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你那天晚上说:你是来找娘的,怎么又找起那个怪人了?”
“我娘就是被他抓来的!”
“哦?想起来了,你们都是杨庄大队的。”
“是啊。”
“可是杨进礼住在三楼,整个三楼全都是他的人。除我哥哥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外,任何人不许到三楼去。”神燕忧虑地说,“你想见他还真不容易呢。”
“那……你能不能帮我想个办法?”
“嗯……”神燕眼珠一转,说,“行,办法我可以给你想,不过,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见杨进礼?这个杨进礼是什么来路?传说他是‘党中央林副统帅的特派员’呢!?”
“杨进礼……他哪里是什么特派员。”杨平着急得两颊通红,“他不是个好人……”
“哦,不会吧?”神燕好奇地问,看哥哥对杨进礼的态度,他可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怎么可能是个坏人呢?“怎么回事?告诉我好不好?”
杨平伸出头,向外门外看了看,关上上门窗,回到神燕的身旁说:“好,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杨平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只听得神燕时而愤怒,时而悲哀,时而拍手称快,时而心酸……原来,大义、谢本来、李国栋等人早已经把杨进礼的真是面目告诉了杨平,再加上杨平在杨庄的见闻感受,更是讲得感人肺腑、荡气回肠!
“你说的是真的吗?”神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亏得他表面上冠冕堂皇,像个了不起的人物!原来他才是美帝国主义的走狗、大叛徒!可是,外面的传言说:他是从北京来的同志。”
“扯淡,杨进礼这些年一直就在我们杨庄呆着。”
神燕心里忽然忧虑起来:哥哥是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还是故意帮他隐瞒的?哥哥不可能一点也不知道……那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神燕第一次为哥哥担心害怕了起来……
“杨平,你放心!”神燕最后下定了决心,“只要真和你说的那样,我一定想办法救出你娘!”
“谢谢你,神燕姐姐。”
“可惜,我现在身上的伤还没有好。”神燕叹息说,“杨平,你别着急,不要轻易妄动,这几天先熟悉熟悉地形,过天我们一起去!”
“哦,好的。”
“记住:他们中的人恐怕有不少认识你!如果被他们抓住,可就糟糕了!”
几天过去了,神燕的身体恢复的很快。神文革又来过一趟,说:“燕子,好好养伤,等身体恢复了,再给你一个连的红卫兵指挥。这次可不能再冒险了!哦,这个杨平就给你做助手吧,小伙子挺机灵的。”
“哥,怎么不见楼上的杨同志出来啊!”
“呵呵,他有老婆孩子陪着,才不出来呢。”
“他带老婆孩子了?”神燕问。
“是啊。”
“他的孩子多大了?”杨平问县长。
“两三岁的样子。”神文革说,“怎么你对杨同志也很感兴趣吗?他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在神燕的记忆里,哥哥可是从来没有这么赞赏过别人!杨平想:难道娘真的跟这只豺狼一起过了?不,不可能。娘一定是被逼的!娘正等着我去救她呢!
想到这些,杨平就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焦躁万分……
可是,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每次来到县府办公楼下,杨平都被红卫兵挡了回来,甚至被多次呵斥……想偷偷地靠近大楼,更是绝对不可能的!只要一声口令,你答不上,就有可能被卫士乱枪射死……
局势又紧张起来。大楼周围的商业街、民居,全被神派征用下来,成了神派红卫兵的驻扎地。方圆不到一里的地方,住了红卫兵上万人!想想在这样的包围圈里,不被发现地救人出去,谈何容易!
正在这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一天傍晚,杨平扶着神燕走出医院闲逛。在离大楼不远的地方,
忽然听到有人在叫喊:“神县长,神县长,我来了!快放我进去!”啊,是大义叔的声音!他怎么来了?
“神县长,我是大义!我以前曾经跟过你的!”大义高声叫着,“这次来,我只是想见见你、见见杨进礼同志!”
不一会儿,三楼上敞开了一个窗口,神文革叫喊着:“大义,杨同志说了,他不想见你!快滚!否则就对你不客气了!”
就在这是,另一个窗户被打开了,窗口上映出香甜的身影。“啊,娘!”杨平小声地叫道。
“香甜,我是大义。我来了,我来接你回家!”大义笑着说,“你快下来吧!”
香甜说着:“好,大义,我这就走!”可是,身旁忽然伸出了一条白皙的手,香甜挣扎着,却被那双手硬硬地拉了回去。
“香甜,香甜!”大义大声地叫着,“我心里只有你,我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你!你快跟我回家吧,不要跟他——”
忽然,三楼开了一个窗子:“闭嘴!再不闭嘴我就开枪了!”杨进礼终于露出身体,恶狠狠地说。
“不,不要开枪!……”杨平隐隐听到了娘的声音。
“香甜,让他开枪打死我吧。”大义哈哈大笑,“我这一辈子活得够窝囊了!……”
果然,只听到“叭——”的一声响,就再也听不到大义的声音了……
“不!大义!你怎么了?大义,你不要死啊……”这是娘的声音?娘在关心大义叔?莫非,大义叔被那个坏蛋打死了?
