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安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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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安皇后- 第1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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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皇后坚决不允,还好言激劝:“卿是朝廷重臣,国事未定,怎能轻言离开呢?”

魏忠贤暂时放了心,把客氏接出宫外,每天照旧到司礼监报到,同时思索着全身而退的法子。

接下来半个月,陆续有两三个人上书,痛斥阉党几人不守孝道,直接提名的就是崔呈秀,父亲死了,你这畜生怎么不回家守灵?

对魏忠贤,是一字未提。

张嫣让人查了查,上书的几个都是阉党分子。

“这是什么意思?”

她问由检。

对付魏忠贤的事,她都是找信王商量。她已想过,如果皇帝真的不再醒来,无论她怀男还是怀女,这个江山都让信王来接任。

朱由检今年十七岁,脑子已能转好几个弯,阴谋诡计这些,他天生拿手。他认为,这些阉党中的小虾小蟹,对政局走向并无把握,因此两边都为自己铺路。弹劾崔呈秀,给皇后留下不是阉党的好印象,同时也不触犯魏忠贤的霉头。

对这些奏折,张嫣按他的建议,采取不予理睬的态度。

“等到大鱼之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由检道。

下旬,御史杨维垣上书,弹劾崔呈秀贪权弄私,十恶不赦。

杨维垣是阉党中的骨干分子。大家都不傻。

崔呈秀已成众矢之的,对于张嫣来说,这是断掉魏忠贤另一只臂膀的大好机会。然而朱由检说:“再等等。”

“还要等什么?”张嫣讶然。

由检沉吟道:“无论如何,都要沉得住气。要等到一个敢于弹劾魏忠贤的人。”

张嫣便依他所说,严厉地斥责了杨维垣,让他不要轻言。

几天后,杨维垣再次顶风而上,弹劾崔呈秀,同时大肆称颂魏忠贤。在奏折中,他把清算东林的责任全部推到崔呈秀身上,同时声称,很多事魏公公本不想做,都是崔呈秀出的主意。

这下张嫣明白了,杨维垣的背后,站着魏忠贤。

连续几次弹劾给了魏忠贤启示,要想全身而退,这几年来的所作所为,必须对天下做出一个交代。

所以他指使杨维垣上书,把责任全部推给了崔呈秀。

从六月到九月,陆续又有人上书痛骂崔呈秀,以及魏忠贤。反击的时刻到了,一道圣旨,崔呈秀落马。

魏忠贤平安无事,但他仍觉得憋闷。虽然皇帝一日不死,皇后就不会要他的命,但反过来说,他也不敢把皇后怎样。

他已错过最好的机会,当时不该听信王体乾一家之言,放了皇后和信王。

如今为时晚矣。

张嫣的肚子已经七个多月大了,行动困难。为防人算计,她一直待在坤宁宫,每天傍晚时到乾清宫看看皇帝。

她在他脸上看到了希望。这希望是如此渺小细微,不是日夜厮磨的人,完全察觉不出来。

“在你醒来之前,”她摩挲着他的眉头,轻声呢喃,“我一定要把他赶出朝廷,不然你又舍不得动手了。”

她曾经想过,能不能如皇帝所愿,与客魏二人和解。已经不可能了,困难时期,或许他们能够暂时获得和平的僵持,一旦局势缓和,彼此的忌惮凸显出来,一定会拔刀相向。天启三年的事,她承受不了第二次。

六公主主动提出选婚推迟,张嫣不允,金秋十月照期举行。

公孙让人带话给徽媞,想见一见她。

和上次一样,徽媞坐轿子摇晃到故园。公孙一见她,大吃一惊:“你怎么跟纸片似的?”

“有吗?”徽媞晃悠悠地走进来,坐下后,手扶着头。

“你看看。”公孙把镜子送到她面前,“你以前虽然没有血色,但也不至于憔悴成这个样子,跟重病病人似的,哪像个十四五岁的姑娘。”

徽媞只觉这话如针刺,一把推开他,口气冲得不行:“有事快说!”

公孙见她发火,一下子没了胆气,嗫嚅道:“是,是。”顿了顿,他吞吞吐吐地说,“我……会不会落选啊?”

徽媞睁开眼睛,他正俯身看着她,白皙的脸庞离得极近,她可以看到,那双秀气的眼睛里写满了担忧。

徽媞心中一动,别开了眼,须臾又看着他,坦诚道:“公孙,你真的长了一张俊脸,俊到让人可以忽视你的其他。”

“真的?”公孙喜不自禁,咧开一个又傻又灿烂的笑脸,“公主,这还是你第一次夸我呢。”

徽媞道:“但是选驸马不是只看脸,我有一些话要嘱咐你。”她环视屋内,无精打采地说,“屋里好闷,我想出去走一走。”

公孙欢快地说:“到后面的花园逛一逛如何?”

徽媞摇摇头:“我说的是到街上看一看。”

出了郁府,行不多远,就是玉河桥。许是王恭厂爆炸闹的,很多商家都没开门,街上行人不多,放眼望去,只有秋风扫荡着落叶。

郁公孙走在徽媞旁边,摇晃着一把白纸扇,怡然自得。

徽媞笑了笑。

公孙便把纸扇送到她眼前,炫耀似地说:“公主,你看这字写得好不好?”

