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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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王朝-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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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们可能会说,能当上这皇帝真好。可是,要我说,我是一天也不想当皇帝。早些年,朕当皇子时多痛快呀。富贵荣华不比今日少,而安逸舒适却比今日强上百倍。这一个多月来,每当朕想起从前的日子,总是要潸然涕下。看来,朕这一生一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地逍遥了。”
今天在场的人,除了允禵之外,都是亲身经历了康熙驾崩时那惊心动魄的时刻的。谁不知道,为了顺利地夺得皇位,九门禔督隆科多宣布了康熙皇上的诏书后,雍王府几乎是倾巢出动。雍正的儿子们去了西山的锐健营,安抚那里的兵丁们。老十三带着金牌令箭去了丰台,硬是杀了那里的守将、八哥的亲信成文运,又兵临畅春园,才保得雍正坐上皇位的。现在他却说自己根本不想当皇帝,还想过从前那种逍遥的日子。哼,你说这话叫谁听呢?谁又能信呢?
雍正接着说:“兄弟们都知道,朕的学识和能耐远远赶不上圣祖,但有一点朕却十分自信,那就是朕办事从来不怕苦怕难,就是咬碎了牙也要干下去。圣祖既然把这锦绣江山交给了朕,朕就一定要对得起圣祖的一片苦心。各位都是圣祖皇帝的一脉骨血,请大家也一定要体谅他老人家的这个安排。大位已定,谁也不要胡思乱想了。天无二日,民无二主,都应该尽忠尽责,帮助朕治理好这大好江山才是。”
五弟允禩生性老实,便当先站出来说:“万岁这样坦诚相见,布达腹心,臣等都十分感动。只要皇上有令,臣等宁愿肝脑淦地也在所不辞。”
一听这话,雍正感到高兴了,连忙说:“五弟这话,朕担当不起。放心吧,朕绝不会让兄弟们去为朕肝脑淦地的,只希望大家多多辅佐帮衬。你们看见朕有干不了的事,就出来帮朕一把;遇上朕有失误,你们就规劝、禔醒朕;要是朕有什么对不起大家的地方,望兄弟们能体谅朕的难处,让朕一些。你们能帮助朕成为一代明主,朕心里也就感激不尽了。大家既是圣祖皇帝的孝子,又是朕面前的忠臣,朕在这里珍重拜托了。兄弟们,吃啊,不要客气。”
下面坐着的皇子们,早就饿了,也早就听烦了。一听说让吃,有人就故意狼吞虎咽,争盘子抢碗,这下又犯忌了。雍正自己从来吃饭都是小心翼翼,吃得也很少。他最看不惯。也最厌恶就是这种不顾礼节、不顾身份的作为。突然,雍正发现老十允娥在下边有些反常。他坐在那里,一个劲地挤眉弄眼作怪相。雍正问:“十弟,你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允娥回答说:“四哥。哦,不不不,是皇上。我,我大概肚子里要出毛病。我想去大便,不知皇上能不能准……不过我想,皇上是不会不准的。因为,常言说,管天管地,管不住拉屎放屁……皇上您管的再宽,也不会……哎哟,我等不得了……”说着说看,他竟连着放了一串奇臭无比的屁。在座的众人又是捂嘴,又是哄笑。雍正精心计划好的一场训话,到此也就不散自散了。雍正气得直咬牙,可是又说不出什么话来。他看着几个爱找事的兄弟们在心里说,好好好,你们竟敢如此地戏弄我,咱们就走着瞧吧。
雍正的话已经说完,他不能再坐下去了。他是皇帝,他还有很多要办的事需要处理,也不能再陪着这些哥儿们生气了。他一走,这里立刻笑成了一团,闹成了一团。可是,他已经听不见了。
雍正皇帝是个特别认真的人,也是个无论对谁都信不过的人。他不但事事躬亲,而且事事都要较真。当王爷的时候人家都叫他“铁面王”、“冷面王”,他的刻薄猜忌和心狠手辣,在朝中是无人不知也无人不怕的。他刚才对兄弟们说,雍正新钱已经铸好了。其实在他说这话之前,就听太监报告说,户部有个官员为了铸新钱的事,和他的顶头上司打起来了,而且还打到了西华门。雍正认死理,也讲规矩,他不能容忍出现这种事。所以他急急忙忙地赶回来,就是要听听这件事的详细经过。
他回到养心殿的时候,见隆科多正等在这里,他的手中还拿着一包东西。他向皇上行礼以后说:“万岁,臣给您送新钱样子来了。”
雍正没有接他的话碴儿,却转脸吩咐总管太监李德全:“传张廷玉和马齐来。”
李德全上来回话:“回主子,张廷玉正在接见进京引见的官员,马齐已经下朝回家了。”
“嗯,这次进见的官员一共有多少?”
隆科多忙说:“一共是二十七人,廷玉正在和他们讲引见时的礼节。其实,引见也不过是来给皇上磕个头,听听皇上训示,只是得到一份荣耀,用不着那么费事的。”
雍正诧异地盯着隆科多:“嗯?你是这样看的吗?”
