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而已,但是,她们交上来的账本,却是做得乱七八糟,几乎每一页都有算错了的地方,而且,很多地方都写得不清不楚,价格也是前后不一。
沈月尘耐着心思看了一遍,眉头不禁微微皱起,账本乱成这样,想必一定有很多空子可以钻。估摸着曹氏这段时间里,腰包一定鼓了很多……
沈月尘合上账本,心里稍微计较一番,便暗中做了一个决定。
这个月的份例,沈月尘没有交给下人们去分派,而是让院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到自己的跟前亲自来领。
待大家都领了月例之后,沈月尘微微一笑,清清淡淡地开口道:“我回来也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了。之前一直抽不出空来,好好瞧瞧你们。所以,今儿趁着发月例的机会,把大家召集在一起说几句话。”
院里的所有人都整整齐齐地聚在了正房内外,姨娘和丫鬟婆子们在屋内静立,而那些粗使丫鬟和婆子小厮们则是站在廊下,恭敬地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
沈月尘的目光匆匆扫过众人,随即继续道:“你们都知道,我之前能从京城回来这里,着实是件不容易的事。不过,我既然回来了,那么,大家就要继续按着我的规矩,好好的当差。还有,我的身子有我自己做主,不劳任何人操心费舌,你们只要替我把这院中各处的事情都打理好了,把账目做得明明白白,把银子花得实实在在,不偷懒,不浪费,便是对我这个主子,最大的恭敬了。但是,倘若有谁非要不知好歹,做事不干不净,言行不恭不敬的话,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家法处置!”
这番话,沈月尘说得还算客气,但也稍显犀利。
曹氏听罢,不禁微微抬头瞥了她一眼,却见她的目光正好落在自己身上,心里微微一动,继续默默垂眸不语。
沈月尘心里很清楚,打从自己回来之后,大家背地里都在暗暗议论她,还能在朱家呆多久,待多长?只是结果,却令人出乎意料,沈月尘并没有像众人预想地那般黯然离开,反而,比从前更加严厉了几分……
沈月尘没有长篇大论,只是简明扼要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曹氏一直暗自揣测着她的心思,不知她会如何对待自己。
银子,她已经贪了,而且也不准备再吐出来。就算沈月尘真看出了什么,她也会咬牙硬撑,绝不会轻易认错。
然而,沈月尘并没有对她有任何责备,只是稍微叮嘱了几句,都是关于朱滢的衣食起居,账本的事,却是只字未提。
曹氏见状,之前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只觉,沈月尘一定是故意放过她的。
仔细想想,她如今在朱家,虽然还是名正言顺地大少奶奶,却已经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曹氏从前处处巴结她,可是现在,她却不想做得那么周到了。她知道自己没胆子,像是秦氏那样胡作非为,也不像孙氏那样不争气地自断后路。她想要的,不过是多一点点地恩宠,多一点点地银两,多一点点地好处。
曹氏不喜欢争,她喜欢算,能算计得来的东西,还何必非要动手去抢呢?
吴妈见沈月尘一脸平静地让曹氏走了,上前一步道:“曹姨娘近来对小姐诸多怠慢,小姐怎么不趁机敲打敲打她呢?”
沈月尘静静道:“她心里不服于我,我这回敲打她,不过还是在她的心里拱火而已。多说无益,想要人心服口服,总要拿出点成绩来才行。”
吴妈闻言,忙问道:“小姐是不是又有什么打算了?”
沈月尘点一点头:“嗯,我只是觉得天天闷在这四方的院子里,实在烦闷。所以,我想学着做做生意。”
做生意?吴妈微微一怔,春茗和翠心也上前来,很是好奇的样子。
“小姐,想做些什么生意?难不成,还像从前那样卖字画吗?”
沈月尘摇了摇头:“字画虽然文雅,但张罗起来实在太费周折,而且,我又不认识那些喜好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想要做出名堂来不容易。我想做点新鲜的,别人没做过的,我心里已经基本有了主意。过两天,咱们出府四处看看,容我多想想再说。”
小时候,她曾经在山下的市集上给人代写书信赚银子。一文钱,一封信,辛辛苦苦一整天,也不过十来文。待她再长大一些的时候,她便开始写字作画,然后,托人带到镇上卖钱,一点一点地积攒起了名气。
沈月尘,沈丹青……虽然都是一个人,却是不同的身份。
沈月尘很有自知之明,她不是什么名人雅客,她现在要做的,不是吟风颂月,而是要尽快地做出成绩,让朱家人对她刮目相看,看见她的优点和才敢,而不是,紧紧盯着她的缺点和不足。
她要改变,朱家人对她的态度,也要人们对她心服口服,稳稳当当地做好这个朱家大少奶奶。
……
今天恰逢吉日,城中多家新店开张。
朱锦堂和朱锦纶分别代表朱家,各自出去应酬,皆是天黑之后,方才归家。
朱锦纶一连吃了两家的酒席,酒喝了不少,虽然没喝醉,但已经半醉不醉了。
他被朱福扶进了屋,一路安置在了软榻上坐好。
朱福亲自俯下身子,替他更换鞋袜,才一动手,就见小桃已经端着水盆走了进来。
朱福先是一怔,又忙笑了笑道:“哎呦,小桃姑娘你在这呢。快来快来,伺候二少爷梳洗吧,二少爷今晚可是喝了不少酒……”
朱锦纶单手扶额坐在榻上,听了朱福的话之后,不禁抬眼去瞧,只见,小桃果然正站在自己跟前,神情羞涩道:“奴婢给二少爷请安……二爷,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朱锦纶闻言,缓缓站起身来,道:“我没喝醉,你别听朱福那小子浑说。”他虽是这么说的,但身形已经微微不稳,小桃见了,忙走过去将他扯到了椅子上坐好,又拿了温热的毛巾给他擦擦脸,擦擦手,轻声道:“二爷先别动,奴婢这就给您准备醒酒汤,还有您身上的衣裳也得换换了,都是酒味……”
她正轻声轻语地说着话,朱锦纶却一把抓住她的小手,询问道:“你怎么在这儿?母亲让你过来的?”
