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慕容世家- 第105部分

那双苍老深邃的眼睛，现在充斥这一种名为悲伤的表情。

如果之前慕容光面前之人是一个可远观的得道高僧，那么现在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当然慕容光对于此时的老僧更加的亲切，因为他本身就不是一个神‘浑浑噩噩’的人而已。

慕容光可以冲那双悲伤的眼中看出，他口中述说的哪个他对与慕容博的愧疚，和对于慕容世家的愧疚。

慕容光面色一变，目光死死的盯着那张面容枯槁，脸上皱纹深如刀割的扫地老僧，眼中掠过骇然与猝不及防。他望着身前那道略显单薄的苍老身影，也是沉默了下来。

假死离世？

慕容光前两辈人都是这般，何其的相似啊！

就因为‘他’的不负责的作法，可以算是造就了慕容博的偏执，因为‘他’和慕容博的不负责的作法，也是造就了以前那个慕容复，那个疯狂执拗的慕容复。

记忆之中，慕容博和慕容复都是从早年‘丧父’的稚嫩少年，没有言语，只有家族。

两人一步步的向前攀，直到爬到如今已臻江湖绝顶高手的地步，在这一路之上，那份艰难困苦，不足为外人道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也是没有向任何人提起，他们有着自己的骄傲。

无论是慕容博也好，还是以前的慕容复也罢，他们所依靠的始终还是他们自己，也唯有自己。他们不像那些传说之中的主角，能够摔个崖就能够练就绝世武功，也不像他们那般有师傅，有小弟。他们只有自己，他们唯有孤独。

曾经显赫江湖，威震天下的姑苏慕容世家，除了给他们留下一份，必须以命去守护的责任之外，却是再未给他留下什么珍贵的东西。以至于那一丝亲情的温暖，对他们而言也只是幻想而已。

慕容光前世今生，算是将这种经历都是经历过了。前世的孑然一身，这世的独自修炼努力，至于其兄慕容复，和他也是一样的，没有师傅教导。这种悲苦，因此他也是非常的明白，非常的了解。

这些年究竟是付出了多少的艰辛与努力，常人只能看见慕容世家这份世代相传的超凡成就，然而却是忘记了，在那耀眼的成就下，经历了多少辛酸苦楚。不论是慕容光，还是慕容复，都是付出了心血，只是他慕容光一直在幕后罢了。

慕容博虽然沉迷在兴复大燕的美梦之中，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真的将自己压迫到了极致，甚至达到了疯狂的地步。

为了兴复大燕，不惜一命相抵，求得萧峰出兵挑起辽宋之争，这份偏执，比之记忆之中的慕容复丝只有过之，却是不差。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和‘他’有着关系，但是‘他’却安安稳稳在少林寺中唱经念佛。

这样使得慕容光不得不皱起眉头。

他就是不明白，如果‘他’出来的话，一切的一切都将要变化，更是没有了记忆之中慕容复疯癫收场的结果啊！

只是世间没有如果，有的只有一个慕容光的‘纰漏’。

扫地老僧负手而立，向着一处蒲团走去，缓缓地坐了下来。慕容光自然也是跟了上去。

看着老僧蹒跚的脚步，微微驼起的后背，慕容光好像看见了对于身前的那道沧桑，摇了摇头，也是坐了下来。

在蒲团面前，一个香台前面，上面摆放一系列的书本，在里面一本本佛门经书、卷宗，渗透着淡淡的墨香，让人进入一种奇异的境界一种，但是却为吸引人的却是旁边末端一本本书籍，显然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一些。

‘少林七十二绝技’，虽然不是全部，但是这样杂乱放在一旁，还真的会亮瞎一些江湖中人。但是慕容光却只是看了一眼，便是没有再多看一眼。

待得慕容慕容光坐下之后，扫地老僧才缓缓地开口，只是他并没有打算正面回答慕容光的问题。

问道：“你叫做什么名字？”

现在慕容光面前只有一个老人。

老人那嘶哑着声音，苍老的身影，在他的眼前历历在目。

看着眼前这个迟暮老人，慕容光说道：“小子叫作慕容光，其兄叫作慕容复。”

“慕容复，慕容光。‘复兴’，‘光兴’。……呵呵……”

老僧喃喃自语的念叨。

片刻之后，老僧继续说道：“那我就将故事最后的一点全部说出吧！”

‘最后？’

道：“他在少林寺中苦苦修行，想通过少林寺千年佛法使得他洗脱心中的戾气，一个个日夜过去，不知道过了几年，还是十几年，他终究还是将内心戾气化解，对于佛心已经深入心中，却也是心生终身归于佛门之事，但是他却是了去不了尘世。”

“但是当他回家之时，却是发现了夫人也是不知所踪，只留下一封书信，上面写道‘此生无悔’，四个字。想来是他的夫人猜到了他假死之事，于是到处寻找，却是未果。而他的儿子却也是在江湖之中行走，未能遇见，也是不知道如何见面。他只能心中凄凉，在雨中浑浑噩噩了数天，终究还是回到了少林寺之中。终将修行。”