隆科多心里一沉,他知道这位皇上是鸡蛋里面也要挑出骨头来的,但不知皇上为什么会生这么大的气,可他也不敢再问。却听雍正说:“隆科多,你也是天子近臣了,为什么这样不懂事呢。外官们进京引见,不是件小事。别看州县官职位不高,可他们却是亲民的官,是直接和老百姓打交道的。朝廷的施政方针要靠他们去推行,百姓的疾苦要靠他们来向朝廷奏明。他们既要为民作主,又要当朝廷的耳目。天听自我民听,天视自我民视,你怎么连这个道理也不懂啊?所以,这次引见,要不同于过去。朕要一个个地见,一个个地问,一个个地考核他们的政见和政绩,不能马虎了。”
隆科多没料到这么大点儿的一件事,竟会引起皇上发了这么长的议论。他心里想,全国上上下下这么多的官员,每次引见,您都亲自考核,亲自问话,你有那么多的精力吗?可是,他没敢把这想法说出来。
雍正回到大殿里,拿起隆科多呈上来的新钱,仔细端详着。这刚铸好的雍正新钱发着晶亮的光彩,让人看了心里高兴。看着看着,雍正忽然问:“哎,你们瞧,这钱上铸的‘雍正通宝’几个字怎么不大一样,后面这种好像没有前两种更清楚。”
隆科多连忙走上来说:“万岁,这里一共是三种钱。排在前面的九枚叫‘祖钱’,是要在御库里存档的;中间的九枚叫母钱,是用来做模子的;最后这九枚才是以后在民间通用的雍正制钱。这一种因为是翻了两次模版,所以看起来就没有第一版光亮了。”
“哦,原来如此。朕刚才听说,户部里有两个官员,为了铸新钱的事打起来了。他们也是因为新钱上的字迹不清才闹起来的吗?”
张廷玉已经来了,他连忙上前来回答说:“皇上,他们倒不是为了钱上的字迹,而是为了钱的铜铅比例意见不同才打起来的。”
“传他进来,朕要见识一下这个敢和上边顶牛的人。”
“扎!”
那个闹事的官员被带了上来,跪在台阶下边。他叫孙嘉淦,人还很年轻,只是长了一对金鱼眼和一个鹰钩鼻子,让人看了心里不大舒服。大概这场架打得很厉害,这个叫孙嘉淦的人身上的衣服全都扯烂了,头上也没了顶戴。雍正怀着厌恶的心情问:“你就是孙嘉淦,是户部的吗,朕先前在户部时怎么没有见过你?”
孙嘉淦磕了个头说:“回皇上问话。陛下当年在户部清查亏空时,臣还没有在户部当差。臣是康熙六十年中的进士。”
“哦,这么说你很会当官呀。康熙六十年的进士,就当了六品官,你是走了谁的门路才升得这样快呀?”
孙嘉淦诚惶诚恐地说:“万岁,臣不但没有走过什么人的门路,相反却被人无端贬降。当年,臣考取的是一甲第四名,是应该留在翰林院当编修的。可是,掌院的学土嫌我长得太丑,说圣祖皇上六十大庆,你往跟前一站还不把圣祖气坏了,所以把臣降调到户部当差来了。”
“哦,以貌取人的事,自古就有,朕还不知你也是身受其害的。朕现在要问你,你能够考中第四名,想必是有真才实学的了。既然在户部当差,也该懂得规矩,为什么要和司官扭打,而且一直打到了西华门。朕看,你撒野也撒得太过分了吧?”
五回 顾大局冷落孙嘉淦 念真情晋封怡亲王
孙嘉淦磕了个头说:“皇上,臣与司官意见不合,又受了他的压制,万不得已,才和他闹翻了的。不过,这件事用不着臣为自己辩解。臣有一事不明想问问皇上:朝廷新铸的雍正制钱不知万岁见到没有?”
“朕已经见到了,铸得很好啊,怎么了?”
“万岁可曾知道,原来的康熙制钱要多少个铜子才能换一两纹银?”
“朕知道,一两纹银能换两千制钱。怎么,它与你说的事有什么相关?”
“万岁爷刚才说的是官价,实际上一两纹银在市面上却只能换得七百五十枚制钱。不知万岁想过这其中的缘故吗?”
“钱贵银贱,自古如此,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不,皇上,你错了!”
孙嘉淦一句“皇上,你错了”出口,在场的人无不变貌变色。一个小小的京官,竟然敢当面指责皇上,他难道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他们战战兢兢地向上面一瞧,果然,雍正皇上的脸已经由红变紫,由紫变白,额头上的汗珠也浸了出来,这是他脾气就要发作的前兆。孙嘉淦自己也觉得是说走了嘴,心中暗叫一声:“完了,我命休矣!”
但令人奇怪的是,皇上却没有生气。他沉静地问:“哦,你说朕错了吗?那你就说说朕到底错在哪里?”
“皇上,请恕臣适才失言之罪。臣以为,这不是通常的钱贵银贱的小事,而是因为康熙钱的比例不对所致。皇上知道,康熙钱铸造比例是半铜半铅。有些奸民看到这是个有利可图的情,就在民间广收制钱。收上来后,把它熔化了重新炼造制成铜器,再拿到市场上卖。这样,一翻手就是几十倍的赚头。那些贪心的官吏们,也就趁机上下其手,从中牟利。皇上改元登极,志在刷新政治,改革吏治,却为什么要重蹈前朝的覆辙,重铸这样的雍正钱?”
孙嘉淦一语道穿了钱政上的弊端,引起了雍正皇上的沉思,也引起了他的共鸣。清理积欠、杜绝贪贿,是雍正的一贯主张,也是他不遗余力地要干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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