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了?”昔时耸了耸肩,觉得他小题大做,“不就是在你家睡了一宿么?犯得着这么生气?况且……咱们俩可是好兄弟,你家不就是我家么?”
“我要说多少次,山庄并非我家!”秋亦本就瞧不惯他这吊儿郎当的性子,今日见他是愈发猖狂,“你惹了仇家,却往庄子里头引。这几日山庄空无一人,若非我收到书信连夜赶回来,倘使外人侵入,一把火烧了这里,你让我如何交代?!”
“好好好……你别气你别气。”昔时连忙下床去给他倒了杯水,格外殷勤,“来来,喝杯茶消消气儿。”
门外见得听君站在那阳光之下,秀眉深锁,不安的搅着衣带,想来是她昨日写的信……不过这秋亦倒也能耐,江陵虽离得不远,可一去一回也得要一日,应当用的是千里马才有这般速度罢。
昔时正暗忖,秋亦倒没领他的情,袖子一挥便把那茶杯摔在地上。→文¤人··书·¤·屋←
他转过身,鼻中一声冷哼:“我怎敢与堂堂君少主称兄道弟,你的兄弟可做不得,我怕短命。”
这话一出,昔时的脸色登时变了变,他不自然地抿唇笑了笑,没再言语。
秋亦走到门边,细碎融暖的阳光洒落满身,垂头看了一眼听君脖子上缠着的纱布,伸手便不由分说的解了开来。
纱布之下,是一道不深不浅的刀痕,颜色尚还新鲜,隐隐看得在结痂了。
听君呆了一呆,正将去摸那伤口,不料还没触及,便被秋亦出手弹开,声音愠怒:
“乱碰什么,还想让这脖子留疤不成?”
她只好又讷讷地收了手,隔了片刻,方悠悠抬起头。
刺目的正月春/色将他眉宇染得无比俊逸出尘,清风柔和吹了少许发丝在自己脸颊边,风中竟带了若有若无的薄荷味道。
听君看得失神,却见他移开了视线,口气清清淡淡:
“你这伤,是谁弄的?”
第11章 【绣花牡丹】
还没等听君想好该怎么回答,站在秋亦背后的昔时早是杀鸡抹脖子地给她使眼色,她心里暗暗好笑,面上只佯装尴尬,迟疑了半晌方解释。
——是昨晚追杀君公子的几位道长误以为我与他是同伙,所以才不慎伤了。
似乎把矛头都丢给人家有些不太厚道,听君默默在心里向那几个道士道了歉,算是赔罪。
“道长?”秋亦勉强看懂她比划之意,皱着眉喃喃自语,“哪个教派的?”
话音才刚落,那前头忽有个小厮急急忙忙跑过来,沿途还险些被那栏杆绊了一跤。
“三、三少爷!大事不好了!”
他语气极其不耐:“又有什么事?”
小厮被他那张黑脸吓了个半死,后面的话尽数噎住,吞了好几下口水才哆嗦道:“那、那个……山庄门口,不知从何处来了数十个道士,嘴里嚷嚷着要我们放什么人出去。”
秋亦略一颔首,有意无意看了一眼昔时,后者两手一拍,摊开,满眼无辜。
他皱眉厌烦不已,遂又问道:“他们还说什么别的没有?”
“他……他们还说……”那小厮偷偷瞄着他脸色,“还说若是我们不放人,他们就要不顾江湖道义,杀进来亲自找了……”
这话还没说完,就听秋亦一声冷哼。
“好大的口气!”
“少爷……咱们现下应该怎么办?这府上的男丁大半都回家过年去了,夫人也还没回来呢,不然、不然还是……”
“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还能怎么办?”秋亦波澜不惊地打断他,继而脚步一转,面朝回廊,“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几分能耐。带路!”
“啊?可是,这……”
“带路!”
小厮左右无法,只得走在前面引路。
听君望着他二人背影走远,正要回屋,不料昔时却一把抓了他,笑得眉飞色舞。
“你走什么,咱们跟上去瞧瞧。”
听君登时摇头又摆手。
——我还是不去了。
“不行不行,有好戏看怎能错过,我说去一定得去!”
言罢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拖着她就往大门处走。
*
明月山庄地处常德以北,占地十数顷,其中建筑颇多,亭台楼阁,竹树山石,花柳园苑瞧得人眼花缭乱。那大门就更是庄严肃穆,门口两尊石狮子静立,另有大理石砌成的一道石阶,石阶两旁皆植松柏,郁郁葱葱。
且说昨日盘云教的众道士追昔时至此,因念及山庄地位,夜间不敢乱闯,但苦苦等了一夜,也不见那贼人出来,难免心急,于是便领着人就在门外叫喊。
几个年轻弟子徘徊半天,面面相觑后,终是按耐不住,大声质疑道:
“那个去通传的小厮怎么还不回来?莫不是敷衍咱们的吧?”
“师兄!”其中一个扬了扬手里的剑,一脸正气道,“依我看,咱们还是别管那些个什么礼数了,直接冲进去罢,万一让那贼子趁机溜了岂非功亏一篑?”
这为首的大师兄本就等得心烦意乱,听他几人扯来,心情愈加不好,起身便喝道:“你们懂些什么!那明月山庄和咱们教素来是有些交情的,每年光是做法事的银两都够你们吃喝好几辈子的了!若是和他们闹不愉快,只怕掌教还要怪罪于我,你们这些蠢材!”
