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道长拉住了他,道:「你……你一定要找到舞玄姬的秘密巢|穴,杀了她,毁了若紫之灵……」
陆寄风摇着头,答不出话来,弱水道长说道:「若你不答应我,我……我不会再告诉你舞玄姬致命秘密……这是我的弟子们……用尽心机才查出来的……绝不能轻易示人……」
陆寄风道:「我……我……」
弱水道长已是出气多,入气少,道:「重生的若紫,已非原来的她……陆寄风,你切勿执迷色相……遗祸苍生!」
「不,我……」陆寄风实在难以答应亲手杀死重生的若紫,他已经失去了云若紫一次,怎能想象第二次?而且还是要亲手杀之!
弱水道长紧抓陆寄风的手臂,陆寄风的手臂都几乎要被掐出紫痕了,见陆寄风犹豫不决的样子,弱水道长恨恨地长叹了一声,道:
「师父……师父耗尽心血,竟调教出……这样一个优柔寡断、不成大器的小子……师父的百年心血……东流矣!」
弱水道长的眼中泛出悲恨的泪光,陆寄风想起司空无最后的交代,愧意顿生,遂点了点头,道:「若是若紫真的成了妖魔,我……定杀不赦!」
弱水道长摇了摇头,苦笑道:「是吗?唉!你真的下得了手吗?」
陆寄风不语,弱水道长突然咬紧了牙,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陆寄风连忙按住他的心口,不敢传真气进他体内,只能勉强冷静下来,专心地搜寻弱水道长体内的乱象,却只感应到一团奇异的炎气正在将奇经八脉全吸向中心,弱水道长已自断了任脉,才能汇聚着一口气守在丹田。
陆寄风知道若是去断他另一脉,弱水道长还能再护住部分真气,但是,要他亲手击断弱水道长的经脉,却万万下不了手。
陆寄风眼见弱水道长昏迷的脸孔,似乎还带着万分的不甘,不禁暗想:
「我若是再妇人之仁,弱水道长或许死也不能瞑目。」
于是陆寄风狠下心来,气聚指间,迅速地点断了弱水道长的督脉,将残余真气再护于心。
这融融真气令弱水道长胸间滞气略散,一口气又接了上来,缓缓睁开眼,微喘着气,道:
「你……你……」
陆寄风道:「我断了您另一脉,道长,您可以继续交代了。」
弱水道长眼中露出感激之色,道:
「很好……很好……」
他吸了口气,才道:「你……你到平城……找寇谦之和……和丞相……」
「丞相?」一时之间,陆寄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弱水道长说道:「是,我有极重大的……秘密,藏在平城观……平城观的石室之中,只有……寇谦之知道开启之法,此事……能教舞玄姬在魏国地位全失,甚且……能动摇魏的国本……你见了之后,得与魏相商议……」
陆寄风道:「既能动摇魏国,为何还要与魏的丞相商议?」
弱水道长说道:「魏相……是汉人……」
「什么?」陆寄风更感惊愕。
弱水道长说道:「他叫崔浩……既已效忠虏廷,势不反魏,但是……他会帮你……」
「为什么?」陆寄风更是大惑不解。
「因为舞玄姬……才是动摇魏国的根本,她实力雄厚,若无魏帝相助,你要对付她,找出她的炼妖巢|穴就……容易得多。」
陆寄风道:「那秘密让世人知道了,魏帝就不会再听信舞玄姬?」
弱水道长道:「正是,兹事体大,你千万要小心,不得……妄动。」
陆寄风道:「是。」
弱水道长的手颤巍巍地伸入怀中,取出一方细帛,道:「将……此书……交予停云师兄……」
陆寄风接了过来,弱水道长的手才垂了下去,像是完成了一件重大的心愿,长长吁了口气,声音竟然听起来十分平稳,问道:
「你真的会杀成魔的若紫?」
陆寄风沉重地点着头,内心五味杂陈。
弱水道长微微一笑,望着远天,道:
「你未必下得了手杀若紫,就像我如今……也不敢说自己是否真的下得了手杀小舞……」
「什么?」陆寄风一怔。
弱水道长喃喃轻道:「我累了,陆寄风,为了一步之差,我一生都在修道赎过,未能说真心话,做真正想做的事,我已经累了……」
他最后这几句话,说得中气平畅,反而令陆寄风心生极大的不祥感。果然,弱水道长说完后,缓然呼了一口气,便闭上了双眼,整张脸出现安详之极的表情。
「道长!道长!」
陆寄风急唤,弱水道长却已不再动弹呼吸,溘然长逝。
陆寄风抱着弱水道长的尸体,发了一会儿怔,才被一阵轻笑给唤回了现实:
「臭道士要死也不死得干脆些,啰哩啰嗦的,这回可真的死啦?」
迦逻以如此语气奚落弱水道长,令陆寄风心生不悦,默默抱起弱水道长的尸体,便欲走回云府。
迦逻跃了下来,道:「我从紫鸾寨手里平安逃回来了,你谢也不跟我说一声?」
陆寄风道:「多谢你。」
迦逻翘起了嘴唇,道:「你谢得没诚意!」
