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田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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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田缘-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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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档口儿她来做什么?幸灾乐祸,还是耀武扬威?

看着站在院子当间儿,满脸煞气的夏姝,夏湘哭笑不得。

|乳娘粗粗行了个礼,低声说了声:“二小姐。”

姝姐儿没有理会|乳娘,而是径直走到夏湘跟前,看仇人似的看着夏湘,一双大眼睛盈盈然裹着一包泪花儿。

“便是出了府,去了田庄,我也还是厌恶你!”夏姝拉过夏湘的手,将一个小荷包塞到夏湘手里,扭头便跑出了院子。

|乳娘和夏湘对视了一眼,双双将目光放在了小荷包上。

荷包只有夏湘的巴掌大,绣了一朵小梅花,绣工很差,一看便是夏姝亲手绣的。

夏湘打开荷包,取出里面的东西,愕然发现,竟是一枚护身符!

盯着那护身符看了许久,确认上头没有毒,夏湘才抬头望向|乳娘,两人面面相觑,又不约而同望向夏姝离开的方向,大惑不解。

夏姝走在天光下,柳树下,阴影中,点点光斑中,一滴眼泪坠下,旋即大滴大滴的眼泪滚滚而落,仿佛烫伤了她的眼,让那双美丽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都听到了,一字不落都听到了,娘亲和柳姨娘说的那些话。夏姝心里堵得难受,她讨厌夏湘,甚至有些憎恶。可夏湘是她的姐姐,而她,刚刚七岁,那些憎恶的情绪还没能经过时间的沉淀,在她小小的心里凝聚成狰狞可怕的模样。

所以,她希望夏湘离开夏府,却不愿夏湘在那穷苦的田庄上丢了性命。

她希望夏湘从她眼前消失,却从未想过让夏湘永远消失在这人世间。

而娘亲和柳姨娘的谈话,让夏姝不自觉的害怕,怕这个傻姐姐走了,日后便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

她无能为力,她不愿面对这些阴暗里的事情。

所以,一枚平安符,便是一点心意,也或许,是本能的一次提醒。

而此时,夏珊正绷着小脸儿,一本正经的询问她的娘亲:“娘,听说大姐要搬出去了,那她的月例会不会分给我们一些?”

夏珊五岁。是夏府最小的女儿。那张小脸儿清秀而单薄,眼睛里闪着一丝祈盼的光芒,她在等待,等待娘亲的点头。

然而,让她失望了,柳姨娘只是异常冷漠地摇了摇头。

“便是走了,也轮不到咱们。”柳姨娘将夏珊揽在怀里,目光越发冷毅了起来。

正房里,老太爷放下手中的书,静静望着窗外的柳,口中发苦。若自己性子强硬些,或许湘姐儿就不用这样难过。

他叹了口气,默默想着,便是身子骨不硬实了,日后也要常常去庄上看望湘姐儿才是。

隔了两处院落,是苏姨娘的住处。

柔姐儿哭了,抱着苏姨娘的腰,扎在苏姨娘的怀里,呜呜地哭出了声:“我不让姐姐走,我不让她走!”

苏姨娘重重叹了口气,一语不发,却难掩脸上的落寞与难过。

所有人的模样落在夏湘眼里、心里,渐渐生动了起来。包括胆战心惊却又如释重负的大管家,包括愤愤不平却又无可奈何的二管家。

三日后,夏湘便要离开夏府,去往田庄了。

出乎意料,且让夏湘十分欣慰的是,碧巧、采莲和|乳娘并没有多失落,反而隐隐透着丝喜色。

于她们而言,只要大小姐的傻病好了,去往田庄又如何,便是去往深山老林,也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所以,两个丫鬟嬉笑着收拾细软,规整箱笼,竟好似出门郊游一般,好不喜庆。

原本,夏湘就想,到了田庄便不再装傻,在庄上好好过日子。如今,既已被丫鬟|乳娘知道了,夏湘也不必再苦苦装下去,接下来的两日竟是少有的舒坦自在。

闲来无事,夏湘便坐在院里的水池边,随手洒了几粒鱼食,惹得一众小金鱼争相来抢。

日光映在水中,折射出刺眼的光,让夏湘微微有些眩晕。

希望田庄上的日光不要这般刺目才好。

第七十五章 有人欢喜有人忧(下)

短短两日,眨眼即逝。

近日来日光格外充足,天气十分燥热,夏湘整日恹恹的,却依然坚持着蹲马步。她发现,许多天来的努力似乎有些成效,虽然晒黑了些,身子却越发结实了。

第三日,父亲来了。

夏湘没有想到父亲会来,又不是生离死别,还不至让父亲大人动容罢?

从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知道了父亲的存在,夏湘便对这个父亲没有投入多大的希冀。尤其那晚,坐在书房外的石榴花旁听了父亲与柳姨娘的对话,夏湘便从骨子里认为,父亲是个凉薄而虚伪的人。

明日自己便要上路了,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

要跟他的傻女儿说些什么呢?夏湘心中暗暗哂笑,脸上却一如既往保持着痴呆的笑容,怔怔地望着父亲,望着父亲手上盘子里的父女饼。

父亲的目光眄向|乳娘和丫鬟,淡淡地吩咐道:“下去吧。”

|乳娘向夏湘使了个眼色,便带着两个丫鬟匆匆出了厢房,小意将房门虚掩上。

门上的帘子无力地垂着,将夏初最先成长起来的蚊蝇挡在了外头,也挡住了门外泼雪似的白月光。

有风从虚掩的门扉间溜了进来,轻轻摇动着及地的竹帘,发出沙沙细响。

看着父亲走到眼前,夏湘咧着嘴笑,伸手抓了个父女饼,开始胡吃海塞。嘴上吃的痛快,心里也跟着痛快,不知父亲端来一盘子父女饼,是否还记得当初为这鸡蛋汉堡改名父女饼时,自己话里的那份情意。

父女饼父女饼,父女不相离,而事实上,父亲巴不得把自己送到世上某个角落,此生不相见罢?

