离去的事实。今世一别,再无来生。哪怕她还能轮回转世,她所惦念的这些人,也不会再遇到了,永远都不会了。
“在走之前,他未敢再去见一见他的兄长,只来我府上见了我一面。可是到最后除了政事之外,什么也没有说,直到临走前……”
能遇到一个可以无所顾忌谈起这些事的人,是件难得的幸事,李瑾才开了口就有些停不下来,可是说到此处时,却还是顿了顿,才又继续说了下去,“他说,这些年来,他对不起他哥哥。”
对兄长的愧疚,是卫瑕生前最难以安心的一件事。自出生至今,卫钰迁就了他太多,而他对不起卫钰的也太多,就连生死大事也任意妄为。而这些歉疚,却是永生永世都无法偿还的了。
引商对这兄弟二人之间的事情也有所了解,不难想象到卫瑕在说起这句话时,心中的悔恨与愧疚。可是让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却是李瑾接下来所说的一切。
“你以为卫钰只是屡次迁就这个弟弟的任意妄为吗?有件事,其实卫瑕从未对别人说起过。”再忆起当年往事,李瑾忽然露出个苦笑来,“当年,我与卫钰相识之初,还只当他与我抱着的是同样的心思,可是后来才发现,他所求的不过是卫家的安稳和弟弟的前程。”
那一年,他受邀去赴一个宴席,可却不愿与那些文人墨客多谈,正欲与主人打声招呼便离开时,却一眼瞥见了从前只闻其名的卫氏兄弟。
怪只怪卫郎貌美,只一眼,便让他这一生都再也移不开目光。
那一日他终是留在了那个宴席上,不仅如此,此后更是频频出没在卫钰会出现的地方。直到有一日,因着被身边的人怂恿得多了,便大着胆子走到卫钰面前,直截了当的问对方,自己该用怎样的代价去换其以身相许。
现在再想想当年这件事,李瑾仍会觉得自己太过冒犯对方了。可是那时候的卫钰却仅仅犹豫了一瞬,便答应了下来。
之后的几年,他们与寻常的有情人没什么不同,只是要瞒着身边许多亲人和外人罢了。
卫钰的性情实在算不得好,在从前也是个惹是生非的主儿,可在那段时间里,却做了许多委屈求全之事。当年的李瑾未曾多想,后来才渐渐明白过来,他们两个之间有情虽有情,但在卫钰心中,这情意远远比不过卫家的前程重要。
“当年我与太子走得很近,又与阿翁他们交好,而卫家,需要我。”
话说到此处,已不必再说下去了。或许早在他一眼惊艳之时,坐在席间的卫钰也将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后来他的主动接近刚好合了对方心意。那时卫瑕初入仕途,卫钰必须要为卫家、弟弟,甚至是将来的自己,谋来一些可以“轻易”得到的好处。
而这个“轻易”,说简单也不简单。
毕竟不是谁都有勇气拿自己当代价的。而在自己已经动了情之后,却还要为了自己想要的一切狠下心来算计自己的心上人,甚至险些害其进了牢狱,再自私的人也会为此辗转难寐。
“牢狱?”引商被吓了一跳。
李瑾却像是已经不在意了一般,抿着唇点了点头,“那时他为了不让一件大案波及到卫家,便只能想了个办法……”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想来心底里其实并非像表面上那样真的不在意当年这桩事了。而当年害他险些有了那场牢狱之灾的卫钰虽然在三日之内就想办法将他的罪名也洗脱了,可是做过的事情终究是做过了,哪怕及时挽回,心上那道伤痕仍在。
“你不恨他吗?”引商从未想过这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