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幽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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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幽山庄-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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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莉塔娜笑得更加开心,“这乐器说起来还跟贵国有些关系呢,摩那罗据说是按照左殿下的要求而制,用的都是当年最顶尖的工匠,历时数十年,可惜左殿下倒没有活到那个时候。”

黑衣少女拿起乐器,优雅的姿容仿若天成,阳光照在她白皙的脸上,动听的乐曲随着她的动作缓缓流出,音色飘逸纯洁,仿若明光照入人心。

一曲奏完,穆西放下摩纳罗,什么破琴!

她淡淡的扫了眼坐在上位的伊莉娜塔,自然没有忽略那朵萨乐师自愧不如的表情,双瞳若寒潭深渊,明明是看起来通透的浅褐色,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穆西微微颔首,一派雍雅,她微笑,“献丑了。”

十几岁的少女眼中薄雾散尽,乍看似有笑意,乌黑长发以白缎系起,发尾垂至腰际,嘴角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似笑非笑,素雅庄重的黑色深衣也仿佛流光溢彩,刹那间高贵华丽起来。

庄若云面容恬淡无波,他对在穆西之后赶来的张豫等人微笑,剑出鞘而浴血,这算是她的正式出场吗?

桐棉

 玄衣素面,再没有比这更简单的装束。

伊莉娜塔涂着丹寇的右手一挥,“赏。”

水榭檐边的竹铃随风转动,朵萨侍女端上几匹彩锦,穆西在座上微微颔首,张豫遣人接了托盘,穆西冲几位师傅笑了笑,眼中冰雪稍融。

庄若云端起半杯茶,隔岸观火,儒雅的笑容隐藏在茶盏之后,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视线落在那托盘中的锦缎上,红底微蟠菱形银纹稍暗,应是芜锦,这个公主……笑容微敛,庄若云的手稍稍用力,真是不知死活!

杜荣非见势不妙,象征性的咳嗽两声,见黑衣少女仍无反应,便悄悄遣了一个人过去提醒,虽说伊利娜塔送来的东西含有贬意……

这恩还是要谢的。

可怜的人,他还不知道惹穆西不快的正是先前被他派出去的人——大小姐写字到一半被打断,心情自然不爽,只一曲便弄得朵萨乐师下不了台面,这还算轻的。

穆西依水而坐,垂首打量着水中锦鲤,偶尔伸手逗弄了两下,谢恩?她淡淡看了眼据说是礼部尚书的杜荣非,双目含笑,温柔无辜,沉静如水的面孔也因笑容温暖生动起来。

可能是因为与人对视分了神,一直拿在另一只手中把玩的茶杯突然从手中滑落,砸翻了盛满点心与水果的两个银盘,“哐当”几声,大盘小盘落地板——新鲜饱满的草莓放在银盘上本是极为好看,此时却因掉在地上又遭受挤压变成鲜红的果酱,地面一片狼藉。

好在当事人并没有惊慌失措,她冲视线朝向这边的人微微一笑,优雅得体,从座位上站起,穆西看了看自己的鞋,稍微蹙眉,她低声说道,“来人。”

身后端着托盘的侍女恭敬上前,穆西下颚微抬,侍女将托盘交给另一人,众人甚至还没看清那侍女的容貌,回过神来,一整匹芜锦就落在了地上……

玄衣少女步履怡然,以锦为桥,立于水榭正中,“谢。”双手齐胸交叠,微微鞠躬。

悬于檐角的竹质风铃再次叮叮咚咚摇晃旋转起来,风甚大,从桌案上垂下的流苏随风跳跃,少女黑发如织,脚下的红色锦缎纹丝不动,半晌风停,柔软的头发不见半分杂乱。

春天哪里来的西北风,这分明是朵萨术士的杰作,在场之人心知肚明,回想起来多少有些胆战心惊,术士的力量虽没两百年前的神民可怕,对普通人来说已是不能招惹的对象。

“冬日所用帘幔多以芜锦制成,殿下所赐之锦缎,颜色过艳,铺地尚可,若为帷帘,恐怕不妥。”穆西的语速不快,声调足以让水榭中的每个人听清。

大宣豪贵之家以锦幕丝帐本就是司空见惯之事,朵萨公主却以芜锦送人,明赏暗讽,穆西用来铺地,并不过分。

“看来是我误会殿下了。”穆西凝睇含笑,“殿下原是希望这锦缎作何之用?”

伊莉娜塔浅笑涟涟,放下手中双凤鎏金玛瑙杯,“本宫见你只一身玄衣,因而赐锦,想来本宫多事了。”她故意停顿,上下打量,“你穿的是细绵吧。”

当时贵族以着棉衣为耻,若非没落,决计不肯妥协。

“桐棉。”穆西语惊四座,她招手,让侍女端来一些黑色布料供众人传看。

两百年前名满整个大陆的两种布料,一是霞烟纱,一是桐棉,前者若烟似霞,轻盈柔软,相较之下,后者的制作工艺却更为复杂和隐秘,因而愈发珍贵,那种乌黑的织物据说是以寸为单位来卖出的。

根据流传下来的记录,桐棉产量最大的一年,购买一整匹霞烟纱的花费大约能买桐棉寸许。后来桐棉的制作方法在那场让整个大陆分裂为两个国家的战争中失传,再现人间,竟然被当成攀比的工具,当年发明这种印染工艺的人若知道了,估计会被气得吐血吧。