闻得他这般话语,底下人霎时不敢再出声。
正在这时,庄内倒传来些许动静,众人忙纷纷走至门前。只见那花台之后走出一个人来,一身竹青长袍,里衬白色长衫,青丝束冠,腰佩白玉,容貌俊朗,气度不凡,就是脸色有些阴冷。
众道士不曾见过此人,自也不知他来历,正踟蹰间,身后的小厮面带微笑上前鞠躬施礼道:
“几位道长等久了,这位……便是我家三公子。”
那为首的道人听得“三公子”几个字,眉毛不由得一扬:“那不知贵府的秋莫秋老爷和秋夫人现在何处?”
“哦,老爷夫人都去江陵过年去了,眼下府上之事是咱们三公子做主。”
道人悠悠颔首,心自忖度。这秋家的三少爷据说出生并不光彩,且常年被驱逐在外,那秋庄主应当也不曾看重他,量来不用放在眼里。
秋亦淡淡扫了他一眼:“道长是以为,我说话做不得数么?”
“公子哪里的话。”心里虽看他不起,嘴上却还客套道,“秋公子乃少年才俊,我等又怎会轻慢。只是……这潜入贵府的歹人,不知可否……”
“道长几时见得有人在我山庄之内了?”秋亦不答反问他。
那道人没听出他话里意思,只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昨日我率众弟子追那恶人至此,他身受重伤,一路上皆有痕迹,可在庄外血迹便断掉,想是他逃入其中藏了起来。公子若是不介意,我等倒能帮忙将其擒拿。”
不料秋亦却不冷不热地开口拒绝:“那还真是不好意思。让道长带这么些人在我庄内搜人,在下介意的很。”
“你!”
底下几个小道士早就窝了一肚子火,上前便指着鼻子骂道:“你这厮还当真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师兄如此好言相待,你竟这般不领情!”
秋亦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谁说他好言相待,我就定要领他这个情了?此地乃我明月山庄,容不容你们进来,我说了算。
诸位,请罢!”
花台后不远处的雕栏旁,昔时正拉了听君伏在那儿探着头偷听,因见这小道士口出狂言,他不禁乐了:“这小子可死定了,秋亦此人向来是吃软不吃硬,他不知道,一会儿有得苦头吃。”
听君听着这话奇怪,歪头去问他。
——怎么?三少爷还会功夫么?
“那是自然。”说起这个来,他倒是一脸艳羡,“你别瞧他这样,我师叔门中最能打的就是他了。不过为人太懒了些,平时不爱动手罢了。”
那山庄门口的众道士见他话不多说开口便下逐客令,想昨夜一夜露宿在外,又在此等待这么长的时间,心中难免不平。交头接耳了半日,人群里就有人沉不住气,拎着剑上前喝道:
“好你个大少爷,我们要替你抓贼人,你还恶语相向,我倒要看看,这山庄有何能耐,能拦得住我!”
他说完,气焰嚣张,大步流星就要往里头走。
秋亦本转身要离开,因听他大言不惭,耳边又闻得脚步声,略略将身形一偏,聚气于掌,抬袖便朝他胸口拍去。
那人哪里料得他会突然出手,硬生生吃了这一掌,口中鲜血一喷,就被他击飞老远。底下一干人等瞧他已然动手,也纷纷叫嚷上前,剑锋直指他面门,秋亦却是丝毫不显紊乱,脚步一闪,微微一挫避开刀剑,继而将手一扣擒了来人胳膊,左掌一推一送,手法飞快,登时就将其击倒在地。
大门之前的空地上,只见他数人乱斗于此,刀光剑影交错,地上烟尘皆被劲风卷起,扬扬洒洒,如雾如云。
昔时靠着那栏杆津津有味地看着秋亦一招一式,时而还摇头有模有样得一番点评。听君却是一句话没听懂,那武功是好是坏,她自然分辨不清,只瞧秋亦一人赤手空拳,周遭道士却皆拿了利剑,怎么看都有些吃亏,心里也不免紧张担忧起来。
从前父亲乃是文官,虽会些拳脚功夫,可也从未在自己面前舞刀弄枪,她是头一遭这么真真切切地看得人打斗,也是头一回见秋亦动手。
飞扬的尘土和眩目的剑光下,他身形飘逸,一掌一式灵敏有力,往日不喜言笑的眉宇中神情却更加的专注认真,宽大的袖袍亦随他手臂翻飞,在风中猎猎作响……
昔时和她说了半晌的话却没见她有所反应,正低头时,瞧她望着那前面痴痴发呆,他眉上一皱,改口道:“他……他这身手也马马虎虎了,往后要是得空,我比划几招给你瞧瞧。”
后者抬起头来,对他摇头笑了笑,没有回应。
秋亦和那群道士打了不过半盏茶时间,已然摞倒十来人,他立于原地,把适才劈手夺来的剑扔到地上,冷眼一撇,看着剩下的几人。
“还想打么?”
众道士心知不是他对手,加之也是理亏在先,遂相互对视了一眼,只朝他一抱拳,扶了地上的伤者踉踉跄跄走出大门。
昔时看他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忙笑着恭维道:“不愧是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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