陆寄风道:「你别烦我!」
迦逻道:「死了个臭道士,你这么难过干什么?」
陆寄风打定主意不理他,抱着弱水道长的尸体,快步奔回云府。迦逻连忙提气直追,在背后大呼小叫,喊脚痛装跌倒的,陆寄风知道其实他也会武功,只是喜欢装可怜,这回连脚步放慢等他都不肯了,径自奔回了云府。
迦逻看陆寄风就是不回头,只好闭了嘴,专心地提气追赶陆寄风,以免跟不上他的脚步。
回到云府,内外都已恢复了原来的安静有序,陆寄风一抱着弱水道长回来,便有人奔入内通报,管家迎出来道:
「陆公子,老爷才刚醒,正在后堂,您跟我来。」
陆寄风面无表情地跟着管家走了进去,晚了一步的迦逻好不容易追上,也要跟进去,被门口的几名卫士挡住,道:
「这位公子,您是谁?」
迦逻不答理他们,陆寄风道:「他是跟我一路的!」
卫士们这才不加干预,迦逻拉着陆寄风的衣摆,亦步亦趋,不肯放手。
越到后堂,倒在两边的人就越多,但都只是看来精神不济,并没有生命危险的样子。直到一处大厅,两名仆从推开了大门请陆寄风进去。
堂内,停云道长亲自为云萃运功驱毒,正好行功已毕,收掌而起。
云萃脸上黑气尽消,精神也已恢复了,但眉宇间愁色却更重。
一见到陆寄风抱着弱水道长而回,停云道长惊愕地一跃而上,道:「真一子!」
陆寄风将弱水道长停放于榻,默然不语,停云道长颤声道:「真一子……真一子他……」
云萃见到此景,也怔在原地,停云道长走上前去,确认弱水道长已死,声音微颤,强抑悲伤,道:「他是死于何招何式?」
陆寄风道:「魔女的花影铭心。」
停云道长的唇角虽微微颤抖着,但是态度却出奇的冷静,道:「花影铭心,嗯。」
云萃道:「陆寄风,你呢?你有没有大碍?」
陆寄风摇了摇头,将弱水道长交付的那方缣帛递给停云道长,道:「这是弱水道长临终前,要我交给您的。」
停云道长接了过来,急促地展开来看,只见他越看,手越是止不住的抖颤,突然间「哇」地喷出了一口鲜血,令云萃等人都吓了一跳。
原来这方缣帛,乃是弱水道长的遗言,他在这回下山寻找陆寄风的途中,便已预先写好了遗嘱,希望自己死后能留葬灵虚山,以修来世。
这简单的遗言令停云道长内心悲痛万分,这一百多年以来,弱水道长虽有地位,却暗中受到排斥,在通明宫里完全被孤立,只有停云道长与他友善。若无停云道长的居中协调,弱水道长或许早已被几位师兄想尽办法逐了出去,他相信弱水已改邪归正,师父通明真人会肯收他为徒,不就是已经承认人性本善了吗?
而最后弱水道长为了表明心迹,还是在内力只修回一成的情况下,明知不敌而坚决与舞玄姬一战,落得惨死的下场。弱水道长一死,通明宫折了一个运筹帷幄之材,实为莫大损失,更可以说弱水道长是被烈火、惊雷等人逼死的。因此,停云道长心中悲哀、失望、气愤交煎之下,急火攻心,竟口吐鲜血。
喘了口气,强自抑下心中悲痛,望向陆寄风,道:「陆寄风,我要立即护送真一子之体回灵虚山,你随我回去。」
陆寄风道:「道长,弱水道长临终前,交代了我更重要之事。」
停云道长道:「是吗?」
陆寄风道:「除去魔女,捣其巢|穴的路子,他都交代了。此事与晚辈执掌通明宫相较之下,道长您应该知道轻重才是。」
停云道长望了弱水的尸体一眼,悲恸地喃喃说道:「他为何不对师兄们说?唉……他便有经天纬地的方策,在通明宫里,也要被质疑再三,不得伸展!」
陆寄风道:「魔女与我之仇,已誓不两立,道长,我今后会以除去魔女为第一要务,您请安心回通明宫吧!」
停云道长想了一想,道:「陆寄风,我很想帮你,但我要先将真一子带回宫安葬,回去后我会禀明师兄,让通明宫鼎力助你。」
陆寄风道:「多谢道长。」
停云道长转头对云萃道:「云老爷,阖府兵丁所中毒烟,一时三刻便可消解无碍了。」
云萃道:「道长救命之恩……」
停云道长摆了摆手,不愿让他说下去,随手将弱水道长一卷,抱在袖中,发出一声哀凄的长啸,身子已奔出了数十丈,一眨眼就不见了,唯有那啸声还在欲曙的天色中回荡着。
第二章 忘彼千载忧
一夜之间,突生剧变,虽然天色正在渐渐明亮之中,陆寄风却浑然不觉,怅然而立。
云萃道:「陆寄风,你跟我来。」
云萃亲自在前面领着陆寄风,往后苑方向走去,迦逻也紧跟着,显然完全不肯离开陆寄风半步。
这个地方,越走越接近云若紫起居之处——紫风阁,陆寄风的心跳得越沉重,心脏的每一下跳动都会引起胸口一阵疼痛,他来从不知道心跳时也是会痛的。
红着眼眶的千绿为他们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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