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胡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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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胡不喜-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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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的就是给气死的……老爷现在太太那里。还有,听说姑太太家里,三表小姐这两日生了病,家里也有些不安宁。太太说,要是忙不过来,二太太这几日还得去瞧瞧赵家那边。”

“我换件衣服,这就去。”宛帔打发青黛先走,自己到里间换衣服。见静漪已经恢复常态,她吩咐翠喜:“替我拿那件茧绸衫来。”

静漪陪着母亲换好了衣服,送她出门。

“刚才都听见了?”宛帔问静漪。

静漪知道母亲指的是无垢的事情。青黛说的含糊,应该是不明就里。她总是知道无垢的事的。

“那日去探望大表姐,听她说,孔黄两家因为解除婚约的事,闹的很不愉快。孔家大哥执意退婚,不惜以死相逼。这满城风雨的,姑父必然要责怪三表姐。”静漪说。

“有无垢的事在眼前,你也好好儿想想。”宛帔望着静漪,默默的将手帕塞到胁下,扶着翠喜走了。

等她的身影消失,静漪仍旧站在廊下。

她想这几日,想必母亲要忙一忙的,家里进出的人多,门禁也会松一些。

她回到房里去,见秋薇还在专心的描花样子,就不去扰乱她,坐在书桌前,她打开了那个小匣子。她清点着里面的东西。

有一张相片,是戴孟元的半身照。

他穿着黑色的长衫,围着白色的围巾,端直清正,目光湛湛,似是在望着她。

静漪将相片用一方锦帕包了,放回小匣子里去。

孟元,过几天,就应该启程了?

但愿他顺利到达大洋彼岸。

*******

这一程,程家因为几件大事,从老爷程世运到太太杜厚德都十分忙碌。

这日早上静漪和之慎要出门上学,原本要送他们去上课的司机就说:“请九少爷和十小姐将就一下,用这辆小车,今儿您二位的车子被派去送太太和四太太出门了。”

之慎听了就问:“怎么连我们的车子都用上了?早知道我自个儿开车上学,送十妹就是了。”

“你又要招父亲说你吗?”静漪背着一个大书包,拉着之慎上车,“快走,再罗嗦就要迟到了。”

之慎要挑剔细致起来,也是十分的挑剔细致,这辆又旧又小跑起来除了喇叭各处也都叮叮当响的奥斯丁,他平日里是最看不上的。

静漪倒不觉得怎么样,等之慎不情愿的上车来,她就说:“一早儿的起床气还没有过去么?发什么大少爷脾气呢,从没见人是这样的。难不成套上马车你就不上学了?可真是那句话说的再不带错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九哥,我服了你。”

之慎撇了下嘴,说:“车马出行之事,岂可小看。”

“真能摆谱儿啊。”静漪微笑了。之慎有时候,是一板一眼的。所以程家的爷们儿里,他岁数虽小,谁伺候他,也不敢不经心。

“你背这么大一书包干嘛?”之慎问。他胁下只夹了一本书另加一本笔记本。说着话,便扯了一下静漪的书包背带,看上去还挺沉。他使的劲儿小了,一把没扯动。

“哦,今天课多。我还多带了件衣裳,昨儿下课的时候觉得天凉。”静漪拢了下大书包,说。她又拢了下耳边的发丝。

“你就随了帔姨,身子还是偏弱些。你看之鸾之凤就气壮如牛。”之慎伸手摸摸静漪的额头,静漪坐着没动,他又摸摸自己的额头,“不发热就好。我记得你年年入秋仿佛都要小病一场。这几年每逢入秋你已经南下了,我险些忘了呢。”

他微笑着看静漪,静漪没笑。

“昨儿母亲还说你,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大了。她说,四姐出嫁那日,你还是抱着四姐的腿不让四姐出门的小丫头呢。转眼……”

“哥。”静漪叫之慎,“别说了。”

之慎笑笑。

她不愿意听他说这个,他也就不说了。

他再看看,就觉得这小丫头真的是要长大了。

她生辰,那场成|人礼的盛大舞会都登了报,烜赫一时。信和报纸是之鸾寄回来的,父亲在家中,看了报纸皱皱眉头,却没说什么;帔姨却是去信告诉静漪此后不可随意抛头露面,措辞极严厉。他看那报纸时就只是笑笑,便扔在了一边……虽说是个成|人礼,那时候也没觉得小丫头就真的成|人了,回来喊着“九哥”“九哥”的,仍旧是他的跟屁虫一般的小妹子。犯起倔劲儿来,糊涂到不得了。就这样,竟然就要出嫁了……想想陶骧那个人,他不由得要叹口气。但是总好过跟戴孟元在一处的颠沛流离?戴孟元,此时应该在去往纽约的船上了?静漪不晓得清楚不清楚这事儿?她不提,也没人提。最近,父亲看上去很相信静漪,就要安然的走上他给安排的路了。

