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女奇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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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女奇缘-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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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咱们的绳杠也带来。这得两人抬呀!〃 少时绳杠镢头来了。
这一阵嚷,院子里住店的串店的,已经围了一圈子人了。安公子在一旁看着,那两个更夫脱衣裳,绾辫子,磨拳擦掌的才要下镢头,只见对门的那个女子抬身迈步款款的走到跟前,问着两个更夫说:〃 你们这是作甚么呀?〃 跑堂儿的接口说道:〃 这位客人要使唤这块石头,给他弄进去。你老躲远着瞧,小心碰着!〃那女子又说道:〃 弄这块石头,何至于闹得这等马仰人翻的呀?〃 张三手里拿着镢头看了一眼,接口说:〃 怎么马仰人翻呢?瞧这家伙,不这么弄,弄得动它吗?
打量玩儿呢!〃 那女子走到跟前,把那块石头端相了,端相见有二尺多高,径圆也不过一尺来往,约莫也有个二百四五十斤重;原来是一个碾粮食的碌碡,上面靠边却有个凿通了的关眼儿,想是为拴牲口,再不,插根杆儿,晾晾衣裳用的。她端相了一番,便向两个更夫说道:〃 你们两个闪开。〃 李四说:〃 闪开怎么着?让你老先坐下歇歇儿。〃 那女子更不答言,她先挽了挽袖子,把那佛青粗布衫子的衿子,往一旁一缅,两只小脚儿往两下里一分,拿着桩儿,挺着腰板儿,身北面南,用两只手靠定了那石头,只一撼,又往前推了一推,往后拢了一拢,只见那石头脚跟上,周围的土儿就搭起来了。重新转过身子去,身西面东又一撼,就势儿用右手轻轻的一撂,把那块石头就撂倒了。看的众人齐打夯儿的喝彩,就中也有嗖的一声的,也有惜的一声的,都悄悄的说道:〃 这才是劲头儿呢!〃 当下把个张三、李四吓得目瞪口呆,不由的叫了一声:〃 我的佛爷老子!〃 他才觉得他方才那阵讨人嫌闹的不够味儿。那跑堂儿的一旁看了,也吓得舌头伸了出来,半日收不回去。独有安公子看得心里反倒加上一层为难了。甚么原故呢?他心里的意思,本是怕那女子进这屋里来,才要关门,怕关门不牢,才要用石头顶,及至搬这块石头,倒把她招了来了。这个当儿,要说我不用这块石头了,断无此理;若说不用你给我搬,大约更不会行。况且这等一块大石头,两个笨汉尚且弄它不转,她轻轻松松的就把它拨弄躺下了,这个人的本领,也就可想而知。这不是我自己〃 引水人墙〃 、〃 开门揖盗〃 么?只急得他悔焰中烧,说不出口,在满院子里干转。这且不言。
且说那女子把那石头撂倒在平地上,用右手推着一转,找着那个关眼儿,伸进两个指头去勾住了,往上只一提,就把那二百多斤的石头碌碡,单撒手儿提了起来,向着张三、李四说道:〃 你们两个也别闲着,把这石头上的土,给我拂落净了。〃
两个人屁滚尿流,答应了一声,连忙用手拂落了一阵,说:〃 得了。〃 那女子才回过头来满面含春的向安公子道:〃 尊客,这石头放在那里?〃 那安公子羞得面红过耳,眼观鼻、鼻观心的答应了一声说:〃 有劳,就放在屋里吧。〃 那女子听了,便一手提了石头,款动一双小脚儿,上了台阶儿。那只手撩起了布帘,跨进门去,轻轻的把那块石头放在屋里南墙根儿底下,回转头来,气不喘,面不红,心不跳。众人伸头探脑的向屋里看了,无不诧异。
不言看热闹的这些人,三三两两,你一言,我一语的猜疑讲究。却说安公子见那女子进了屋子,便走向前去,把那门上的布帘儿挂起,自己倒闪在一旁想着好让她出来。谁想那女子放下石头,把手上身上的土,拍了拍,抖了抖,一回身就在靠桌儿的那张椅子上坐下了。安公子一见,心里说道:〃 可怎么好?怕她进来,她进来了;盼她出去,她索性坐下了!〃 心里正在为难,只听得那女子反客为主,让着说道:〃 尊客,请屋里坐。〃 这公子欲待不进去,行李银子都在屋里,实在不放心;欲待进去,和她说些甚么?又怎生的打发她出去!俄延了半晌,忽然灵机一动,心中悟将过来:〃 这是我粗心大意。我若不进去,她怎得出来?我如今进去,只要如此如此,怎般怎般,她难道还有甚么不走的道理不成?〃 这正是:也知蕙兰非凡草,怎奈当门碍着人?
要知安公子怎生开发那女子?那去找褚一官的两个骡夫回来,到底怎生掇赚安公子?那安公子信也不信,从也不从?都从下回书交代。 

第五回 小侠女重义更厚情 怯书生避难反遭祸

这回书紧接上回,讲的是安公子一人落在荏平旅店,遇见一个不知姓名的女子,花容月貌,荆钗布裙,本领惊人,行踪难辨,一时错把她认作了一个来历不明之人,加上一番防范。
偏偏那女子又是有意而来。彼此阴错阳差,你越防她,她越近你,防着防着,索性防到自己屋里来了!及至到了屋里,安公子是让那女子出来,自己好进去;那女子是让安公子进去,她可不出来。安公子是女孩儿一般的人,那里经得起这等的磨法?
