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女奇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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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女奇缘-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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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拘着礼法,不好探头往外看,只得低了头,伏在地下陪着哭。
这一片哭声内,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一班人,果然都是谁呀?'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5 1 7 Z 。 c O m'
原来安太太过来的时候,安公子小夫妻,和仆妇丫鬟,都过来了。只因里面地方过窄,要等安太太先见过了,然后大家才好进来;趁这个空儿,便在前厅换了衣服;姑娘在灵旁跪着,只顾在那里应酬安太太,却不得知道消息。及至她自己伏下身去陪哭,安太太便站起身来,她哭着闪眼一看,早见一男一女,拜倒在灵前;又是两个老少妇人,跪在门里,一个男的,跪在门外,都伏在地下痛哭,又各各的身穿重孝。姑娘眼泪模糊,急切里看不出个是谁,口里既不好问,心里更想不出,这是怎的一桩事?
正在纳闷,却见褚大娘子,把灵前跪的那个穿孝服的少妇人搀起来;那厢那个穿孝的少年,也便站起身来,还在那里擦着眼,捂着脸。那少妇便拉了褚大娘子,一面哭着,扑向自己来,便在方才安太太坐的那个坐褥上跪下,娇滴滴,悲切切,叫了声:〃 姐姐,你想得我好苦!〃 说罢也是抱头痛哭。何玉凤此时临近一看,又听得说话声音,才晓得是她救的那个结义妹子张金凤;那厢站的那个少年,便是安公子。一时心中万绪千头。才待说话,那后面跪的老少两个妇女,也抢过来,给姑娘磕头;扶着姑娘的腿,哭个不住。门外的那个男的,也磕了阵头;站起来。姑娘且不及看门外那个,急得一手拉了金凤姑娘,一手推那两个妇女道:〃 你两个先抬起头来,我瞧瞧是谁?〃 及至两个抬起头来,两下里看了一看,才晓得是她的奶母和她的丫鬟,门外那个,却是她的奶公戴勤。姑娘此时,断想不到这班人忽然在此地,同时聚在一处,重得相见,更加都穿着孝服,辨认不清。
倒是她那个丫鬟,随缘儿媳妇,隔了两三年不见,身量也长成了,又开了脸,打扮得一个小媳妇子模样,尤其意想不到,觉得诧异。这一阵穿插,倒把个姑娘的眼泪,穿插回去了,呆呆的瞅瞅这个,看看那个,怔了半日,便问着张金凤道:〃 妹子!我难道和你们是梦中相见么?〃 张姑娘道:〃 姐姐,你且莫悲伤,定一定再说话。〃
这姑娘痛定思痛,良久良久,才重复哭起来。安太太便叫张姑娘:〃 好生劝劝你姐姐,不要招再哭了。〃 褚家娘子和她奶娘也来相劝,姑娘这才止住悲啼。
拉了张金凤,觉得心中有万语千言,只不知从那句说起;只见她看了看众人,又看了安公子夫妻,忽地失惊道:〃 啊呀!岂有此理!我这奶公奶母,和这丫鬟罢了!你二位现在伯父伯母双双在堂,岂不嫌个忌讳,怎生也穿起这不祥之服,快快脱下来才是!〃 安公子跪在那里答道:〃 我两个受了姐姐的救命大恩,无路可报,今日遇着婶母这等大事,正该如此;况又是父母吩咐的,怎敢违背?〃 姑娘连连摆手说:〃 这事断断行不得!〃 张姑娘又道:〃 姐姐,便是你我,又和嫡亲姊妹差些甚么?姐姐不必再讲了。〃 两人只管这等说,姑娘那里肯依,急得又向安老爷、安太太说:〃 伯父,伯母,这事礼过于情,不要说我何玉凤看了不安,便是我的母亲九泉有知,也过不去。求你二位老人家,吩咐一句,一定叫他们脱了才好。〃 安老爷道:〃 姑娘,你且不必着急,听我说。你道这事礼过于情,在古礼讲,古人的朋友,本就有个袒免之服。怎的叫作袒免?就如今男去冠缨,女去首饰,再系条孝带儿,戴个孝髻儿一般。按今礼讲,你只看内三旗的那些人家,遇见父母大事,无论亲戚朋友跟前,都有个递孝接孝的礼。再讲到情,你我两家,不但非寻常朋友可比,比起那疏远的亲戚来,只怕情义还要重些!便是你尊翁灵柩到京的时候,我也曾在我那坟园上,供养他几日,也曾叫我这孩儿去了缨儿,穿身孝服,替我早晚祭奠。这是你奶公奶娘眼见的,那时姑娘,你又从那里不安去?何况姑娘,更救了他两个性命,便同救了他两个父母公婆,他两个如今只给你令堂穿身孝服,就论一报一施,你道孰轻孰重?这几身孝,正是我昨日听得你令堂的事,和你伯母商议,特特的赶做成的。你我骨肉一般,还讲得到甚么忌讳!我是忌讳这个?一儿一媳,当日在那能仁寺,双双落难,果然不是你来搭救,只怕今日之下,想穿这两身孝服,也没处穿;我同你伯母,求着这样忌讳,也求不到!我再和姑娘你掉句文,这就叫作' 亡于礼者之礼也' ,故曰'其动也中'。〃 安太太也道:〃 这样是。〃 一面不叫姑娘谦让,一面又怕她着急,便亲自过来,安抚了她一番。
