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冷长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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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冷长平-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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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韦的随从说他确实见那人入了宣华宫。方才范泽和靳韦过来,因为吕盈与她的阻扰,竟只将注意力放在了她的寝殿,却忘了搜其他的地方。

莫非……那人果然是在宣华宫里么?

月夕猛地站了起来,出了寝殿。天色墨黑,下弦月已经慢慢升起,她沿着宫墙慢慢地查看。四处寂静,除了她自己轻微的脚步声,没有一丝声响。月夕探视了一圈,并无所获,再继续前行,眼看着便要走到宣华宫最偏僻的西北角。

她依稀记得这西北角除了栽了一颗大树,还有一口多年不用了的枯井。

眼下正是五月下旬,那棵大树枝繁叶茂,又少人修剪,几乎将枯井遮了个严严实实。除非是这宣华宫里的老人,否则决不能知道这大树之后别有乾坤。

月夕又隐约觉得那大树的树叶似在微颤,她静静地瞧了许久,慢慢地靠近。

突然,树后一阵抖动,飞出一把小刀,月光之下光彩耀目,直向月夕打去。

月夕正要闪避,可一瞧这飞刀的光芒,便觉它劲道不足,准头亦是不怎么样,待到了月夕面前,已经偏了几寸,擦身而过。月夕丝带一扬,兜头一套,将那把小刀拢在了丝带里。

树叶发出簌簌的声音,又是一阵微颤。月夕不还手,也不急着探寻究竟,反而只是取出小刀在手,借着月色,细细观看。

这把小刀一寸宽,三寸长,刀锋精工制成,十分锋利,刀柄上镶了数十颗价值不菲的红红绿绿的宝石,煞是好看。也正因为如此,才头重脚轻,失了准头。

若这树后之人是个有经验的老江湖,决不会用这样华而不实的飞刀,更不会将自己躲在这样一个无路可退的角落。

她暗自一笑,轻声叫道:“喂,出来罢。”只听得大树后面淅淅簌簌的一阵声响,无人现身。月夕想起赵括说要寻的人是他的大哥,提高了些声音,唤道:“喂,你堂堂一个男儿,还怕我这个小丫……女子么?”

她本还如从前一般,觉得自己不过刚刚及笄,还是一个自幼任性娇纵的小姑娘。可突然间想到自己已经年过二十,又怎能再自称是一个小丫头,顿时心情有些沮丧,懒得理睬那树后之人,靠在了一旁的墙上,默默地想着心事。

却听到树丛里面突然“咦”了一声,又传来“噌噌”两声以脚蹬墙的声音,那树枝左右一分,有人从树后探头出来,嘴里叫道:“你,你是……”

这声音月夕从前似在哪里听过,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可她却又无心理会,只是缓缓抬起了头,见到一个人身穿赵国普通的的黑襟青衫,半身躲在枯井中,一手拨开了树枝,露出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容。

那人跳出了枯井,朝月夕疾奔而来,到了她面前,又收足立定,轻声道:“霜晨,你怎得在这里?”

他满身污泥。可虽然有如此狼狈之态,但语气神态中,仍是隐含着一种不可描述的庄严气度。

而且……他叫她霜晨?

月夕顿时便想起两年前在邯郸南郊渡头,赵括成婚前那一夜,她在红泥小栈遇见的那个王孙公子王丹。她恍然大悟,“哦”了一声,笑吟吟地望着他:“怎么是你?”

“是我。”王丹伸出手,伸出手指着她,犹豫再三,突地一把抱住了她,低声道,“我竟然又见到你。你怎么在这里?这秦王宫里处处危险,你怎么来了?”

月夕骤被他抱住,微微一愣,见他自己身在险境仍是关心自己安危,又想起那夜他也是百般安慰自己,心中有些暖意,亦不推开他,只是随口道:“我来寻人……”

“寻人怎么寻到秦王的咸阳宫里来了?”王丹放开了她,四处探视。“你寻什么人?”

☆、8 天长渭水西

我要寻得,可不正是你么?月夕心中笑着,嘴里却胡乱敷衍:“反正……反正……是一个极要紧的人。”

王丹讪讪地点了点头,也不再追问下去。月夕觉得自己说什么,这人便信什么,十分容易哄骗。实在不晓得这人是太过信任自己;还是未有太多江湖经验,生平少见欺诈之事;亦或是兼而有之?她笑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王丹有些尴尬,“我是……赵国的使臣,所以……所以……”

但凡问到他的身份,他总是吞吞吐吐地。月夕微微笑着,轻声道:“你是赵国使臣,秦王还要捉你,这个秦王真是过分……”

“不能怪秦王,”王丹反倒大度了起来,神色之间,有一些慷慨意气,“换做我也会如此做。怪只怪自己疏忽了,竟没想到秦王宫外还有人认得我。”

“他认得你是谁?”

“他大概是认出我是赵……”王丹猛然醒悟,住了口,又道,“这里十分危险,我带你出去。”

“你带我出去?”月夕心中不住地笑,又问道,“我方才偷着进宫来的时候,见到有人朝另一面逃去了,听说是一个赵国的细作,他可是你的同伴?”

“是么?”王丹沉吟道,“我见有人认出了我,便叫他们先走,在灞桥东面三里等我。我自己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入宫来,叫秦王猜不到我的行踪……”

他侃侃而谈,处世行事不仅天真,还有些盲目自信过了头。月夕听得好笑,又听到他问道:“或许他们怕我出事,进宫来寻我……你可见到那个人的样子?”

