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澜，我正在调息，来晚了。”忽然响起一道沙哑声音，来自小亭外，众人忙扭头望去。
天山童姥身穿灰色长袍，猎猎鼓荡，缓步靠近小亭。
现在的她，身高与方雪晴相似，穿着这一身宽大的灰袍，反而显出几分高挑与修长来。
萧月生笑道：“童姥武功大进，恭喜了！”
天山童姥脸上莹光闪动，内蕴光华，乃是内力进入一定境界之兆，比从前更胜几分，已经不输于方雪晴了。
她缓步迈入小亭中，王语嫣与众女纷纷见礼，天山童姥看着年轻，但年纪一大把，是她们祖母一辈了。
两人对面坐下，方雪晴与王语嫣她们则出了小亭，站到岩石边缘，俯看下面的情景。
“童姥，你武功大进，我却是白担心一场！”萧月生笑吟吟道。
天山童姥摇头：“你能来，我已经很高兴，……观澜，你还是那毛病，花心大萝卜一个！”
萧月生摸了摸鼻梁，呵呵笑了笑。
天山童姥不忿地哼了一声：“也不知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她们个个如花似玉，偏偏屈就你一个臭男人！”
当初，她与李秋水争夺师兄无涯子，若是师兄有这份本事，自己与李秋水也不必打死打活这么多年了！
想到这里，她既是恼怒，又是惆怅，又有几分自豪。
起码，师兄没有他这么花心，见一个爱一个，每一个还都要霸占到手上，贪得无厌的臭男人！
方雪晴与王语嫣她们红着脸，觉得自己脸皮发烫，于是装作听不到，个个盯着下面瞧。
以她们的耳力，就是下面的话也听得一清二楚，天山童姥近在身后，岂能听不到，但觉得羞涩，只能当作听不到。
她们也不敢看别人，免得眼神相碰觉得尴尬。
萧月生招架不住，忙道：“童姥，午时已到，还是快忙吧，咱们稍后再叙！”
“花心大萝卜，还偏偏显摆，你呀你！”天山童姥又忿忿地斥了两句，这才转身走了。
萧月生摸了摸鼻梁，无奈地摇头苦笑。
当世之中，能跟他这般说话的，也就天山童姥与李秋水了，她于自己有恩，不能计较。
……
天山童姥从巨岩边上纵身一跃，如石头般直直坠了下去。
随着下落，长袍鼓荡，涨满开来，身形顿时一缓，改成了悠悠飘落，看上去仿佛一只苍鹰舒展翅膀滑翔。
在众人的注视下，天山童姥慢悠悠地落到蓝玉梅身边，稳当当站定，宽大的灰袍这才慢慢贴到身上。
“师父！”蓝玉梅转身抱拳。
天山童姥摆了摆手，慢慢扫一眼众人。
众人只觉电光一闪，双眼灼热难当，忍不住要闭上眼睛。
天山童姥轻哼一声，冷冷道：“废话我就不说了！……你们这些年来，都做得不错，所以只招呼你们，而没旁人的份儿！”
众人噤若寒蝉，一声不发。
“今天，我就把你们的生死符解了。从此之后，只要不违抗灵鹫宫的命令，便随你们！”天山童姥哼道。
“多谢童姥！”众人轰然喝道，个个神情欢跃。
天山童姥一挥手，满脸不耐烦：“好了，别说没用的！……你们间隔一米，站好了，我要解符！”
第495章 变故
众人个个站好，双眼瞪着天山童姥，看她如何动作。
蓝玉梅身后的四个少女转身离开，很快搬过来一张轩案，一张绣墩，摆在台阶上，再将瑶琴置于案上。
蓝玉梅提襟坐上绣墩，双手轻轻搭在琴弦上，洁白晶莹，温润如玉，静静不动，合眸定息，宝相庄严如菩萨。
此时，众人已经站好，天山童姥转身看一眼蓝玉梅，再扫视一眼众人，忽然一纵身，仿佛苍鹰攫兔，落到一人身前。
“砰！砰！砰！”她轻飘飘出掌，分别拍中他肘、腰、背，声如擂鼓，沉闷中带着爆炸般的劲力。
每挨一掌，那人颤抖一下，活像触电，脸色涨红，头上太阳穴贲起了青筋，仿佛一条条蚯蚓蜿蜒游走。
每挨一掌，脸色涨红一分，三掌过后，他脸红如血，浑身颤抖个不停，打着摆了，看样子很痛苦。
“嗬嗬……”他嗓子像被掐住了，张大嘴皮，用力地呼吸。
众人脸色大变，眼睛不眨一眼盯着瞧，心中发寒，难不成，天山童姥解生死是假，想杀自己为真？！
这个念头一出现，马上被否决，童姥想杀自己，没必要这么折腾，直接不给生死符的解药就是了。
……
天山童姥身形一晃，出现在他跟前，双眼如电盯着他，一言不发。
此人身形高挑，四十来岁，斜长脸庞，鼻子格外得挺长，双眼狭长，闪烁着寒光，此时佝偻着身子，搂着胳膊肘蜷成一团，摇摇欲坠。
“站住了！”天山童姥皱眉冷冷哼道。
那人咬着牙，稳稳站住，但目光迷离，脸越来越红，呈朱赤，血液随时撑破脸上皮肤迸射出来。
“童姥……？”旁边一个老者迟疑一下，唤了一声。
天山童姥转头瞪他，冷冷道：“少废话，再等等！”
老者须眉皆白，有仙风道骨之貌，气度飘逸，被天山童姥喝斥一声，浑不在意，关切地转望中年人。
“嗬……嗬……”中年人脸色痛苦不堪，浑身抽搐起来，软软地倒下，躺在地上还一直颤抖。
