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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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生- 第1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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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颜抬头,“咦,忘了问你,寻我有事?”

“我……”长生想了想,一扯脸上面皮,“有点松。”

紫颜噗哧一笑,丢下手中图纸,摇手招他走近,“也是,神智清明地看我为你易容,多少会发怵乱动。近日制的面皮有些不甚牢靠,唔,下回不如你不看镜子。”

“无论少爷为谁易容,都是我学艺之机,一点小小苦楚,久了见怪不怪。何况少爷最期望的,不就是我能为自己易容?”

紫颜笑容一敛,这是长生想当然的揣测。他叹了口气,从腰间摸出临去北荒前姽婳赠的香囊,上回在蘼香铺添了新香,正合给长生佩戴。

为长生系在腰畔,犹如沉醉花前,紫颜嗅了香气微笑说道:“入我门下修习易容,少不得终日与香料为伴。香绾居那里,你没事就多走动。”长生心中一动,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又说不上来。紫颜又道:“你不是想见卓伊勒么?等有了空,我陪你一起去无垢坊。”

长生只觉少爷言语萧索,思来想去,没把孤稚院的事再说出口。心想有左近几家医馆的大夫,玉观楼又聚了许多想扬名立万的易容师,或许这回真不需要少爷出手。

次日。

长生惦了心事,早早去了孤稚院外,焦墙冷清,灰砖寂静,没半个人影。他询问左右街坊,才知道那些伤患经医馆救治后移到了玉观楼,有大善人出了重金将他们妥善安置。

长生暗想,照浪莫非转性变了好人?信步走去玉观楼,远远即见人山人海,竟比闹市拥挤。他好奇地赶上去,挑了个长相和气的看客问道:“人挤人的,有什么好看?”那人头也不回,直勾勾地对了楼内道:“是圣手先生在救人。”

“圣手先生?”

“嗯。”那人舍不得回头,望定前方神往地道,“听说他妙手回春,只是没人知道真名。啧,你看他多了得,刚有个烧得皮开肉绽的官爷被他还原了相貌,真是神仙下凡。唉,可惜看不到,眼巴巴等里面的人出来传消息。你说,要是能亲眼看下该多好……”

这时,楼内走出一个黑衣童子,将一大卷染了血污的布条端出来丢弃,即有百姓拥上,三言两语地询问。那童子极有耐心,得意地站在台阶上比划,将圣手先生说了个天花乱坠。

长生皱眉,对紫颜而言还原相貌是易容必备的技艺,被这人堂皇于人前亮相,反而成了奇观。他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外行看热闹,此人当众炫技来势汹汹,是个沉不住气的人。

存了这等心思,长生有心进楼一探端倪。

他走到楼前,寻思该用什么说辞,一众黑衣童子在上回左格尔施术时见过长生,知道他是紫颜的徒弟,未等他开口已纷纷让开。长生暗自庆幸,进楼后迫不及待望去,围屏内正有一人在动刀,周围皆是肩背药箱的易容师及医师,又有官员在二楼隔窗眺望,满是随从侍卫。

地上的毡毯上躺了几个满身血污的妇孺,仿佛死人,长案上则平卧了一个妇人,血红的火烧痕迹触目惊心。不知为何,长生闻着浓郁酒气扑鼻,四面香炉青烟袅袅,挡不下这熏天气味,盘旋在玉观楼内不去。

那位先生背对了长生,身形端秀,一双手犹为细长。四个为他递送器具药品的青衣少年,眉眼傲气凛然,只围了圣手先生一人转。有医师见圣手先生往病人嘴里塞了一粒黄丸,拉了一个青衣少年问道:“这药丸是何物?”少年充耳不闻地闪过,那人难堪异常,自嘲地一笑。圣手先生听见,停下手道:“有血竭、冰片、麝香、没药等物。”他并不详解,那医师反而受用,点头称是。

过了片刻,圣手先生走到另一边,长生瞥见他的脸,长相并无出奇,称得上斯文可信,并一双晶圆的眼睛,透出和蔼。这张脸类似紫颜手下万千容颜里的一种,长生略略放心,继续在人群里看他如何偷天换日。

仿似山光接连天色,水光共了霞影,那人将狼藉残红逐一收缀,敷上一层薄薄的皮膜。长生惊异地发觉那胶质不像紫颜惯用的云光胶,与真的人皮极为相似。

“她的伤势比刚才那位官爷要重,是以用大块人皮植入。”

长生心想果是人皮,特地留意端详放置人皮的铜盒,同时格外专注地看圣手先生的刀功针法。他越看越钦佩,此人技巧之娴熟远胜于他,若与少爷比较,仅欠了分优雅而已。

长生右侧一白衣男子见他看得目不转睛,凑过来道:“先生易容的这位大婶,是我们给上的药,才把命救了回来。”长生一怔,知他是附近医馆的人,道:“伤势如何?”白衣男子道:“火热伤津,阴阳皆虚,若非救治及时,怕是心阳已脱,早就不省人事。”长生这些日子修习易容术,颇看了些医书,大致听得明白,附和道:“当时的情形,想来千钧一发。”

那人面有得色地道:“人有阳气,方有生机。命悬一线之际,当舍得用大补之药,幸得我济世堂带了不少人参丸,给他们一人服了几粒,才保得火场无一人丧命。”长生感佩地道:“如此大好,钱财却是小事。”白衣男子啧啧叹道:“自然,唯有我们能有这等手笔,你看其他医馆,只能打打下手清创包扎,舍不得真正花钱救人。”

