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颜- 第67部分

无言道：“想不到韩大哥对于茶道还有如此研究，佩服佩服。”

韩茗道：“知你心情不好，说些闲话与你打趣的。来正经的吧，兄弟要找的那姑娘是你什么人啊？”

“是……”无言略一迟疑，“是在下的未婚妻。”

第八十二章　故友相逢在异乡

“哦？”韩茗疑云满面，“那她怎会跑的，吵架了？还是……她反悔了要逃婚？”

无言见他愈扯愈远赶忙道：“不，都是阴差阳错。此事说来话长，待以后有机会再细细向大哥说明吧。”想到凝香，无言又是一叹。

韩茗盯着茶杯想了想，突然抬头道：“她叫什么名字？”

无言道：“陆凝香。他的父亲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无影追风客’陆羽。”无言顺口报出陆羽的大名，也是希望能引起对方的重视。不想韩茗思索了半天，才缓缓地道：“无影什么客？陆羽？我只听过唐时有位茶圣叫陆羽。”

无言暗暗责备自己：他一个开茶馆的怎会知江湖中的人事？他不禁大有对牛弹琴之感。正讪笑着，猛然一抬头，见韩茗正一脸无辜地盯着自己看。无言摇了摇头，道：“多谢韩大哥的茶，我看也该出去找人了。就此别过。”说罢果然站起身来一抱拳。韩茗起身道：“怎么，说好了一起去的，莫非兄弟嫌我粗鄙，怕和你一起走丢人？”

无言忙一摆手：“韩大哥说哪里话，我又岂是那种人？只是一来不想耽误店里生意，二来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找到人，无言好歹会些武艺，怕大哥来回走路吃不消。”

韩茗拍着胸脯道：“兄弟不闻自古‘山东出相，山西出将！’就俺老韩这双腿徒步走个十七八里地，连个大气都不喘。去得去得！”说罢拉起无言便往外走，边走便喊道：“老婆子，我陪这位兄弟出去找个人，莫等我用饭了……”

“若大一城，该从何处找起呢？”一出门无言便陷入了迷茫。

韩茗抬头看了看天：“这都已近晌午了吧？”

无言顿悟道：“是到了用饭的时候了！”

韩茗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帮手。凭其对大同的熟悉，仅用了半天时间，便将城内大大小小餐馆客栈甚至路边小吃都打探了一遍。

结果是十分失望，无人见过这样一个姑娘。

拖着疲倦的身驱，二人回到韩茗的茶馆。“瞧你们这垂头丧气的样子，是不是没找到人？”秋娘提了壶茶过来，“兄弟莫急，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一定会找到她的！”

“多谢嫂嫂。”无言礼貌地一笑，心中却万分悲凉。

“兄弟，”韩茗开口道，“弟妹这么大个人总不会不吃不喝的，我看她是没来此处啊。”

无言听人家叫凝香弟妹，心中莫名的一阵欢喜，却很快被更多的愁云淹没。他看着韩茗，不好意思地道：“我亦如此想的，凝香定是没来这里。凭白给韩大哥添了这许多麻烦，真是惭愧！”

“嗌，兄弟岂可这般说。没帮上你的忙，该惭愧的是我老韩才是啊！”

正说话间，秋娘含笑过来：“你们还未吃呢吧？”

未待无言答话，韩茗已抢先道：“可不，莫说晚上，晌午的还未吃呢！”

无言闻言又是一阵愧疚。

秋娘转而向无言道：“既如此，就在家里吃吧，奴这就去烧几个菜来。”

“这怎么好意思……”

“兄弟莫要见外，就听你嫂嫂的吧。”韩茗劝道。

“那就有劳嫂嫂了。”无言拱手施礼。

待秋娘离去，无言又低下了头，韩茗看出他在挂念凝香，也未多言。大概正逢吃饭的时候，没有人在此喝茶。茶馆里只剩下这二人默默地对饮。

“老韩！”门外的声音甚是热情，打破了寂寥的气氛。

无言和韩茗同时站了起来，他们似乎都认出那个声音。

那人大步而入，显然并不见外。伟岸的身材，洒脱的笑容以及背后的宝刀……一切都那么熟悉！

烟雨断肠刀，苏清！

他乡遇故知，无言自是又惊又喜，当即叫道：“苏大哥，真的是你？”

苏清见了无言亦是一愣，随即激动地道：“你这浑小子躲到哪里去了，害大家找得好苦！”

韩茗走过来，目光不停地在二人之间转换，惊讶地道：“怎么，你们认识？”

苏清亦面露惊讶之色，点点头，又看看他与无言，反问道：“你们也认识？”

正此时候，秋娘端了酒菜出来，一见苏清，笑道：“我就听这声音耳熟，原是苏兄弟来了！正好奴再去添一副碗筷，同饮几杯！”

席间，无言方知苏清与韩茗是老朋友了，老韩与秋娘这段姻缘便是他撮合的。无言还拿＇文＇他打趣，提起顾玉和＇人＇穆瑶的婚事，问他怎么老是＇书＇想着作媒，是不是觉得刀＇屋＇客不好要做媒婆了。

苏清大笑道：“纵是真做了媒婆也要先给贤弟与陆姑娘做个大媒！为兄此番乃是替一好友送信而来，正要回太原去，临行之时想着来与老韩夫妇辞行，不想竟得遇贤弟，真是巧也，今日定要不醉不归！”

