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女人,大人、小孩,只要能参加劳动的都纷纷从家里走出来。大义竟然也换上了过去的衣服,抗着大镢头走出了家门。妇女们见了一个个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咦,大义怎么也来参加劳动?”
“他不是当大官了吗?”
“一定是不做好事被人家给开除了!”
“杨同志也来干活吗?”杨思源那张脸笑得就像一朵花。在人们的心目中,一般人是不能称为“同志”的,只有当官的革命同志才可以这样称谓。
“恩哪,闲了十多天,怪难受的,一听到吆喝我心里就痒痒,不干点活怎么行!”
“好好!”
太阳已经升起老高,看看社员们已经来的差不多了,杨思源向大家喊着:“今天早上我们倒弄一下粪!好了,开工!”于是,大家慢慢地爬起身,慢慢的捡起镢头、铁锨,紧一镢头慢一锨地干了起来。
全队近二百号大大小小的劳动力散在队场后的粪堆旁叮叮当当地敲打起来……
冰还没有彻底融化,大早上气温比较底,场部房后的牛驴猪羊的粪便冻得硬崩崩的好似青石蛋。
大义一镢头下去,直震得他两手发麻,粪堆上只显露出一道白白的印痕。“这不是坑人吗?”大义说,“上着十大冻,怎么能倒弄粪?队长,你看看,还是等到化冻之后再干吧!”
“恩,是不好干!”杨思源笑着说,“杨同志,我们以往不都是这样干的吗?先慢慢干着吧!化冻后再干,等到运完粪,岂不误了耕地的好壤情?”
“哦,是的,是的。”大义点点头。
一群妇女和大孩子们也在抡着镢头吃力地刨着粪块。孔祥甜和杨平娘俩以及一些新寡的妇女们赫然也在其中。大义的目光时不时地盯着他们娘俩,仿佛有什么东西粘住了似的。
孔祥甜和杨平低着头吃力地刨着粪块,简直像小奶娃啃骨头,蚂蚁撼大树,费上九牛二虎之力,累得两手酸疼也不过刨下一丝粪渣而已。
第34章 男女搭配
大义心疼地说:“队长,我看真不行!男爷们还多少能干点,娘们孩子可就不行了。我看还是让这些老婆孩子回家暖和去吧!”
杨思源说,“既然来了,让她们回去也不是这么回事。恐怕她们也不肯走——走了怎么记公分?我看还是让她们干吧!能干多少干多少!”
“哦,有道理。”大义点头。
保管小季凑过来,说:“队长,我看这些妇女孩子们真是‘占着茅子不拉屎’。你看,男劳力们想抡起镢头干都抡不开!”
“对对对!”大义补充说,“粪堆小,人围得多,一不小心碰着可不是小事!”世界变了,连大义也成了细心人,这几天的日子没有白过啊。
“那怎么办?还能真让她们回家?”
“这样吧,让她们到一边歇歇,看我们这些大老爷们的!”大义说。
“这样也好!”杨思源说,“不过,私下里这样干可以,不要公开这么说,小心有人提意见呢!”
大义径直走到香甜娘俩旁说:“你们娘俩歇一会,看我的!”孔祥甜话也没说,头也没抬,更没有看他一眼,拉起杨平就躲到了一边。香甜、平子娘俩退开了几步。她知道,不远的旁边,还有一双大眼睛看着她们娘俩呢,她知道那是梅花嫂——她正领着大女儿大妮在一旁干活呢。
大义向手上啐了几口,“嗨——”他抡起大镢头狠狠地刨了下去,“砰——”地一声,只震得他两手发麻,虎口酸疼!粪渣四溅,还有几块溅到了大义张着的嘴里!他“呸”了一口,一个三十岁的老爷们怎么能在女人孩子面前示弱?他抡起镢头一下一下狠狠地刨了下去……像起石头一样,一块块簸箕大小的粪块被大义硬生生地刨了下来。
“看看!”梅花嫂在一旁笑咪咪地说,“还是‘我们家’大义有劲!”她特别强调“我们家”三个字,仿佛大义是她孩子的爹爹一样,一点也没有难为情的样子。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不错,大义身体真棒!”有人附和。
“你看,别看大义当了官,照样能干活,真是好样的!”……妇女们一个个都向大义伸起了大拇指。大义侧目看去,小香甜低着头,俏俏地立在不远处,但他明显感到她还是在悄悄地注意着自己。
大义“哈哈”地大笑着,抡起镢头越干越有劲。听着妇女们甜美的夸奖声,看看大义那得意的样子,几个光棍汉满心的醋意。怎么能让大义比了下去!小季、小学、大罐、树根、牛蛋儿、小信、……都争抢着将女人孩子们赶到一边,一个个高高地举起镢头,生龙活虎地刨了起来……
“大家使劲干呀,吭吆——”
“不要当孬种呀,吭吆——”……
女人们也不再吝啬她们的赞美:
“嗬,还是大义厉害,你看他起的这块多大!”
“别看小季瘦,他还怪有劲呢!……”
“你看树根的胳膊跟腿一样粗,多有劲!”
“别看大罐的镢头小,可还不少干活呢!”
