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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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寻-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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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起杯盏,他随意地问了一句:“叫什么名字?”

“她啊……”孟湘环语调慢悠悠的,好似清晨时分初醒未醒的猫,“她叫花……”

封衣遥指尖莫名一颤。

“那个……我……”花以怜猛然抬头,阻断他的话,也在这一霎间,四目相对,看到封衣遥直直投来的目光,美如冠玉的脸容上,竟呈现出苍白。

水色乌瞳被阳光晃得波光潋滟,隐忍的眼泪,几乎喷薄欲出,纵使不愿承认,也终究是事实,寸寸相思,转化成灭身灭心的痛,多看一眼……多看一眼都会痛得叫人发狂,一瞬,一年,还是更久,时间在脑海中竟成了模糊的概念,花以怜很快又低下头,看着地面自己僵直的倒影,活像一个莫大的讽嘲。

“哐啷”一响,酒杯从手中脱落,封衣遥目不转睛地望去,那样的眉目,那样的容色,竟存在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熟悉……是在情念萦绕的梦里、是在残碎不堪的记忆里、还是在难以触及的心魂深处……那样一双被天光照得晶莹的眼睛,总觉得有什么要流淌而出。

与以往相比,今日他的举动已算方寸大乱,但却浑然不觉,漆黑的瞳孔凝缩到极致,仿佛想再近距离的,去瞧一瞧那张脸,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认真的去看过一个人了,怎么就,忘却了呼吸。

“尊使……”孟湘环对他的反应感到诧异。

“姓花?”封衣遥蓦然迸出句。

孟湘环闭口缄默,岂会不懂,方才她打断自己的意思。

花以怜掐着指尖上的肉,强迫自己不要抬头:“敝姓花,草字……小梅。”

“花小梅……”封衣遥略微迷惑的神情中又带着点恍惚,“小梅、小梅……小……”嘴里重复呢喃着,似念过千遍万遍,才发现,终究,不是那个字音。

原来、不是的……

怎么还会以为……

头好疼,他用手抚上额角,沉默得像尊雕像,许久,才道:“这酒……的确有些烈。”

孟湘环却当他在说笑:“尊使的酒量一向很好,区区几杯而已,又岂会放在眼里。”

封衣遥唇角轻动,仿佛也在笑,再抬首,一对深幽的眼眸好似被漆墨涤过,黑得沉静,死寂,再没有波动。

孟湘环眼珠子一转:“对了,尊使身边,不是正缺少一个人伺候吗?我看她倒是个肯仔细上心的,不如留在身边?”

想到她的名字,以及头上那朵红梅,即使无风时,也仍在巍巍颤晃,亦如不甘着,要绽放尽全部的生命,留给人惊魂的瞬间。

“你喜欢梅花?”

花以怜静默片刻,点点头。

封衣遥起身而立:“那就留下来吧。”

孟湘环赶紧嬉皮笑脸地过去,拍拍她肩膀:“哎呀,尊使肯同意,这可是天大的荣幸,以后做事一定要谨言慎行,毕竟是从我这里出去的,千万别丢了我的面子!”

花以怜掀眸。

孟湘环一愣,几乎被那眼神看得喘不上气。

封衣遥径自朝园外走去。

花以怜清楚自己应该追上,但也发现,浑身的力气仿佛早被抽个一干二净,迈一步都很艰难,随时会趔趄着跌倒,而前方那个人,却是……连头也没有回。

她轻轻启开樱唇,似乎想呼唤出几个字,却觉原本凝固麻木的身体倏然被唤醒,一股无法预测的强烈痛楚,好比冲破闸门的洪水,就这么袭压在那手掌即可捏碎的心脏上!

她一手猛地按住胸口,弯下腰去。

“喂,你……”孟湘环惊呼。

封衣遥停步,回过头来。

“没事。”一口浓重的鲜血涌出喉咙,又被硬生生地咽下。知道他的目光正凝落在自己身上,花以怜深深合上眸,复又睁开时,神色已恢复如常,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斜刺里,一道灼热如焚的光绪投注背后,察觉了,也只当装作没有察觉。

待二人离开,孟湘环一扭身,发现祈云修正站在离自己两丈多远的地方,面朝前方,痴立不动。

随即,他转过眸子——

彼此视线,在电光石火间碰撞。

刚要开口,却见祈云修身如疾絮飘雪,须臾近到跟前,冲他脸上便是狠狠一拳!

32湮灭

孟湘环哪料到他突然出手,身体往后踉跄,最为在意的俏容上迅现一片清晰红肿,捂住脸大嚷:“你疯了!”

祈云修愤恨喘着气,两手握紧,恨不得再给他一拳:“你竟然……竟然……”

孟湘环擦掉嘴角的血,见他这般发疯连话都讲不利落的模样,便知方才情形是被他看到了,抖着肩膀:“好、好,既然知道,也免得我浪费唇舌再去解释了。”

祈云修清润如玉的嗓音近乎破碎:“你竟把她安置在那个妖人身边!”

孟湘环一声嗤笑:“我们尊使又不是狼,你师妹也非待宰羊羔,你担心个什么劲?”

但一语中的,祈云修可不就是担心呢,师妹无缘无故就变成对方的侍婢,倘若发生不可挽回的事,必会让他悔恨终生!