不想这一磨,正应了俗语说的〃 铁打房梁磨绣针〃 ,竟磨出一个儿见识来了。
道他有了个什么见识?说来好笑,却也可怜!
只见他一进屋子,便忍着羞,向那女子恭恭敬敬的作了一个揖,算是道个致谢。那女子也深深的还了个万福。二人见礼已毕,安公子便向那马鞘子里拿出两吊钱来,放在那女子跟前,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女子忙问说:〃 这是什么意思?〃 公子说:〃 我方才有言在先,拿进这块石头来,有两吊谢仪。〃 那女子笑了一笑说:〃 岂有此理!笑话儿了!〃 因把那跑堂儿的叫来说:〃 这是这位客人赏你们的,三个人拿去分了吧。〃 那两个更夫正在那里平垫方才起出来的土,听见两吊钱,也跑了过来。那跑堂儿的先说:〃 这我们怎么倒稳吃三注呢?〃 那女
子说:〃 别累赘!拿了去,我还干正经的呢。〃 三个人谢了一谢,两个更夫就和他在窗外分起来。那跑堂儿的只叫得苦,他原想着这是点外财儿,这头儿要了两吊,那头儿说了四百,一吊六百文是卷稳的下腰了;不料给当面抖搂亮了,也只得三一三十一,和那两个,每人六百六十六的平分。分完了,也算多剩了两个大钱,掖在耳朵眼儿里,和两个更夫拿着镢头绳杠去了,不提。
公子见那女子这光景,自己也知道这两吊钱又弄疑相了。
才待讪讪儿的躲开,那女子让道:〃 尊客请坐,我有话请教。
请问:尊容上姓,仙乡那里?你此来自然是从上路来,到下路去,是往那方去,从何处来?看你既不是官员赴任,又不是买卖经商,更不是觅衣求食,究竟有什么要紧的勾当,怎生的伴当也不带一个出来,就这等孤身上路呢?请教!〃公子听了头一句,就想起嬷嬷爹嘱咐的〃 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的话来了。想了想:〃 算这' 安' 字说三分,可怎么样的分法儿呢?难道我说我姓宝头儿,还是说我姓女不成,况且祖宗传流的姓,如何假得?〃 便直截了当的说:〃 我姓安。〃 说了这句,自己可不会问人家的姓,紧接着就把那家往北京,改了个方向儿,前往河南,掉了个过儿。说:〃 我是保定府人。
我从家乡来,到河南去,打算谋个馆地作幕。我本有个伙伴在后面走着,大约早晚也就到。〃 那女子笑了笑说:〃 原来如此!只是我还要请教,这块石头又要它何用?〃 公子听了这句,口中不言,心里暗想道:〃 这可没的说了!怎么好说我怕你是个给强盗看道儿的,要顶上这门,不准你进来呢?〃 只得说是:〃 我见这店里串店儿闲杂人过多,不耐这烦扰,要把这门顶上,便是夜里也谨严些。〃 自己说完了,觉着这话说了个周全,遮了个严密,这大概算得〃 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 了。
只见那女子未曾说话,先冷笑了一声,说:〃 你这人怎生的这等枉读诗书,不明世事?你我萍水相逢,况且男女有别;你与我无干,我管你不着。如今我无端的多这番闲事,问这些闲话,自然有个原故。我既这等苦苦相问,你自然就该侃侃而谈;怎么问了半日,你一味的吞吞吐吐,支支吾吾,你把我作何等人看待?〃 列公!若论安公子,长了这么大,大约除了受父母的教训,还没受过这等大马金刀儿的排揎呢!无奈人家词严义正,自己胆怯心虚,只得赔着笑脸儿说:〃 说那里话!
我安某从不会说谎,更不敢轻慢人,这个还请原谅。〃 那女子道:〃 这轻慢不轻慢,倒也不在我心上,我是天生这等一个多事的人:我不愿作的,你哀求会子也是枉然;我一定要作的,你轻慢些儿也不要紧。这且休提。你若说你不是谎话,等我一桩桩的点破了给你听:你道你是保定府人,听你说话,分明是京都口吻,而且满面的诗礼家风,一身的簪缨势派,怎的说倒是保定府人?你道你是往河南去,如果往河南去,从上路就该岔道,如今走的正是山东大路,奔江南江北的一条路程;若说你往江南、淮安一带还说得去,怎的说倒是往河南去?你又道你是到河南作幕,你自己自然觉得你斯文一派,象个幕宾的样子,只是你不曾自己想想,世间可有个行囊里装着两三千银子去找馆地当师爷的么?〃 公子听到这里,已经打了个寒噤,坐立不安。那女子又复一笑说:〃 只有你说的,还有个伙伴在后边,这句话倒是句实话;只是可惜你那个老伙伴的病,又未必得早晚就好,来得恁快。你想,难道你这些话都是肺腑里掏出来的真话不成?〃 一席语把个安公子吓得闭口无言,暗想道:〃 怎么我的行藏她知道的这等详细?据这样看起来,这人好生作怪,不知是给甚么强盗作眼线的,莫不竟是个大盗,从京里就跟了下来。果然如此,不但嬷嬷爹在跟前不中用,就褚一官来也未必中用。
这便如何是好呢?〃 不言公子自己肚里猜度,又听那女子说:〃 再讲到你这块石头的情节,不但可笑可怜,尤其令人可恼。你道是怕店里闲杂人搅扰,你今日既下了这座店,住了这间房,这块地方今日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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