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浓,胭脂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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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浓,胭脂乱-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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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哭。”茉喜开了口,“哭也白哭,不如想想办法。就算是娃娃亲,也不能一面不见就入洞房。你想法子让那个倭瓜种自己过来,等倭瓜种到了,咱们先瞧瞧他的模样。要是也像个大倭瓜似的,咱俩就想法把他恶心走,让他不敢再登门。如果恶心不走,我半夜过去宰了他!”

茉喜十岁到了白家,到了白家就认识了凤瑶。从十岁到十五岁,五年间凤瑶的个子长了一大截,学问也增加了不少,然而性情始终不变,是个软绵绵的老好人,几乎有点没心没肺。她娘都要把她嫁到倭瓜家里了,她对着茉喜哭唧唧地诉了一顿苦,也就无可奈何地作罢了。

茉喜料想凤瑶的婚姻乃是大事,白二奶奶再雷厉风行,一个月内也不会让凤瑶出门子。所以见凤瑶哭够了,她心怀鬼胎,便急着要回自己那小院里去,然而凤瑶不让她走,凤瑶告诉她:“我心里还是难受,凭什么哥哥可以在外面挥金如土,我就连学费都交不起?”

茉喜塞了满嘴小蛋糕,含含糊糊地答道:“看你是个姑娘,将来要嫁到别人家去,所以有钱舍不得给你花呗!”

凤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头,这回不言语了。而茉喜一边大嚼,一边瞄了她一眼,心里也略略地存了点挑拨离间的意思——依着她的心思,她希望凤瑶就只听自己的话,就只和自己一个人好。

凤瑶长久地沉默,显然是在思索心事。忽然抬头看了桌面一眼,她无精打采地小声说道:“我都这么愁了,你还只是一味地吃。你喝点儿茶呀,哪有你这么干噎的?”

茉喜端了凤瑶的小茶杯,豪气干云地将杯中冷茶一饮而尽。正当此时,帘子外走进来一个小丫头,小丫头莺声呖呖地说:“大小姐,谭家表小姐带着妹妹来了,太太让您过去说说话呢。”

白家的亲戚不少,谈不上多深的情谊,但交际是频繁的。凤瑶现在没心思出去见表姐妹们,但是又不敢不去,因为白二奶奶在家是说一不二的。起身拉开抽屉,她掏出一只亮闪闪的小银球,在门帘子的掩护下往茉喜手里一塞,然后率先向外走去,当着小丫头的面,她很识相的不肯和茉喜太亲密,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你也走吧,有空了咱们再聊。”

茉喜把小拳头大的银球往兜里一揣,一声不吭地跟着凤瑶出了门。银球不是银球,是锡箔纸包着的巧克力球。凤瑶方才没主意哭唧唧时,像是茉喜的妹妹;如今不哭了,她又成了茉喜的姐姐。做姐姐的没少给茉喜零嘴吃,因为知道茉喜馋。

茉喜欢天喜地地溜向了自己那一处小小冷宫,越是走得近,一颗心跳得越慌越乱。及至进了院子又进了屋,她往里屋一瞧,登时笑了——万嘉桂还在,正在龇牙咧嘴地往脚踝上搽药酒。

她笑了,万嘉桂可没笑,“你跑哪儿去了?这么久才回来。好家伙,你不在的时候我一直心惊肉跳,这要是忽然有人闯进来看见我了,还不得把我当成流氓捆起来?”

茉喜掏出巧克力球,撒欢似的往万嘉桂怀里一扔,“给你的,是巧克力。”

万嘉桂拿起银球掂了掂,然后往炕边上一放,“我这么大的人了,还吃这个?你自己留着受用吧。”

茉喜忽然有了疑问,“你多大了?”

万嘉桂仰起脑袋望向了她,“二十三。”

茉喜算了算,然后坐到他面前说道:“那咱俩就差六岁,不算多。”

万嘉桂听她口风不对,“这怎么还算起岁数了?亏得我是个正人君子,要是换了个人,一听这话立马就得想歪了。”

茉喜圆睁二目,眼梢挑着,黑眼珠很大,瞳孔里面闪烁着笑意与光,“那……那你有媳妇了吗?”

万嘉桂盯着她,面无表情地答道:“没有。我这一生是要先立业、后成家!”

茉喜扭头望向窗外,自顾自地笑了,笑得很大,露出了一口小白牙。

凤瑶要结婚,她不高兴,即便不是嫁去倭瓜家里,她也是一样的不高兴;万嘉桂是光棍一根,她也高兴。她自小孤独惯了,所以暗暗地总希望自己所喜爱的人也全是孤家寡人,非得跟自己好不可,离了自己就成光杆司令。

万嘉桂依然审视着她,越审视越感觉茉喜是个美人,不过这小美人敢说敢干,未免太剽悍了一点。

“你笑什么?”他开口问道,“我怎么看你不是好笑?”

茉喜摇摇头,不回答。伸手从万嘉桂手中夺过药酒瓶子,她向后退了退。万嘉桂先还没反应过来,及至看她把药酒倒进手心里互相搓了,这才骤然红了脸。

“不用你。”他调动了左腿往一旁躲,“我自己就行。”

茉喜不听他的。她喜欢万嘉桂,就要竭尽所能地对万嘉桂好。这好来得很纯粹,她对凤瑶还时常存着利用之心,对待万嘉桂却是一片赤诚——人这东西是说变就变,在此之前,茉喜从来不对任何人赤诚。

小心翼翼地把手掌覆上了万嘉桂的脚踝,她忽然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万嘉桂垂眼望着她的小巴掌,有口无心地答道:“能走就立刻走。这药酒挺好使,搽上之后凉丝丝的,真就不那么疼了。今晚怕是不行,明天也够呛,后天看看吧,后天应该差不多能好了。”

茉喜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他,“那你这回走了,以后还回来吗?”