邓九公方才见那公子和张金凤穿了孝来,也自诧异,及至安老爷说了半日,他方才明白过来。原来昨日安老爷,把华忠叫在一旁,说的那句体己话,和今早安老爷见了安太太,老夫妻两个说的那句哑儿谜,他在旁边听着,干着了会子急,不好问的,便是这件事。便向姑娘道:〃 姑娘,师傅总得站在你这头儿,咱们到底是家里,我再没说架着炮往里打的,这话你伯伯可说的是,咱们不用再说了。〃 姑娘还待再说,褚大娘子也道:〃 我可不懂得这些甚么古啊,今哪,书哇,文哇,还是我方才说的那句话,人家是个老家儿,老家儿说话再没有错的!怎么说咱们怎么依就完了,你说是不是?〃 姑娘见一个人扭不过众人去,心里想道:〃 我从来看了世间上,这些施恩望报的人,作那些春种秋收的勾当,便笑他是沽名,有心为善。所以我作事,作起来任是潮来海倒,作过去便同云过天空。即如我在能仁寺救安公子、张姑娘的性命,给他二人联姻,以至赠金借弓这些事,不过是我那多事的脾气,好胜的性儿,趁着一时高兴,要作一个痛快淋漓,要出出我自己心中那个不平之气。究竟何曾望他们怎的领情,怎生答报来着?不想他们竟这等认真起来。可见造因得果,虽有人为,也是上天暗中排定的。〃 想到这里,也就默默无言,只得跪下来,给安公子和张姑娘行礼叩谢,忙得他两个还礼不迭。虽然如此,姑娘此刻是说勉强依了,她心里却另有个不愿意的意思。她这不愿意,想来不是为方才给安公子、张姑娘磕那两个头,究竟她是个甚么意思?这位姑娘心里弯子转子过多,作者一时摸不着门儿,无从交代,不过到那个场中,也都明白了。
安老爷自从到了二十八棵红柳树邓家庄,又访得青云堡,见了褚一官、褚大娘子,这才见着邓九公。自从见了邓九公,费了无限的调停,无限的婉转,才得到了青云峰,见着了这位隐姓埋名,昨是今非的十三妹。自从见了这位姑娘,又费了无限唾沫,无限精神,才得说的她悉心忏悔,五体皈依。一直等安太太、安公子、张姑娘,以至她的奶公奶母丫鬟,异地重逢,才算作完了这本戏文,演完了这段事情,才得略略的放心。他便对邓九公说:〃 九兄这事情的大局已定,我们外面歇歇,好让她娘儿们说说话儿,各取方便。〃 邓九公本就嚷了半天,听了这话,正中下怀,忙说:〃 很好!咱们也该喝两盅去了。〃 又告诉褚大娘子道:〃 劝姑娘吃些东西。哭只管哭,可不要尽只饿着。〃 唠叨了一阵,这才陪了老爷、公子出来。
外面自有褚一官带了人张罗着,预备吃的;内里褚大娘子,也指使着一群镢头镢脚的婆儿,擦抹桌凳,搬运菜饭,便连戴勤家的,随缘儿媳妇,也来帮忙;一时里外都吃起来。安老爷和邓九公心里惦着有事,也不得照昨日那等畅饮;虽然如此,却也瓶罄杯空,不曾少喝了酒,至于那些吃食,不必细述,也没那鼓儿词上的〃 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飞禽海底鱼〃 ,不过是酒肉饭菜,吃得醉饱香甜而已。一时吃完,又添了东西,内外下人都吃过了。
邓九公闲话中,便和安老爷说道:〃 老弟!你看这等一个好孩子,被你生生的夺了去了,我心里可真难过。只是一来,关着她的重回故乡;二来,又关着她的父母大事;三来,更关着她的终身,我可没法重留她。但是我也受了她会子好处,一点儿没报答她,我这心里怎得过的去?我想如今,她不是没忙着要走的这一说了吗?我要把她老太太的事,重新风风光光的给她办一办,也算我们师徒一场。
只是要老弟你多住几日,包些车脚盘缠,可就不知老弟,你等得等不得?〃 安老爷道:〃 我倒没甚么等不得;那盘费更是小事。便是九兄你不给她办这事,我们也不能就走。甚么原故呢?我心里已经打算在此了。
此去带了一口灵,旱路走着,就有许多不便。我的意思,必须仍由水路行走,明日就要遣人,折回临清闸去雇船,往返也得个十天八天的耽搁,只是老兄你方才说的这番举动,似乎倒可不必。从来丧祭,称家之有无。她自己既不能尽心,要你多费,她必不安;况且这些事,究竟也不过虚文,于存者殁者都无益处。竟是照旧,明日伴宿,后日却把灵封了,把她接到庄上,你师弟姊妹,多聚几日,叙叙别情。有这项钱,你倒是给她作几件上路素儿衣裳。如此事事从实,她也无从辞起。〃 邓九公道:〃 那几件衣裳,可值得几何呢!〃 说着绰着那部长须,翻着眼睛,想了一想,说:〃 有了衣裳,行李也要作,临走我到底要把她前回和海马周三赌赛,她不受我那一万银,送她作个程仪,难道她还不受不成?〃 安老爷道:〃 那她可就不受定了。老兄,你岂不闻' 江山好改,秉性难移' ?你切不可打量她从此就这等好说话儿;她那平生最怕受人恩的脾气,难道你没领教过?设或你定要尽心,她决然不受,那时彼此都难为情。依我说倒莫如……〃 老爷说到这里掩住口,走到邓九公跟前,附耳低声说道:〃 九兄,必须如此如此,岂不大妙?〃 邓九公听了,乐得拍桌子打板凳的,连说有理;又说就照这样办了。
老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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