此话正说道无言痛处，他叹息一声，将近日所遭所遇简要说与苏清，当说及凝香之时，苏清猛然一拍桌子：“原来那人真是陆姑娘！”

无言大惊，起身抢道：“莫非大哥见过凝香？”

苏清道：“我进城之时，见有一男一女二人沿着护城河向西徐徐走着，看那女的背影像极了陆姑娘。我道她万万不会出现在此，以为看错了，才没有叫她。莫非……真的是她？”

“一男一女？”无言蹙眉凝思良久，抬头看着苏清道，“不会啊，她是一个人去的。你看那女子可有被挟持的迹象？”

苏清回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道：“不像，他们两个是并排走的。”

“那男的什么样子，多大年岁？”无言继续问道。

苏清道：“我只见了背影，不知其年纪。身材和我差不多，穿着嘛……哦，对了，他好像穿了一件黑色的长袍！”

无言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觉得不像是凝香，她在此地应没有朋友才是。不过纵然机会再小，我也要去试试，二位慢饮，无言去了。”说罢向苏清与韩茗一抱拳，出了茶馆，穿过城门，施展轻功向西追去。

第八十三章　晚照枫林情胜火

枫林如火，连绵十数里，望无边际。穿梭其间，霜叶飘零而下，西风席卷，簌簌有声。斜阳余晖淡淡，透过薄薄的云雾，映着林中两个朦胧的人影。人是一男一女。男人穿着一件黑袍，叠着双臂，静静地望着远方。他的背上一把剑，剑用黑布裹着，看不出形制。

女子轻轻走过来，冷冷地道：“为何要带我来此？”

黑袍人一回首，那是一张冷峻而不失风度的脸——莫燃。“陆姑娘，你不觉得此处很美么？”莫燃的目光回到茫茫枫林，仿佛已陶醉于那片如火的红。

凝香淡淡地“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你带我走了半天，每到一处，你都要这么问，本姑奶的耳朵都要磨出茧了。”

莫燃笑道：“之前的那些地方虽也可说得上美，但较于此处却是有天壤之别！”

“哦，”凝香道，“有和分别？”

莫燃道：“那些地方或多或少皆有人工斧凿之痕，岂及此林一派天然神韵？”

凝香一笑：“看不出莫先生也是一位风雅之士。”

莫燃经她一夸，脸上顿生红晕：“姑娘过奖了……”

不料凝香话锋一转：“你答应我只要陪你看过这附近七处景观之后，便告诉我爹爹和无言哥哥的下落。如今这片枫林可算是第七处？”

莫燃的目光瞬间暗淡了下来：“不错。”

“那阁下可否告知他们的下落？”

“不急。”莫燃走了两步，“既然来了理应好生欣赏一番，岂可徒劳往返？”

“那好，你若欣赏完了告诉我一声。”凝香耸耸肩，行至一棵枫树旁坐下，玩弄着一头长发不再理他。

莫燃望着满目红枫，又回头看看凝香，突然叹息一声，沉吟道：“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每次来到这片枫林，总能莫名地想起这首诗来。好一个杜牧之，淡淡几行，便让人心驰神往。”说罢偷偷看了一眼凝香，凝香仍旧偏头看着别处，也不知听到没有。

他心知，她一定听到了。

“此情此景，陆姑娘可曾触动心弦？”莫燃试探着问道。

凝香浅笑道：“小女子没有阁下那么好的兴致，只等阁下发完了诗性，把该说的说出来。”

莫燃神色黯然，信手接住一片落叶，火红的，像流血的手掌。“你说他有儒雅之气，难道在下就没有么？”

凝香一怔，似乎明白了什么。那件黑色的袍子里，有一颗炙热的心；而那颗心里，有一个人。不幸的是，那个人正是她自己。她暗暗说那人真傻，自己心里明明只有那个叫谢无言的小子，怎会再容得下别人？明明知道，又何必动心，徒增烦恼呢？

“这的确是个美丽的地方。”凝香出神地望着远方，“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莫燃转过身：“如果你的问题和你一样美丽，在下很愿意回答。”

凝香一笑，道：“你是我的朋友，还是敌人？”

莫燃显然未曾想到她会如此一问，犹豫的神色说明此问颇难回答。终于，他开口道：“是朋友。”

凝香放松地笑笑。靠在枫树坚实的躯干上，若有所思地道：“你能保证，永远不会做我的敌人？”

“是的，在下保证。”这次他没有犹豫。

凝香觉得眼前这个黑袍人心中似乎隐藏了什么秘密，而这个秘密很可怕，会伤害到她和她爱的人，甚至莫燃自己。

枫林已晚，落木萧萧。美丽中透着些许凄凉。她想起了无言，其实，她一直想着他。佳景是需要与人分享的，越美的氛围越会让人觉得孤独是一种罪过。可惜莫燃不是她等的那个人。托起香腮，怅然寄思，即使那人已在天涯之外。

莫燃默然，背对着不去看她，保持着惯有的矜重。似乎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人，能让他放纵自己的忧伤。他确信他爱上身后的那个女子，但命运让他出现的太晚。又或许，她注定不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