慕容光没有想到‘他’也是一个痴情之人。最后之时，却是被情之一字牵连，如果是他慕容光，他可能还是回这般吧！

但是……

‘他’终究是对不起慕容博。

扫地老僧述说完了之后，满面追忆，最终还是回过了神来。看了看慕容光那种有着明亮双眼，却是皱着眉头的脸庞。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之前和你一起之人，想来应该是慕容博，博儿吧！他是否还在怨恨于‘他’呢？”

慕容光听到扫地老僧的话，便是一愣，他没有和慕容博说起之前的那个故事？随即便是反应了过来，想来他现在已经放下了慕容这个身份吧！不，应该是他的爱，不仅仅是给于一个家族了吧！他选择了博爱。

而且慕容博没有看出老僧的容貌？老僧也是不知道慕容博其实已经‘死’了。

仔细想想也是，以慕容博这般年纪也应该算是知天命之年，算是一个老头了，毕竟‘他’离开之时，慕容博还是一个俊俏少年，在他的印象之中，他的父亲还是那般神骏的俊朗，并不是这般有气无力的样子。

慕容博假死的消息，鲜有人知。慕容博数十年混迹于藏经阁内，却始终没有暴露家传绝学，‘他’自然不会发现慕容博的身份。而且慕容博藏匿在藏经阁之时，面容气质也是发生了变化，和年轻之时完全不同了，是以‘他’自然不会知道那黑衣人之一便是慕容博。

慕容光缓缓说道：“怨恨我却不知道。之时我希望老头子不在执着与复国之事，放下心中执念，这般我就心安了。”

老僧并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显然对于慕容光很是满意。

而他们这些，旧人前事，已经过去了，他慕容光也是不会再提起了。一切都是随风而逝吧！

第一百四十章《楞伽经》

往事已经消散，慕容光也是不在过问，如果执意要刨根问底，只能够徒增伤悲罢了！现在所留下的也算是不错了，剩下了一个扫地神僧而已。他不是一个人，却也是一个人。

望着对面那道略显单薄的苍老身影，慕容光闭眼凝思了片刻，便是再次睁开双眼。

眼前的扫地老僧，亦或者是他口中所说的‘他’，想来在他那个时代，他过的也不是这般一帆风顺吧！慕容光倒是忘了慕容世家之人都是这般在深渊之中挣扎的饿鬼。

只要复国念头一日不除，那么就得不到轮回，不能够重生。

只是可笑的是，当年慕容世家却是从来不喜学汉家的东西，就连用汉字所写的书本，甚至是汉字，也是不屑于一顾，当时王语嫣还想慕容光问道：‘表哥，为什么大表哥虽然在看中国字的书籍，但是却是表现出了不怎么喜欢？难道中国字不好吗？我却是瞧不出哪里不好。’

对此慕容光只有嗤笑。而且慕容世家的祖宗是少数民族，要想成事，惜才重才，方是正理。可是从前到后，只有自祖上就跟着慕容世家混的四大家将，还有什么追随者么？其实其余将其收复的小猫小狗，有那个是真的有能力的。要实力没有实力，要智力没有智力。

不重视汉文化，不懂得笼络汉民族地主士大夫阶层，如何能成事？就这样的一个家族，还妄想复国，真是可笑可笑。

但是这一切都是要结束了，不是吗？

‘他’所行的一切，从为了证明自己，告诉江湖众人，他就是他，他不仅仅是先祖的后代，不单单是一个受到先祖阴庇之人。到后来也是陷入祖训的泥潭之中，到最后莫然觉醒，但却是已经有一点晚了。自己被迫离开，选择了一条忏悔之路，选择了一条博爱之道。

慕容光扪心自问，如果换成了他，他绝对不会这般，就算是舍弃全身武学又是怎么样，只是可惜他并不是‘他’。

前事已经不在提起，慕容光也是要说出自己所行的最初目的了。只是嘴唇微动，还没有出声，对方却是先他一步。

老僧像一颗弯曲的老松树一般，看上去形象不佳，但是却有着挺拔的身姿。他开口缓缓说道：“我此生已经无欲无求，所犯下的错误，也是让它随着时间飞逝，不再过问。看你现在的修为，算得上是年轻才俊，将来成就不可估量，想来慕容世家的先祖也是欣慰。”

换来的是慕容光的一阵沉默。片刻之后，慕容光才堪堪说道：“前辈，对于慕容世家不变的祖训是何看法呢？”

“佛祖所说七苦，乃是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前者是为痛苦。求不得，‘欲求长生不老不得，欲求身体健康不得，欲求不遇怨敌不得，欲求爱侣不分不得’，这些都也是痛苦，有求不得，有愿不遂，当然使人痛苦。是故人生是苦，红尘无可留恋。”

“我未生时谁是我，我生之后我是谁。自然放下。”

只是这佛曰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字不过十三，然脱此诸苦需多少年？又有多少人能够脱苦呢？

想那玄苦大师纵是名曰玄苦大师，是否又彻底解脱七苦了呢？临死之际‘脸上又是惊骇、又是痛苦、又混和着深深的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