“他……”月夕低着头。抿着嘴笑着,“他呀……长得还不赖,嘴唇薄薄的。又笑眯眯的,总是一副风流轻薄的样子。哼……”

“嘴唇薄薄的。笑眯眯的……莫非是他?”王丹一脸的惊喜,“对,定然是他晓得我来了这里,怕我出事,便赶来来寻我。”

“他是你什么人?”月夕侧过身子,装作不经意问道。

“他是我二弟,我们自幼一起长大。他生性风流,到处留情。我看,没有一个姑娘不喜欢他……”他说得兴起,突然想到自己正在背后议论自己兄弟,颇失君子风度,立刻住口不语。

却见到月夕忽然板起了脸,且冷冷地哼了一声。

“你怎么了?”王丹讶异道。

“我最讨厌这种轻薄浪子……”月夕咬着牙,暗暗生了好一会气闷,才道,“不如我们去寻你二弟,你有他陪着。便会安全了。”她一拉王丹的手,便朝外行去。

黑暗之中,王丹的手被月夕的软绵小手握住。又闻到她身上的蘼芜暗香浮动,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闻到这香味的情景,顿时觉得上一次她不告而别,她性情再怎么反复无常,都不算了什么,亦不想再提,只是抢身走到了月夕前面,将她护在了身后。

他带着月夕,沿着偷入宫来的路径。一路朝宫门而去。月夕多不在宫内,桑婆婆又脾气古怪。这宣华宫里平日也只有少数几个服侍的宫女,再无其它守卫。所以王丹才容易躲进来。此时靳韦与范泽亦被引开,王丹一路通畅,带着月夕再多转两个弯便到宫门前。

忽见一人从外面匆匆进来,王丹赶忙拉住月夕,藏到了角落里。月夕在他身后,微微探出头去,瞧见来人原来是王恪。

“我去引开他,你趁机出去。”王丹一心护着月夕,对她叮嘱了两句,便故意放重脚步出去,果然王恪听到了动静,立刻朝这边望来,轻喝道:“谁?”

王丹见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便要朝一旁跑去。王恪正要追踪,却见到王丹身后的角落里又有人伸出手,轻轻朝他摆了摆。他一时瞧不清月夕的脸面,正暗自奇怪,月夕手中的宝石小刀一亮,身子微微遮蔽着王丹的目光,故意朝王恪撞去。

她动如脱兔,眨眼间便到了王恪身边。王恪只觉左侧一阵疾风扑面,想也不想,抬手便直拍月夕面门。月夕到转过刀柄,在他的手腕上一敲,低声道:“是我。”

王恪听出月夕的声音,立刻停下了手,可见月夕手中刀柄仍指着自己不放,他不知月夕又搞什么鬼,索性等着不再轻举妄动。月夕身形突起,翻身掠到王恪身后,一手揪住了他的腰带,一手将小刀一抛,转手握住了刀柄,刀锋横在了王恪的脖子上。

“月儿,你做什么?”王恪无奈问道。

月夕在他身后轻轻一笑,将小刀朝着王丹所在的方向微微一指。王恪斜觑了一眼,见那边有衣衫飘动,心中顿时了然,低声道:“你寻到那个人了。”

“嗯,”月夕轻轻点头,“路上可遇上麻烦了么?”

王恪摇了摇头,低声道:“一切平安。”

月夕明白他已经将赵括平安送到了灞桥边的茅舍里,顿时微松了一口气,又道:“那你再帮我送两匹马到茅舍。”

王丹躲在角落后,见月夕不听他嘱咐,擅自现身制住了王恪,心中惊喜交集,他微微提高了声音,远远指着王恪道:“霜晨,快叫他带我们出宫去。”

王恪见他盛气凌人,又对着月夕发号施令,翻了翻白眼,道:“他是什么人?身在敌境,气派还这么大。”

月夕冲王丹招了招手,见王丹朝这边奔来,忽觉王恪说得极有道理。两次遇见这个王丹,他都派头摆得十足。他说他是赵国王孙,家中富贵,大概习惯了颐指气使。可眼下这样危急时刻,他怎得仍是放不下身段?

月夕正思索间,见王丹马上便要奔到跟前,忙低声问王恪:“哪条路方便出去?”

王恪道:“走南面章台宫,外面有我的马。”说着一转身,右手伸出,同月夕的左手对了一掌,闷哼了一声,假做受伤摔倒在地遮住了脸面。

黑暗之中,王丹瞧不真切两人之间的动静,只觉得月夕又握住了他的手,他又被月夕拉着,通体都是舒服,更觉得诸事都是说不出的顺遂,飘飘浮浮地不过几步便出了宣华宫,得心应手地抢了一匹停在宫门口的马,与她两人并骑一骑,顺顺当当直朝南面而去。

大概王恪之前做了安排,沿着章台宫南出咸阳宫殿,果然再无人拦阻。两人向南再向东,瞧见前面天色渐渐由黑变灰,再慢慢地亮了,曙色已经不知不觉地升起了。两人一路急奔到了灞桥,渭水上远远近近的,蹲着不少早起漂洗丝絮的老妇人和垂钓的老头。

月夕想起爷爷的茅舍,便在灞桥以西四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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