……香甜看到疯了一样的男人们,也不禁露出了笑意,平子也看得直了眼。
第一生产队的七个寡妇一到歇工的时候,往往就聚在一起,共同的命运使他们有很多共同的语言。其他妇女出工的很少,女性出工的大多数是十七八、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他们经常与一些小伙子们打情骂俏。
寡妇们更容易走到一起。三个女人一台戏,那么七个寡妇聚在一起会有多少台戏啊?
“大义又到香甜家去了吗?”猪圈的娘吕小草问,她是杨思田的女人。
香甜淡淡地说:“他就去了一次,让支书赶走了。”
杨思心的女人、大狗的娘张大凤接过话茬说:“就大义那个德行,香甜怎么可能还理他?有一个梅花嫂就行了!”
梅花嫂红红的脸,仿佛无法面对香甜:“香甜妹子,是我对不起你……”
“梅花嫂,别这样说!”香甜通情达理地说,“那些都过去了,就别记在心上了,我们都是苦命人!”
“可是,我知道,大义心里对你一直旧情不忘!”
“呵,没想到大义这东西还满痴情的!”吕小草说,“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没有忘记小香甜!”
“我早就忘记过去了!”香甜说,“一步错,步步错,既然过去就不能再回头了!大义已经有了梅花嫂……”
“看样子,大义恐怕是不知道该选择哪个好了!”张大凤呵呵地笑着。
“好女不嫁二夫,烈女”封建的传统的贞洁思想还牢牢地禁锢着人们的思想。但几个要好的妇女走到一起一些私房话还是悄悄地拉,甚至是无话不谈。
女人和孩子们则在男人的后面敲打着松好的大一些的粪块,敲碎后,再把它们倒弄到一边,堆成了堆。事后就可以推到田地里了。
在妇女们的赞叹下,其他偷懒好闲的男人们也不好意思了,一个个抡起工具大干起来!是啊,好男儿在女人面前怎能示弱?你们看:我也能干得了!我的身体也很棒!男人们仿佛一个个进行了竞赛!一个个生龙活虎,干劲冲天……
吓,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连队长杨思源见了也暗暗称奇:“哈哈,男人们今天都疯了!”看到大家干得热火朝天的样子,刚走上生产队长岗位的杨思源也感到十分兴奋!
支书杨进礼走了过来:“嗬,思源,你行啊,你怎么调动大伙的积极性的?二队的都在那里干站着,闲在那里拉大呱呢!”
“呵呵,”杨思源笑了,在叔叔的称赞下不好意思起来,“都是大家的干劲大,杨同志能带好头!”
“支书,这就叫做‘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杨小季说。
“这要感谢这些嫂子们,”大义说,“没有这些漂亮的小媳妇跟着一起干活,大家哪里有这么大的劲!”
“呵呵,杨同志威风不减当年啊!”杨进礼也笑了,“杨同志真是个好干部的料,向你学习!”
大义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干这点活算什么!应该的。”
小季问书记:“我们这些男劳力能不能记十二分?大家都很辛苦的!尤其是杨同志,他可是第一个干起来的!”
“哦,是吗?”
“是啊,队长可以做证!”
“哈哈,好的,思源,你看看今天谁能干,就给谁记上十二分!”
哇,这可是无比的光荣!不仅是比普通的男劳力多出两分的问题,关键是无比的荣耀!说明他们身体比一般的男人棒,比他们强!男人们干的更欢了。
杨进礼背着两手,迈着方步,在人群中踱着。他不用参加劳动,但每天一样可以得到十个工分。杨进礼微笑着向平子娘俩走过去,轻声细语地慰问:“香甜,你身体刚恢复,能行吗?”
“没事,小叔!”香甜说,“还能干得了!”
“乍干活,悠着点,别累着!”
“我晓得。”
有的妇女一脸的鄙夷,甚至悄悄地说:“老色鬼!”也有人目送他远远离开,一副吃醋的样子,恨不能得到支书的厚爱。
一天下来,一队场部后面的牲畜粪便,已经倒弄出好大的一堆。
第35章 欺负孩子
几天后,第一生产队场房后面的牲畜粪便已经全部倒弄完了。倒弄好的粪,松散、干燥、好撒,便于庄稼的吸收利用。
下一步就该运粪了,这可是一项极重的体力劳动。
第一生产队里有十几辆独轮车,五辆大排车,几十副挑粪的担子。
身小体弱的老人、妇女、孩子或者有残疾的人,在队场后边等着上锨——等运粪的来了,大家拿着铁锨一起上前,向车子或者粪筐里装粪!
新寡的十二个妇女中,有七个在一队,她们都带领着大一点的孩子来生产队参加了劳动:孔祥甜和大儿子杨平、杨思田的女人吕小草和大儿子猪圈、杨思心的女人张二妮和儿子大狗、杨思宝的女人王梅花和大女儿大妮……
男人们在世的时候,她们要在家里照顾小孩,洗衣做饭,喂猪、喂鸡等等,做一些家务活,很少有人一直跟着生产队干活。在家里虽然不得空闲,但至少可以不用经受风吹日晒……现在,男人们死了,她们不得不参加劳动,她们要用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养活孩子们啊。这些寡妇一天下来能拿六个工分,像杨平这样懂事能干的孩子每天只能得三个工分。
有驾车技术的男劳力驾牲口拉的排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