万嘉桂听闻此言,不假思索地就作了回答:“当然会回来!难道北京城就要一直被姓陈的把持住了?等我下次回来了,一定过来报答你!”

茉喜听了这话,心中猛地一动。一双眼睛骤然放了亮光,她的口舌失了控,听见自己说道:“那你娶了我吧!”

这话一出,万嘉桂哑巴了,茉喜自己也怔了一下,随即神魂归了位,热血轰然涌上了她的头脸。端端正正地面对着万嘉桂,她感觉自己像是着了魔,实话一句接一句地往外走,“我没有爹娘,没人疼我管我。我怕我将来嫁不好,换了人家还是没好日子。所以你要是愿意,我、我就跟你得了。”

万嘉桂以手撑炕,向茉喜挪了挪,然后抬手拍了拍茉喜的脑袋,“小丫头片子,你说什么哪?”

茉喜一听这话,脸还红着,心却是一凉,“你不愿意?”

万嘉桂几乎是哭笑不得了,“婚姻乃是人生大事,是这么三言两语就能说定的吗?等过两年,你长大了,再想想刚才说的那番话吧。我老大不小的人,可没工夫陪着你个小丫头片子胡说八道。今天我要是答应了你,恐怕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回过了味,非挠我不可!”

茉喜不是糊涂虫,心里知道万嘉桂那话说得有理,是个君子该有的态度。然而知道归知道,她沮丧地垂下了头,心里还是很不好受——得亏自报家门的时候说自己是十七岁,要是让他知道自己是十五岁,恐怕直接就得把自己打入孩子一类,自己说的话也就更不值得一听了。

茉喜沮丧了大约十多分钟,沮丧完毕,洗了手开始吃巧克力球。这十多分钟的沮丧于她已是难得,她是个心如铁石只知吃喝的务实老饕派,从来不知道什么叫作多愁善感,多愁善感这四个字她也不会写——凤瑶一丝不苟地教了她三年文化,成绩是约等于白忙。

万嘉桂继续瞄着她,看她吃得满手满嘴都是巧克力。第一次看见狼吞虎咽吃这东西的,仿佛是怕吃到一半会有人来抢。万嘉桂认为茉喜满口孩子话,应该是个简单的丫头,然而越看越感觉这丫头不简单,不过也可能是有点愣头青,单纯只是胆大包天而已。

中午,茉喜照例是前往厨房,领取自己那一份午餐。午餐还是馒头,早上留下来的剩馒头。也有新出锅的米饭,但是米饭被仆人们分而食之了,给茉喜的就只有馒头。

茉喜深知“阎王好见、小鬼难搪”的道理,带着馒头咸菜回了她的冷宫,并不和仆人们分争。不但不分争,她在厨房里见了谁都是笑呵呵,因为仆人们即便在饮食上苛待了她,凭着她在这家里的身份地位,也是无处告状申冤的。

馒头依旧是三个,除了咸菜之外,又附加了开水一壶。把这三样运回小院,她让万嘉桂赶紧趁热吃。万嘉桂自打昨夜到来此处,到如今是头没梳脸没洗,然而风姿不减,依然英俊。茉喜站在窗台前,给他倒了一杯热水。端着热水走到他身边,茉喜居高临下地端详着他,看他长得这么好看,心中就复又欢喜了。

下午两个人和平相处,万嘉桂很想打听打听茉喜的底细,然而茉喜的嘴很紧,不但多余的话是一句不说,而且还拐弯抹角地问出了万嘉桂的出身来历。原来万家颇有资产,按理来讲,他应该是个类似鹏琨的大少爷。然而少爷和少爷也不一样,这位万少爷胸怀大志,十几岁时便东渡日本,学了一年军事,又学了一年经济,回国之后他直接从了军,天南海北哪儿都走,唯独不肯乖乖回家。

茉喜听到这里,对万嘉桂几乎是彻底地崇拜了。可惜未等她崇拜完毕,凤瑶的小丫头敲响了院门,说是大小姐叫她过去说话。

茉喜生怕小丫头会不请自入,连忙在房内大声地答应了,她随即低声告诉万嘉桂:“你一个人警醒些,一旦有人敲院门,你别吭声,直接往房后躲就行。”然后她又把吃剩的半只巧克力球放到了他面前,“要是开晚饭的时候我还没回来,你就吃这个吧。”

万嘉桂连连答应了,而茉喜心慌意乱,匆匆地迈步走了出去。

茉喜跟着小丫头一路走到了凤瑶的院子里。进门之后她放眼一瞧,发现凤瑶嘟着嘴坐在桌边,正在发呆。

见茉喜来了,凤瑶将桌上的一张小照片向前一推,开口说道:“娘下午给了我一张照片。”

'〃文〃'茉喜很好奇地走到了桌边低头去看,“谁的照片?”

'〃人〃'凤瑶垂头丧气地嘀咕道:“小倭瓜的。”

'〃书〃'然后她不知从哪里抄起一只放大镜递向茉喜。

'〃屋〃'照片已经是有年头的小照片了,小照片中的人像更小。茉喜抄起放大镜看了又看,只看到一个面目模糊的胖小子。

“就这个呀?”茉喜把放大镜往桌上一放,“这能看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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