长生轻咳一声,随口问道:“昨晚事发突然,潜火队和街坊去得倒也迅速。”白衣男子道:“不错,有人来拍门传话。孤稚院一向缺医少药,平时由济世堂领头捐施,他们出了这等大事,少不得要去帮忙。”他望了案上伤者的累累焦痕,终现悲悯之色,“当时大伙来不及配伤药,这些人遍体鳞伤,只得移至邻街的酒坊,把他们全浸在好酒里拔除火毒,万幸都救回来了。”那割皮般的痛楚非是一般人能忍受,长生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寒意嗖嗖。

地上一个满身伤痕的人蓦地动了动,颤巍巍地抬起一只手。旁人被圣手先生的技艺所迷,不曾察觉,长生挪步过去,俯下身看了一眼。那白衣男子刚想说话,看他走开,就跟了过来,见状说道:“这是孤稚院的瞿嬷嬷,伤势最重,潜火队救她出来时,她一个人倒在火屋里声息全无,可怜还有命在。”

长生尤记得瞿嬷嬷的脸,当下心中一恸,想去扶她不知从何处托住,望了她一身炙疮水泡心酸。白衣男子伸手轻轻搭脉,转头叫来一个黑衣童子,说道:“拿解毒汤来。”那童子旋即转进一屋内,端来一碗汤药。长生见玉观楼万物俱备,知是花了工夫,略微放心。

瞿嬷嬷痛苦地仰起头,长生想去托住,又恐她伤势过重,受不得触碰。为难之际,瞧见她头下的毡毯上尽是斑斑血迹,忙俯身察看。白衣男子凑过身,惊道:“她后脑又出血了。”

“被砸的?”

“钝物所伤,想是房梁砸下,或是仓促逃命撞上了。唉,除了烧伤,有这致命伤在,不知她能熬多久。”白衣男子惋惜地摇头,从随身的药箱里取药。

待服侍瞿嬷嬷重新包扎并喝下药,长生细看圣手先生易容过的两人,心想他倒懂得避重就轻,选了伤势最轻的患者。当下忽然起念,想去玉观楼上找这人的住处查探。

他见白衣男子聚精会神照看瞿嬷嬷,撇下两人往围屏外走去。踱至楼梯附近,一个面色冷峻的黑衣童子立即贴身上来,问道:“阁下有什么事?”

长生迅速瞄了一眼,楼上各房前都有照浪手下的黑衣童子守候伺奉,不便贸然进入,加上看客中有官员在,耳目众多很是不便,遂故作尴尬地一笑,道:“借问过,那地方在何处?”做出痛苦之色,指了指小腹。

黑衣童子登即领悟,遥指楼外,“各房里有净桶,却不方便阁下进出。”言下之意甚明。长生忍痛点了点头,自认倒霉地走开了,那童子望了他的背影,忍不住微笑。

长生缓缓走到围屏之后,趁诸人不留意,悄然从怀中取出一张面具,贴面戴好,又将发髻重新盘起,换过发带。脱去衫子,里面还有一件绉纱单衣,正派上用处。他留神细察那些黑衣童子的分布,刚想踏出步去,一只手从肩上伸过,捂住他的嘴。

长生挣扎了一下,被一阵大力拖了身子往后,翻身落进一间屋中。

长生大骇,对方丢开他,道:“得想个法子进去,不能冒失。”听到萤火熟悉的声音,他悬了的心稳稳落地,皱眉道:“你吓得我好惨……嗯,你说得对。不如,把你我身上值钱的玩意给他送去。”说着,褪下犀骨指环,又卸了腰间悬戴的羊脂玉佩。萤火微一发愣,长生已自作主张,从他身上抢过一只白玉菱角坠香盒。

萤火明白他的用意,找来罩漆托盘,将这些物件盛了,用一块大红云罗帕子张在上面盖了,端在手中。长生笑呵呵地道:“这便成了。你是金厢玉铺子的老板,我就是你的小厮。”萤火多望了他两眼,似对他刮目相看。

两人装扮停当,闪出屋去。楼内一众人等被圣手先生技艺所迷,目不暇接,寸步不移。两人走到楼梯处,栏杆后闪出一个黑衣童子,拦下他们,“什么人?”

“金厢玉给圣手先生送货来了。”

黑衣童子道:“先生正在施术,你们交给我便是。真是,门口怎么会放人进来?”

萤火冷哼一声,长生怕他冲动坏事,立即笑道:“这位小哥,这里的物事少说值几百两,不是我们不放心……”悄悄倚过身,塞了点碎银在他手中,“圣手先生交代过,务必要收好了。不如小哥带个路,让我们把东西安生放好了。”

那黑衣童子朝左右溜了一眼,道:“玉观楼不同别处,规矩来得严。”语气软下来。

长生撞了萤火一记,萤火爽快地掏出金子递上。那黑衣童子面无表情地拉他们避到一边,轻声道:“不是我苛刻,此间主人甚是了得,你们谁也得罪不起。这样吧,跟我上去,放下东西就走。”收好金银,带两人上楼。

有他带路,其余人等对两人毫不在意,堂皇穿过侍卫及诸黑衣童子,到了圣手先生屋前。

那人开了锁,推门道:“放在桌上便是。”萤火一脚踏进屋里,反手往他脖间一捏,黑衣童子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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