不止朵萨使者,就连一直端坐看戏的大宣精英们也哑然无语。一个是邻国的高贵公主,一个是大陆上出众学者的高徒,两个人掐架竟然掐到衣服上去了……女孩子,就是这样啊。

在场的大宣子民们个个眉开眼笑,他们忍这个公主已经够久了,提出来的意见人家一句公主年龄尚幼还望海涵就解决了问题。今天总算是遇到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出了一口恶气啊,况且颜穆西比那公主还小上一些,想到到时也回他们“年龄尚小,还望见谅”就高兴呐。

朵萨使者的脸色可以用难看这两个字来形容,今天丢的脸,够多了。无往不胜的公主殿下终于碰到一个钉子,晚上穆尔穆萨殿下回来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这一局,大宣算是胜了。

朵萨此次派出的使团规格极高,穆尔穆萨为朵萨皇三子,伊丽娜塔更是朵萨宫廷中最得宠的公主……

这时节外面风景正好,穆西透过垂柳,指甲修剪的圆润整齐,她双目微阖,本是想将桐棉在万寿节时贡上去,这下倒省了宣传的功夫。两年前皇太后千秋,魏幽山庄献上烟火六十六枚,不仅天家甚喜,连贵族都纷纷跟风,而今桐棉现世,恐怕又要引发一番抢购风潮了。

穆西听见一番动静,抬起头来,她轻轻摇了摇头,这孩子,怎么这么别扭呢?儒服少年沉着一张脸,声音也变得闷闷的,“我还不知道你会朵萨乐器。”

穆西听见跟乐器有关,趣味盎然,“朵萨还有什么乐器?”她眼角含笑,与上午的暴戾无常有着天壤之别。笑眯眯的看着可能算是微服出巡的皇孙,“人家自己都承认那个创意可是左明羽提出的。”

少年怒目而视,“你从未离开过魏幽山庄,怎么可能接触到朵萨乐器?”那一曲令人折服,众人都道穆西深藏不露,只有他知道穆西多年来唯一触碰的乐器只有古琴,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怎么能奏出那样精妙的曲调。

“或许就要离开了呢?”言语中露出几分疲惫,几分落寞,柔软的发丝垂至腰际,浅色瞳眸中增添了几分幽深抑郁之色,姚浠见她这样,也露出不自在的笑容,他的头微垂,认真地打量着这据说会受到重赏的少女,目中神色不能说不复杂,“从小你就不笨,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我想我的家人了。”穆西浅浅道,她淡然道,笑容带着些苦涩,“或许他们会来找我吧。”

“你……”姚浠一甩袖子,似乎对自己得到的答案并不满意,忽略不远处传来的慢走二字,他只摇头,还只是想家的小孩子呀。

“那曲子,大概是十几年前学会的。”沉静的脸庞如同古井深水不起波澜,“现在都还没有忘,真是奇迹啊,唐。”

春风柔和温暖,花红絮素,掉落在潺潺流水之中,随曲江之水一直流向远方。

棋局

 京都南郊地势较低,穆西驱马前行,一路人烟寥寥,路边几棵稀疏的柳树枝黄叶疏,长发高束,经过改良的襦裙适宜骑马,明亮的眼睛直视前方,马蹄声碎,在路上留下一串飞扬的尘土。

芳草萋萋,旷野中孤零零的立着一间草亭,宽约一尺的小路弯弯曲曲蔓延至杂草深处,最终是在一半断掉,穆西在距亭十丈的地方勒马,她一向守时,今天却晚了些,昨天没怎么理会姚潜那孩子,今早这家伙也不说话,只是一直跟着她,好不容易脱身——现在的孩子,怎么不懂得尊重人家隐私呢?

加快脚步,初春回暖,阳光已经有些灼热,发辫随着脚步有节奏的晃动,颈上璎珞也因碰撞发出有清脆的声响。

“小友莫急,且慢慢走。”亭中传出的一个苍老的声音,这是对穆西说的。

穆西微笑,脚步并没有停顿,朗然道,“车无辕而不行,人无信则不立。”她行至亭内,对端坐在石凳上的老人拱手弯腰,“还算赶上了。”

老人精神矍铄,大度的挥了挥手,“就算迟些又有何妨?”老人目光如炬,“况且你跟我孙子同龄,或许还要小些。”

穆西笑而不语,她摆好棋盘,“多谢您老抬爱。”将一盒棋子推到老人面前,“今日只能下上一局。”

“也罢。”老者执黑,“朵萨公主下榻魏幽山庄,听说惹了不少祸端。”

“还好。”穆西抬头与他对视,嘴角微翘,“小孩子脾气在作怪,算不得什么祸端。”她按下白子,手指温润细腻,如同上好美玉精雕细琢而成的工艺品,数语就结束了这个话题,似乎不愿提及。

老人抚须而笑,好一个小孩子脾气在作怪,他再下一子,“小友搬来京都,已经好几年了吧。”

“嗯。”少女面沉如水,纤细白皙的手指拈起一枚棋子,似是在考量下一步的走法,她黛眉微蹙,犹豫片刻方放下棋子。

“那对京都印象如何。”老者的话似乎特别多。

穆西双眼仍徘徊在棋局之上,“曾有人以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来喻都城,用在京都,倒也贴切。”她放下棋子,淡淡的说。

处于四面漏风的草亭,却连一声鸟叫都听不到,灿烂的阳光透过那未经修葺的屋顶透进来,明晃晃的照着少女白皙的脸,为她看似温柔优雅的面孔镀上一层光晕。此时她五官并未完全长开,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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