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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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无忧-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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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并非脂粉香气又或女子体香,而是他极为熟悉、偏偏这些天又一口尝不到的茶香!

易兰台愕然抬首,却见赵清商拿著两只小巧的竹根杯,竟泡了两杯茶出来!她笑道:“易先生,请喝杯茶。”说著递过一只茶杯,抬头却骤见一张斯文洁净的面孔,大是吃惊,手中的杯子便直直掉了下来。

易兰台伸手一抄,笑道:“这是今年的雨前?真是好茶。”

赵清商出了一口气:“易先生……易公子您可真懂茶。”

二人对面而坐,易兰台一生境遇虽多,可在棺材环绕之下,与一名妙龄女子一同品茶却也是平生首次。赵清商却是一脸享受,半闭著眼睛捧著杯子,彷佛这是世上最后一杯茶一般全心享受。

一杯茶尽,清淡香气弥漫于唇齿之间。易兰台骨子里不脱大家公子习气,便赏鉴起那杯子,见两只竹根杯大小虽然相仿,却并非一对,自己手中的杯壁上刻的是一幅“刘阮入天台”图,赵清商手中杯子上刻的却是一幅云萝山水,但两者雕刻均是十分精细,显是名家之作。

赵清商见他注视,便笑道:“有人讲这是三松先生的作品,我也不知到底是真是假。不过很是轻便,便一直带著。”

三松先生名为朱三松,是当时有名的竹雕家。易兰台又看了一会儿,道:“三松先生虽是喜用竹根雕刻,这却不是他的作品。”

赵清商笑道:“那也没关系。”说著又为易兰台和自己各倒了杯茶。

易兰台笑道:“从雕工笔法来看,这更似三松先生祖父松邻先生之作。”朱松邻创竹雕嘉定一派,是了不起的大家。赵清商笑逐颜开,喝得更是有滋有味。

易兰台看她神态,深觉这年轻女子真是有趣,他慢慢啜饮著杯中清茶,却听外面雨打铁马儿叮当,风韵清越,不觉怅然抬头。

北疆雨水本少,这一场雨不知是何时下起的,潇潇不绝,比起江南的细雨飘拂又是一种韵味。易兰台自从来到无忧门后,极少回忆到旧时光景;入朝为官后金马玉堂,更是将昔日回忆紧紧收藏,偏偏在这一时分,面对著北疆这一场淋漓尽致的雨,这一只旧日烟云的竹根杯,这一杯清淡如水的雨前茶,还有这一个少年般的女子,他竟然想起了莫家。

那是在前朝富贵五代的世家:老宅里常年不开正门,地板沁凉,房间里有浅淡的薰香;易兰台还记得厅堂里那架用云母石镶嵌的屏风,还有从小在他身边服侍的两个侍女,一个叫小苹,一个叫小鸿;那间设在西厢的书房,他四岁在书房里开蒙,八岁时已习得一手松雪体……

不思量,自难忘。

他收敛思绪,忽听雨中似乎又多了一种声响,心下暗惊,匆忙间一手拉下身上外衣扑灭火堆,另一只手则把手中的竹根杯向外一掷。

这一掷准头十足,反应奇快,然而仅此而已,他身无半分内力,掷杯的右手更是远较一般人软弱,竹根杯没飞多远,便直直坠落下来。

就在这一时分,一道银电自半空掠过,正击在那只杯子上,竹根杯向外疾飞,撞在窗外飞进的一把飞刀之上。飞刀将竹根杯刺个对穿,劲犹未绝,带著杯子刺到一口棺材上,刀柄上一束紫青穗子犹在颤动。

看到这柄飞刀,易赵两人同时一惊,异口同声道:“追风刃!”

这追风刃在兵器谱中排名第九,一手飞刀天下扬名,人送绰号“江北第二”,性情骄傲之极,为人却在正邪之间。易兰台苦笑一声,心知这个煞星多半也是自己招来的,著实对不住这位赵姑娘。正寻思到这里,却听赵清商惋惜道:“可惜了这杯子。”虽是这般说,口气中并没有当真抱怨的意思,她又笑道,“易公子,既是你在这里,倒可不必怕他。”

从正常的道理看,兵器谱上排名第一打败排名第九乃是无可非议之事,无奈此刻情形……易兰台叹了一口气:“抱歉,我内力已失。”

赵清商一怔,方才那一掷她也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却不料到真实情形竟是如此,忙道:“我说错话了,你别介意……”

下半句话尚未说完,易兰台忽然拉住她一低身,黑暗中一道银光闪过,又一把飞刀贴著赵清商头发直飞过去,束发的竹簪都被削断。

此时义庄内火堆已灭,外明内暗,雨声又大,不料追风刃飞刀仍是精准如斯!幸而易兰台武功虽失,耳力经验仍在,这才逃过一劫。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心知这一劫非比寻常,但再没有连累他人的道理,便提声喝道:“追风刃前辈,你要找的人可是在下?”

以他身份,追风刃实在当不得这“前辈”二字;但若从他年纪看来,这一声称呼倒也当得。果然追风刃听得内里传来声音甚是年轻,便不再发出飞刀,一时间只闻风雨大作,不绝于耳。

易兰台一振衣衫,长身而出,生死时分,他风度丝毫未减。临行前朝赵清商方向微微一笑:“救命之恩,他生定当结草衔环。”

门外铁马声响连环不绝,一个蜡黄面皮的老者站在雨中,此人浓眉、鹰勾鼻、细眼、大胡子,一身西域装扮,腰间一条带子乃是黄金打造,上面镶嵌百宝,雨水中一片光华灿烂,衬著他一个肥肥重重的肚子,倒似一个西域大贾,谁能想到他便是闻名江湖的追风刃?