胡思乱想下,他脑袋直快烧成焦糊,只觉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原地着急。

孟湘环嘴里啧啧两声,摇了摇头,上前用指猛戳他胸口,好似反击一般,一番连嘲带损:“瞧瞧你这副六神无主的样子,跟丢了媳妇到处发失心疯有什么区别?如果让你师妹知道,只怕也笑你没出息!”

“你……”祈云修脸红了红,总算恢复些冷静:“你别胡说……”

孟湘环暗笑他还害羞上了,稍后一本正经地解释:“我也是将计就计,尊使不是能轻易含糊过去的人,假若怀疑上,我连你也保不住……”

这话讲的意味不明,祈云修纤眉微颦,却没琢磨出个头绪来。

孟湘环继续道:“况且最危险的地方,亦是最安全的地方,说不定如此一来,便能打听出有关宫主的线索,你师妹是聪明人,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如果不同意我的做法,当时自然会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这么说来……师妹她,是自愿要去那个人身边的……

祈云修慢慢举起自己的双手,就在之前不久,还亲自为她戴上梅花,总觉得那轻软柔绵的青丝还一根根地萦缠在指尖上,用力地呼吸,便能闻到她熟悉的花甜芬芳……然而收拢了,却是空空无也,似乎再怎样努力地握紧,也是徒劳。

“喂!”他木头似的呆呆不语,孟湘环捂住自己的宝贝脸蛋,气急败坏地讲,“你这臭小子,刚才出手这么狠,当真以为我是软包子好欺负?!”

祈云修省回神,面带歉意:“是我孟浪了,对不住……”

孟湘环却得理不饶人:“你知不知道这张脸对我来讲有多重要?寻欢娶亲都靠它呢,以后要是没有姑娘爱,你叫我怎么活?”

他说得似真非假,情况严重,祈云修一时还当了真,仔细端详,那脸颊鼓起的大块淤肿,几乎占去半壁江山,红得惊心触目,出现在原本迷死人不偿命的桃花俊脸上,果然有些面目全非……

他破开的嘴角还流着血,祈云修想自己刚才出手确实太重了些,不由得低下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忧急而愧疚道:“那、那你说该怎么办?”

孟湘环斜睨着他,俏艳的眸子里妖光流彩,单看那一双眼睛,还真是烟视媚行。

祈云修一个冷不防,他竟牛皮糖似的黏上来,单手搭上纤肩,身子也半倚半靠的,低低浅浅的呼吸,宛如抓不着的鱼儿,在那雪色颈项之间游走撩拨。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孟湘环笑眯着眼,嗓音带着醒后的慵懒余韵,近距离观察,发现这个人的睫毛好似极黑的蝴蝶翅膀,又密又长,尖端微微上翘,不动声色的精致,真让人有伸手摸一摸的冲动,“如果将来我讨不到老婆,你就负责照顾我一辈子好了……”

祈云修先是一震,随即开始颤抖。

孟湘环舔着嘴角,仿佛策划着一场暧昧游戏:“你师妹不在也好,这样子……我们便能够单独相处了。”

话音方落,脸上又传来一阵剧痛。

他捂住眼睛:“你……”

“混蛋!”祈云修拂袖而去,须臾间只剩一抹白点。

孟湘环唇角猛烈地抽搐着,最后又化为莫可奈何,嘴里抱怨似的嘀咕:“死小子,脾气越来越暴了,半点玩笑都开不得!”

********

石阶弯曲蜿蜒于深处,间隙铺着五颜六色的碎滑圆石,光照下滢滢剔透,幻绮流光,令人眼花缭乱。

走的是单独小道,一路上也见不着什么人影,惟独风吹得紧,花树婆娑,飞香弥乱,花瓣漫天纷纷洒洒,构成好一幅群蝶翩跹的景象。

两个人一前一后,艳红,清白,如火,如雪,两种极端,仿佛错误的纠结在一起,美丽到近乎残酷。

花以怜凝视着那人被风扬起的乌黑长发,宛若天宫流泻下的华丽绸缎,遮住红得有些狂妄浮华的衣袍……在风中缠绵着,不停地从眼前飘过,像一个充满诱惑的陷阱,贪婪地抓住了,却发现隐藏在美丽的背后,会是赴火亡身的毁灭。

谁说痛只是一瞬间?

那种撕心裂肺,原来可以跟天长地久一样,不毁不休。

他寂静的背影,长长地拖在地面上,轻烟一般地流动,花以怜眼帘低垂,一直盯着地面那条影子,不知过去多久,那影子突然静止,她却多走了两步才停下,眼神有种不透彻的迷惘,微微眯了下,仿佛怕自己看错。

那身影果然是不动了,曳地衣摆犹如翩然的蝶旋舞一个圈,眼前溘然出现一双薄底缎靴,做工精美上乘,便联想到它的主人,也一定是个身份不凡的人。

靴子朝着自己慢慢移动,花以怜呼吸略微凝滞,把头抬起来,光照下,他翻飞的红衣好似妖艳的花在半空盛开,带着火焰般的热度,烧醒花以怜一双黯淡恍惚的瞳孔。

年少天真,柔情总似水,怎奈佳期如梦,最终,摧毁在那惊鸿一瞥中。

他没有认出她,而她,却清楚记得……

那眉、那眼、那唇,怎么就有着与曾经人相同的轮廓,不过是五官更精致了,线条更深刻了,隽美秀逸的眉宇间经过世事更迭,已经有了属于男人的成熟与沉稳……但分明,分明就是记忆中,让她刻骨铭心的容颜、朝思暮想的身影,梦里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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