“碧云天,黄叶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可能太应景了,徽媞念着颇有感触,喃喃重复道,“北雁南飞,北雁南飞……”

她抬头看去,苍茫的天空上,一群大雁排成“一”字,翩然南飞。

“字写得很好,风雅秀挺,一点都不像你。”徽媞道。

公孙也不计较,笑道:“本来就不是我写的,这扇子是我表哥送我的。”

“噢?”徽媞瞟了他一眼,坏坏地笑了笑,脚步不停,朝国子监迈去。

“我表哥可是很厉害的人物。”公孙摇着扇子微笑,“就说这国子监,里面的学生极不安分,每每妄议朝政。公主可知,他们背后都是有人的。”

“是吗?”徽媞一脸疑问。

公孙笑道:“公主常年幽居深宫,这就不知道了吧?国子监的监生大都是花钱买来,天下哪里最富?江南啊。江南官员行走官场,都有富商在背后支持。他们想搅乱朝廷这锅水,通常都会发动学生。学生的身份最适宜,既不引人注意,又见多识广。当年东林党为了离间三党,先给他们的智囊汪文言谋了一个监生的身份。”

正说着,已到国子监门口,只见一位十六七岁的学生,站在他的同学面前,正朗声说道:“虎狼在前,朝廷竟然无人敢于反抗!我虽一介平民,愿与之决死,虽死无憾!”

几十位同学沉默片刻,鼓掌喝彩,纷纷扔了手中的书,跳到桌子上大叫:“与之决死,虽死无憾!”

公孙低声道:“他叫钱嘉征,东林领袖钱谦益的同族。家在淮扬,是扬州最大的盐商。”

徽媞道:“你认识他?”

“当年在外祖家时,常跟他玩耍,不知他可还记得我?”公孙眯起眼睛,默默地瞧着钱嘉征。

学生闹得极响,不一会儿国子监副司业陆万龄铁青着脸走了进来。此人曾上书说,忠贤功盖当代,应移入国子监,与孔子并尊。

一个太监,与圣贤并肩。太无耻,生生地把国子监正司业给恶心走了。从此国子监归他管,常常勒索富户学生。

“干什么?干什么?反了天了你们!”陆万龄跺一跺脚,指着学生怒斥。

“乌龟老王八蛋!”钱嘉征把书一扔,从桌子上跳了下来,挽起袖子向他走去。

“干嘛?干嘛?”陆万龄操着一口四川口音的官话,结结巴巴,急忙后退。他叫万龄,学生们私下笑言,除了乌龟,谁能万龄。

钱嘉征挥手向后一招呼,“上啊,兄弟们,揍他!”

几十个人发一声喊,挥舞着拳头冲了过去,将陆万龄按在地上拳打脚踢,场面混乱不堪。

徽媞回到宫里,将国子监发生的事对张嫣说了,末了道:“看来冯铨说的不错,钱谦益那边已经出手。”

张嫣沉吟道:“学生闹事,历来都能在南北两京产生极大反响,声势造得够了,魏忠贤自己就会走下朝堂。”

“那,”徽媞缓缓道,“皇嫂会要他的命吗?”

张嫣沉默不言。

第二天,国子监监生钱嘉征上书弹劾魏忠贤十大罪。

这是继杨涟之后弹劾魏忠贤最凶猛的一次,其文笔之老辣,措辞之严厉,比杨涟有过之而无不及。如同当年一样,广泛抄阅,广泛传发,反响极大。

此后,刑部员外郎史躬盛和工部主事陆澄源陆续上书,痛斥魏忠贤。而自崔呈秀走后,阉党就开始土崩瓦解。他的儿孙纷纷递上辞呈,在家中写奏折,痛斥阉党罪恶,表明自己清白。此时此刻,竟无一人为他说话。

威信扫地,魏忠贤慌忙进宫,面见皇后。

皇后对他很客气,挺着大肚子亲自接见他。魏忠贤暗叹一声,还好,皇后还没有撕破脸皮。没准她会像前几次一样,把那些人严厉地训斥一顿。

他言辞恳恳,表明自己对皇帝是如何如何忠诚,说着说着,声泪俱下。

张嫣一言不发地听着。

魏忠贤尴尬不已,拿袖子揩了眼泪,躬身告退。

“等等。”

身后传来皇后清冽的声音,这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魏忠贤心中一凉,猛然警醒,他怎么能相信皇后?这是在与虎谋皮啊。

他转过身,惊疑又不安地看着张嫣。

张嫣把手中本子递给侍立一旁的葛九思,“念。”

正是钱嘉征的奏折,上面酣畅淋漓地书写着他的罪恶,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这两年来,魏忠贤耳边听到的都是称颂赞美声,连戏班子都为他唱词做戏,一口一个“好一个魏公公”“好一个魏太监”,那叫一个婉转动听、舒服畅快。时间久了,他活在一种虚幻中,好像全天下人真的把他视为一个高高在上的神。以往卑污不堪的历史尽可抹去,站在他们面前的是慈祥睿智的魏忠贤。他的人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几经改换,脱胎换骨。

一封奏折,将他打回原形,原来,他还是一个被人唾弃的肃宁无赖。甚至连无赖都不如,已经十恶不赦,到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

他的心腹李永贞,有一次说漏了嘴:“外官都在诌哄老爷。”

老实说,他非常不喜欢听李永贞说话,尖酸刻薄,可却是如此一针见血。所有的人都在哄着他一个魏傻子,他上当了。

他痛苦地抬起头,却看到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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