雨声不息,追风刃衣履尽湿,水珠子顺著须发直流下来,一双细眼却如沾了水的雪亮刀刃一般,莫可逼视。见到易兰台出来,他把大胡子甩了甩,道:“找的就是你,这般大雨天,还要劳动我老人家。”他上下打量了易兰台几眼,忽地十分惊讶,“你这小子,原来并没有内力!”

追风刃纵横多年,江湖经验何等丰富,看出这一点后不由恼怒:“这也用我出手?你识相点,跟我走吧!”

易兰台苦笑一下,此时就算他智计百出,一时却也无法可施,但有一件事他心中始终不明,便道:“追风刃前辈,你为何要寻我?”

追风刃板著脸:“那些戎族人因何找你,我也便因何找你。”

这话依然不得要领,易兰台苦笑道:“我不过是一个平常人,实不敢当此青眼。”追风刃大胡子一抖:“你是平常人么?我看不见得!”

他说的倒也没错,易兰台不好申辩,又问道:“追风刃前辈,你本是西域高手,为何却要相助戎族?”他随口而言,然而这句话却似对追风刃刺激颇多,这名西域高手把大胡子猛地一抖,大声道:“与你何干!”随即把脸一板,“看在你是晚辈,便让你先出手吧!”

他义正辞严,易兰台哭笑不得,只是话音未落,便听得义庄内有人道:“前辈,尚有一位晚辈请见!”声音清越,如玉磬击金钟,大雨中一道青色人影倏地一晃,轻飘飘掠到了易兰台身旁,随后行了一礼:“沧浪水门下弟子赵清商,见过追风刃前辈。”

直到此时,瓢泼一般的大雨,才哗啦啦地浇到了她的身上。

易兰台吃惊之极:“赵姑娘……”

赵清商抬头看他,忽地俏皮一笑,一双眸子里清明不减:“易公子,我没有看著你一人对敌的道理。”

易兰台心头剧震,江湖中最重是一个舍生取义的“义”字。而他一生中,除了师父楚徭,竟还有面前这个年轻女子,能以这一字对他。

他转头望去,赵清商笑吟吟地看著他,自是不知这一句话在易兰台心中造成何种深重影响。追风刃却有些不耐,他打量赵清商一眼:“你出身沧浪水?是谁的徒弟?”忽地看到她手腕上的汉玉镯子,一怔道,“掌门信物,你当了掌门了?松仪呢?”

“沧浪水”乃是武林中一个剑派,百余年前,这一门派中曾出过一名叫做殷浮白的剑客,手中一把流水剑横扫江湖七大剑门,声势一时无双。但殷浮白年纪轻轻便即过世,之后沧浪水一派虽已颓败,但总没有让一个年轻女子担任掌门的道理。

赵清商沉肃了神色:“先师松仪已于七年前过世。”却并未否认自己出任掌门一事。追风刃听了,长吁短叹,颇有伤感之意:“我和你师父……”他算了一番,“十年前见过一面,他的剑法倒过得去,为人也很好,竟然就死了,唉……”忽地又转了话题,“怎么,你是要为这小子出头?”

赵清商笑道:“正是。”追风刃沉吟道:“你也是个晚辈……罢了,我有个规矩,不论何人,只要能接下我七把飞刀,就可自行离去。看在你是松仪的徒弟份儿上,你若能接我五把飞刀,就带著这小子走吧。”

这要求看似宽仁,其实不然。自江北陈碧树身死之后,飞刀一术,再无人能与追风刃争辉。况且他方才见过赵清商身法,知这女子武功虽然不弱,但若说躲过自己五把飞刀,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赵清商又笑道:“您可是前辈,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如此,我便应下了。”她虽如此说,手指也不禁微微颤抖。

追风刃看出她心思,心中暗道:“这小姑娘不过强撑,我不取她性命就是。”想到这里,正要出手,却听对面的易兰台道:“且慢!”

追风刃一怔:“你又有什么话说?”易兰台道:“我想请前辈更改一下约定,若是我二人同时应对,接前辈七把飞刀,便听凭我们离去如何?”

他并无内力,追风刃也不担心翻出什么花样,便道:“可以。”

赵清商不明所以,心下担忧。易兰台走近两步:“赵姑娘,借一步说话。”他身形高挑,两人并立,赵清商只到他下巴高度。易兰台便低下头,轻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赵清商揉揉发红的耳朵,一挺身子:“前辈,请出招吧。”说罢迳自站在当地。雨水浇湿她一身衣衫,也显出她身上并未携带兵刃。

追风刃心中小有不满:“这小姑娘,太也狂妄!”他身不动,臂不摇,一柄飞刀不知从何处倏地飞出,穿破层层雨雾,刀身上竟然全然未沾雨水,直向赵清商咽喉袭来!他自恃身份,便未向易兰台出手。

只是他飞刀甫一出手,易兰台手一扬,一颗石子也随即飞出,准头之足,便似事先得知飞刀将要袭往何处一般。

那颗石子刚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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