老者上前一步要扶他，“砰”，他飞了出去，挨了天山童姥一掌。
老者仰天摔了个跟头，重重跌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天山童姥看也不看他，双眼紧盯着中年人。
……
其余人不敢轻举妄动，老者慢慢爬起来，没受伤，又来到中年人身前，脸色不见尴尬，浑若无事。
见中年人脸色慢慢恢复，赤红褪去，他长长松了口气，周围人们也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中年人脸色慢慢恢复正常，却一头大汗，后背也湿透了，仿佛经过一场剧烈活动下来，汗水如雨。
“长河，怎么样了？”老者开口问。
中年人爬了起来，上下打量一下自己，又看了看众人，眼神渐渐清明，想了想，点点头：“师叔，我很好！”
“嗯，他的生死符没了！”天山童姥粗声哼道，瞪他一眼：“坐下吧，老老实实运功。”
“多谢童姥！”中年人应了一声，抱拳致谢。
天山童姥一挥手，嘿嘿冷笑：“谢什么谢，你不恨我就算好得了！”
“不敢。”中年人忙恭声道。
他心下明白，天山童姥虽然解了生死符，但解了还能再下，若自己不老实，再下一道生死符，还不是一样？！
如今解去生死符，能不受这份罪，再好不过，至于说永远脱离灵鹫宫，那是想也不想的，不敢有些奢望。
现在，他只抱一个心思，好好活着，与天山童姥拼一拼寿命，等她死了，后继无人，再脱离灵鹫宫不迟。
天山童姥转向老身，瞪他一眼哼道：“大惊小怪！……生死符是至阴之气，我要用阳刚力气逼出来。自然要受一点儿苦。……你们，谁怕了跟我说一声，我还懒得费力气呢！”
众人忙闭上嘴，生死符发作时，真是生不如死，如今受这一点儿苦，不再受生死符的苦，最好不过！
“老朽关心则乱，童姥莫怪。”老者抱拳笑笑，不卑不亢。
天山童姥一挥手，不耐烦地喝斥：“一边去，莫扰我解符！”
这个老儿，贼不老实，看着厚道，却是个笑面虎，一肚子的阴谋诡计，脸皮又厚如城墙，若不是好奇，想弄清他捣什么鬼，早就一掌拍死了。
老者笑了笑，退后几步，不再多说。
周围诸人也习以为常，不加注意。
……
“公子，怪不得童姥这么笃定呢！”方雪晴抿嘴笑了起来，声音放低，轻柔至若有若无。
她转身望向萧月生：“原来是下了暗手，这些人解完生死符，算是被童姥折磨一通，根本没力气动手了！”
萧月生笑着点头。
“公子，还有不妥吗？”方雪晴见他神情有异，忙问。
萧月生笑了笑：“待会儿有热闹瞧的，不着急，慢慢看罢。”
方雪晴瞧了瞧他，思维电转，把自己换成了天山童姥，思索哪里还有不妥，是不是还有漏洞。
……
“铮……”琴声忽然响起，仿佛破开天上白云，直冲斗府。
众人身形一颤，觉得心脏被撞了一下，难受异常，忙运功调息，压伏翻涌的血气，纷纷朝蓝玉梅望去。
“铮铮铮……”蓝玉梅微阖双眸，神情恬淡，别有一番风韵。
琴声如潮水般回落，不再高得让人难受，反而悦耳动听，如轻风拂面，百鸟轻鸣，心情随之变好。
天山童姥身形闪动，转眼间击中了十几个人，在蓝玉梅身边停下。
不知什么时候，蓝玉梅身后摆了一个玉色的蒲团，四个少女呈一个半圆，将蒲团护在当中。
加上蓝玉梅，恰好成一个圆，天山童姥坐在蒲团上，跏趺而坐，阖眼定息，双手掐诀，一动不动。
四个少女手按剑柄，双明灼灼，冷着脸，神情不善的缓缓扫视众人，目光如冷电一般。
十几个人颤抖着倒在地上，身子抽搐，过了好一会儿才舒缓下来。
天山童姥霍然而起，双眼一睁，迸出两道玉色光芒，瞥向众人，他们纷纷转眼，不敢与她对视。
“再来！”她哼一声，身形一闪出了蓝玉梅五人的圈子，出现在一人身前，拍出三掌。
她开始调息时，仅三五钟而已，到了后来，越来越久，耗费一刻钟，精神有几分萎靡。
蓝玉梅只是静静坐着弹琴，琴声琮琮，众人只觉悦耳动听，心静一片宁静安详，仿佛回到了摇篮里。
……
两个时辰过去，两百来人只剩下十几个，天山童姥只需再来一次，便能完全解去了他们生死符。
方雪晴轻吁一口气：“童姥真不容易，用了这么久！”
她放下了心，还好还好，一帆风顺，宁静平和，没有想象中的冲突，看来这些人还算老实。
看到天山童姥再次起身，方雪晴扭头道：“公子，咱们都想错了，真是白担心了一场啊！”
萧月生笑了笑，抚着黑亮的小胡子，摇摇头，不以为然。
方雪晴正要取笑两句，忽然耳边传来一声炸响，是天山童姥的断喝声：“好贼子，胆子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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