小桃闻言,微微垂眸,不敢与他对视道:“二夫人晌午之后,把奴婢叫到跟前叮嘱,说是让奴婢往后好好伺候在二少爷左右。”
朱锦纶轻轻一笑:“原来如此,行,那你就先给我换身衣裳吧。”
小桃见他说完,就要解开衣裳,忙道:“二爷先别忙,这会还开着窗,最易着凉了,您还是先梳洗一番之后再换衣吧。”
朱福在旁,待见两个人手拉着手说话,忙偷笑一下,跟着识趣地低下了头,转身摆手示意身后的丫鬟都退出去,而他自己也是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还顺带着把房门都给关上了。
第二百零四章 贵人(六)
待听见关门的声响之后,小桃的肩膀微微一颤,突然觉得有些紧张,胸口一直怦怦地跳个不停。
朱锦纶一直抓着她的手,待见她紧张的样子,不禁笑了笑,看了她一眼,恰巧,小桃也正抬起头,想要看他一眼,于是,两个人的目光碰了个正着,一个平静如水,一个慌乱不已。
小桃忙低下头,稍稍用了点力气,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跟着,起身将毛巾在热水里洗了洗,又把再次拧干搭在一遍,磨磨蹭蹭地走去桌边给朱锦纶倒茶。
说实话,这会,她的喉咙里也干得很,又干又紧,连说话都有些费劲了,恨不能也给自己倒杯茶润润嗓子。
朱锦纶见她又重新回到自己跟前儿,便接过茶碗,抿了一口茶,问道:“母亲怎突然放你回来了?”
小桃回道:“奴婢不知……只是,二夫人让奴婢回来伺候二少爷,所以,奴婢就回来了。”
朱锦纶有些摸不透母亲的用意了,之前,他刚把人领回来,母亲就着急把她要走,似乎很是防备的样子。如今,只不过才过了一个月,母亲就“舍得”把她放回来了,倒是让人意外。
想到这里,朱锦纶再次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小桃。只见,她的脸上略施粉黛,乌黑油亮的头发整整齐齐地地绾了个纂儿,插了支水粉色的绢花,眉眼如画,清新可人,让人忍不住看了又看。
朱锦纶知道,她是花了心思打扮来的,暗中有些高兴,女为悦己者容。她想要讨自己的喜欢,他自然乐意之至。
朱锦纶随即又道:“想来你做得极好,所以,母亲才会放心让你回来。”
小桃闻言,脸上又红了几分,垂头道:“都是二夫人教导有方,奴婢素来笨手笨脚……”她的话还未说完,朱锦纶便放下茶碗,直接指了指自己的旁边的位置,示意他过来坐下。
小桃咬了咬了下唇,心中又羞又怕,脚下半响没有动弹。
朱锦纶倒也不急,身子一歪,直接往暖榻上一倒,微微闭起眼睛,吩咐道:“给我按按肩膀,酸得很。”他的语气很轻很轻,似是呢喃一般。
小桃犹豫了一下,忙把手心在裙子上擦了擦,然后,挨着榻边儿坐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按在朱锦纶宽厚的肩膀上,轻轻地按着揉着。
朱锦纶半响没出声儿,像是睡着了一般。
小桃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待见他睡着了,一双眼眸才敢往他的脸上瞄。
借着屋里朦胧晕黄的灯光,她难得有机会可以仔细打量他的脸。
他有俊逸的五官,在朦胧的灯光下焕发着淡淡的光辉,他的眉毛很浓很长,几乎要延伸到发鬓,他的四肢修长而又结实,手臂虽然精瘦,摸起来却是紧绷绷的。
小桃大着胆子,摸了一下他的脸,随即又匆匆收回手去,心中忍不住开始责备自己道: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你在想什么?期待什么?
小桃正在为自己的大胆而懊恼,却发现朱锦纶已经再次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静谧犀利,一直望着小桃却没有说话。
小桃不知所措地站起来,结巴又脸红道:“奴婢……奴婢再给二少爷换杯新茶吧……茶……茶都凉了。”
她的话音刚落,朱锦纶已经握住她的手,继而轻轻一带,将她整个人都带了身前。
她的脚下凌乱,整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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