偶尔,她也会好奇,柳姨娘所说的疙瘩是怎样难解的疙瘩,让父亲做出这样与自己离心离德的决定来。

一个八岁的孩子,能闯出多大的祸,才会不容于父亲的眼。

可是,原本也没指望拥有的感情,便是消失了,也不会多难过。

故而,夏湘并不急着去探究,父亲心中的疙瘩到底是如何生成的。

因为……没兴趣!

“慢些吃,别噎着。”父亲伸出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小心拭去夏湘嘴角的油污。

夏湘没有说话,依然像个真正的白痴一样奋力吃饼。

半晌,父亲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是个好孩子,可惜……未能摊上个好父亲。你是个没有福气的姑娘,为父也是个没有福气的人,没有福气……守着你这样好的女儿。”

说完,父亲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平日里挺拔的身板儿,竟有些微微佝偻。

父亲走了,盘子还在,盘子里的父女饼还在。

父亲走了,饼凉了。

夏湘将手中没有吃完的半张饼放回盘子里,顿时没了胃口。明日便要走了,他来跟个傻子说这些不咸不淡的话,有什么意思?

|乳娘撩帘而入,一眼望见夏湘那张愁苦的小脸儿,忍不住问道:“老爷说了什么?”

夏湘瘪了瘪嘴,露出一丝鄙夷来,沉着小脸说道:“反正不是挽留我的话,说了跟没说又有什么分别?”

“总归是您的父亲……”

“父亲?”夏湘依然恼火着:“湘儿不傻了,父亲便是父亲。湘儿傻了,父亲便要将我送到田庄去。如此父亲,不要也罢!”

|乳娘一把捂住夏湘的嘴:“大小姐,这话可说不得。”

“呜呜,”夏湘挣扎着,呜咽着:“|乳娘,您松手!”

然而,|乳娘刚一松手,夏湘便梗着脖子说道:“为何不说?这儿又没有旁的人?”

“老爷再错,对您也有养育之恩呐。大小姐方才这番话,可是大不孝,大不敬啊!”

“父慈子孝,既然父亲不慈,做儿女的为何非要逆来顺受?”夏湘瞧了|乳娘一眼,顾虑着对方脆弱的小心脏,到底还是稍稍压下了自己的怨气:“不过,您放心,湘儿绝对不会仇恨父亲,父女间,哪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这才对,这才对……”|乳娘舒了口气,复又叹了口气:“明儿便要出府了,大小姐真的想好了?”

夏湘咧嘴一笑:“能出了这夏府,自然是喜事。”

|乳娘点点头:“大小姐觉着好,那便是好的。”

“对了,”夏湘转过身,拉住|乳娘的手,笑道:“您家里有个小子是不是?应该比我大上几日,明儿估计就能见着了罢?他叫什么名字?”

“叫小书,我……我还是希望他能多读书。”|乳娘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夏湘点点头:“这名字好听,比我的要强上许多。”

夏湘,下乡,上山下乡,看吧,自己到底被赶去田庄,眼看就要走上农妇的光明大道了!

二人又说了会儿闲话,便各自歇息去了。

明日就要启程去往田庄了,夏湘心里有些激动,可一想到祖父,想到苏姨娘和柔姐儿,夏湘又难免心下黯然。

祖父不会离开夏府。苏姨娘也不会离开夏府。因为夏府是她们的根。

夏湘抱着被子,将后背敞在被子外,感受着夏夜晚风的凉爽,默默感叹:总有一日,我要成为祖父和苏姨娘的根。

这一晚,她梦到了许多人,许多事,前世的,今生的,微笑的,哭泣的……最后,所有的人和事都化成了那晚的大雨滂沱。

梦里,她又看到那些厉狠肃杀的刺客,蒙着面,握着匕首,在雨夜的大街上飞速前行。落在脸上的雨滴混着木头的鲜血,带着一丝温柔和粘稠,夏湘睁大了眼睛,看到那个穿黑衣的小男孩,在雨里拼命奔跑……

她想看清那小男孩的脸,想看看这个忘恩负义的狼崽子到底长了怎样一张脸,却如何都看不清,也记不起……

梦回,惊醒,满头大汗!

夏湘睁眼,瞧见朦胧的天光正奋力驱散夜晚的黑暗。晨起的鸟儿扑棱扑棱翅膀,在枝叶间跳跃着,鸣叫着。

天尚未大亮,只有下人在外面走动,轻手轻脚准备着热水、毛巾、早饭……

夏湘躺在床上,任由额上的汗水凝成一股,顺着鬓角,浸入发丝里。清晨的风干净而清凉,满身冷汗经风一吹,夏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夜雨里的刺客、夜雨里的血、夜雨里的木头、夜雨里的小男孩、夜雨里的长街……还有夜雨里的大雨滂沱,依然徘徊在夏湘的脑子里,经久不衰。

那晚,她表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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