“大义——”杨平想叫大义叔,可是他那大张着的嘴却被一双软软的小手捂住了,神燕说,“你不要命了?我们想办法去救他!”
正说着,只见一个人从街道的拐角处飞奔过来——“大义叔!”杨平惊喜地说。后面有人在高声叫喊:“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站住,不站住就开枪了!”接着就听到“啪——啪——”枪响声,天已经黑下了来,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大义弓着身,飞快的向杨平这边跑来。
“大义叔,向这边来!”杨平向大义招了招手。
“杨平?!”大义吃惊地望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别多说了,姐姐,你把大义叔领到我们那里去……我去把他们引开。”说着,杨平就沿着街道向远处跑去……
第125章 刮骨疗伤
“神燕会不会帮我?她会不会把大义叔抓起来?”杨平在胡同里飞快地奔跑着,追捕的人离他越来越远,终于完全看不见了。
杨平从另一条胡同里又偷偷地溜回了医院,特护病房的门紧闭着,电灯也没有开。“咚——咚——”杨平轻轻地敲了一下门。
“谁?”
“是我。”
“杨平!”神燕拉开门,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快进来,可担心死我了。”
杨平踅进房间,大义正坐在凳子上:“大义叔,你伤到哪了?不要紧吧?“
“没……没事。“大义似乎非常激动,“平子,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个闺女是谁啊?”
“说来话长。”杨平把他来县城的经过简单地一说,“这个姐姐就是神县长的妹妹神燕。”大义恍然大悟:“哦,对,我以前跟神县长的时候,怎么没有见过你?”
“那时我正上学嘛。”
“大义叔,让我看看你的伤?”大义伸出右臂,只见他的右臂小臂中弹,衣袖已经被鲜血染红,“神燕,你能不能想办法给大义叔包扎一下?”
“包扎是没有问题。”神燕说,“就怕子弹还在里面,不好处理。他是生人,最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找医生做手术恐怕不行……”
“嗯,是啊,”大义说,“这里是神派的核心地带,一切都得小心从事。”
“那怎么办?”杨平问,“神燕,你帮忙想想办法吧?!”
“好!我跟张护士是铁哥们。我让她过来帮忙。”神燕走了出去。
“她会不会去找人来逮我?”大义说,“她可是我们的死对头神县长的妹妹呀……”
“不会。”杨平说,“你放心好了。大义叔,你……疼吗?”杨平坐在大义的身边,抚摸着大义的胳膊轻轻地问。此时,在杨平的心目中,大义不是那个坏事做绝的地痞无赖,而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是的,大义是杨平的生身父亲!尽管杨平从心里排斥着他,但这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永远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平子,”大义抚摸了一下他的头,“好孩子,大义叔不疼,不用担心,不过被蚊子咬了一口,一点小伤!”大义的眼角渗出了浑浊的泪,“平子,哎……你原谅我,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
“哼……”杨平冷哼一声,站了起来。是啊,我是怎么了,我怎么就这么轻易地忘记了他给我的伤害?忘不了运粪的时候那鞭鞭见血的印记,忘不了那天夜晚他对自己的殴打,忘不了他对娘的轻薄,忘不了他那一句句恶毒的话!……朦胧中,杨平似乎看到大义的两鬓出现了白发,是啊,他老了,因为那段孽情,他一辈子过得都不痛快,这已经是对他的最大的惩罚了!
门,轻轻的开了,神燕领着张护士走了进来。明亮的电灯下,张护士查看了一下大义小臂上的伤口:“万幸,子弹正好打在两根骨头的中间,没有伤到骨头。只要把子弹取出来,几天就可以恢复了。可是,神连长,我只是一个护士,我不会动手术。”
“不要紧,”大义说,“你把我的胳膊割开,把子弹头钳出来就是了。你要是害怕,拿刀子过来,我自己来……”
“呵呵,看这位大叔说的。”护士说,“我是说,我没有做过主刀,我的药箱里没有手术工具,也没有麻醉药……”
“你能不能去药房准备一下?”神燕问。
“我只是个小护士,没有权利要这些东西。”张护士说,“现在天已经很晚了,没有很严重的病号,药房的人也一定早就睡觉了。你看怎么办?”
“那就用我的刀!”大义从腰里摸出一把匕首,锃明发亮,“麻药也不用打。当年关公刮骨还面不改色呢,我大义虽然比不上关公,但这点疼说什么也能忍受得了!”
“能行吗?”张护士带着询问的目光看看大义,又看了看神燕。
“大义叔,”杨平担心地说,“要不,等你回去后再找医生做?”
“这子弹夹在胳膊里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大义笑了笑,“没关心,我撑得住,快帮我把子弹割出来吧。”
神燕关紧了房门。大义从容不迫地端坐在凳子上。张护士把匕首消了消毒,然后放到了托盘里,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