之慎又看看静漪。

静漪将她的大书包紧紧的抱在身畔,小脸儿也绷的紧紧的。

之慎忍不住弯起手指在静漪饱满的额头上敲了一下,说:“话说着就嫁人了,还这么动不动就使性子,哪儿得了哦。”

静漪听了,也不说话,狠狠的捶了他一拳……

车子先到了燕大门前,之慎下车,说:“不用接我放学。我今儿课就两节,下了课我自个儿回的。”

他说着便要走,静漪想要叫住他,又没敢开口,正抓着车门呢,他忽然回了一下身,说:“小十,你要和我说什么来着?”

静漪心里一动,摇头,说:“没有。”

“那我走了。回头再说,这几天又好多新鲜事儿呢。”之慎走了。

静漪拉上了窗帘,额头抵在车窗上,深深的呼吸着……新鲜事儿么,九哥,是段家的争权夺利,还是孔黄两家因退婚决裂?还是将三表姐被禁足在闺房、她正绝食抗争?

想到三表姐,她心里发疼。

“停车。”静漪说。

司机停下车来,说:“还没到地儿呢,十小姐。”

“今儿出来的早,我走两步。”静漪说。

“是。”司机回话。

“你先回,下午放学再来接我。”静漪吩咐。

“是。十小姐,那我先回了,还要送三太太出门。”司机说。

“去。”静漪点头。等车子开走了,她转身朝学校大门的方向走着,脚步却越来越慢。

她停下来,回头看了车子离开的方向,东西张望了下,一招手拦下一辆黄包车,说:“只管往前走。”

黄包车夫“哎”了一声,飞奔起来。

静漪眼看着黄包车经过协和的正大门,又说:“到雇大车的地方把我搁下就好。”

“这位小姐您是要去哪儿啊?”车夫问。

静漪没回答。

她就要坐火车先离开北平、奔她的新生活去了……

但她有时间,不着急说。

【第四章?完】

第五章 缘深缘浅的渊 (一)

【第五章?缘深缘浅的渊】

北平火车站,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旅人,在车站内外流动着,和夏末仅剩的一丝潮润混合在一起的,是酸腐的气息。

程静漪抱着她的书包,坐在一个背光的角落里。她早已换下清洁的学生袍,穿上一件色泽暧昧不明的芥末黄|色的粗布长旗袍。脚上的白色袜子是旧的,因此和黑色的平绒扣绊布鞋搭起来,就更加的不引人瞩目。她还特地戴了一顶软帽。已经洗过很多次的灰色亚麻软帽,帽檐软塌塌的垂下来,齐着她的腮。若是摘下帽子来,就会看到一张玉一样白净的面孔上,有一副很大的眼镜……她将软檐帽拉的更低些,偷眼看着车站墙壁上那个挂满了灰尘的大挂钟——离那趟去天津的火车开车,还有半个钟点。

她的身子被人轻撞了一下媲。

转头看看,是一个灰白头发的老人。因为困倦,正在打瞌睡,身子摇摇晃晃,歪过来,再碰她一下。

静漪往旁边挪了挪,只有半边身子坐在长凳上了丫。

她的脚碰了碰搁置在长凳下的柳条箱。小巧的柳条箱,看上去不起眼,里面装了个更小一点的皮箱,有衣服有书,还有一点西药。这是她早早的预备下的。来火车站前,她拿着一张当票去赎回了这个箱子,直奔了车站。

“让开、让开!”

听到呼喝声,她迅速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瞅了一眼——拿着黑白相间警棍的警察在推搡几个背着大包行李的人,让他们往他指定的方向去——她心一提,随即又定下神来。

她戴的一副圆形黑框大眼镜就是个化妆工具,度数并不合适,反而让她视物不清,这让她的耳朵变的比任何时候都要灵。

“老哥,城里戒严了,你知道吗?”有人压低了声音在说。

“什么时候的事?我刚从通县过来,没有进城。”

静漪微微侧头,从镜框上方看了他们一眼。都是穿着长衫的中年人,其中一位鼻梁上也架着圆圆的镜片。

“……今天段司令出殡,当然全城戒严……听说,段家大公子……”声音低的已经细不可闻。

静漪占着长凳的一角,竖着耳朵听。

虽然这个消息在她听来并没有特别之处,但是如今的城防军代司令是陶驷,万一呢……

段家大公子……全城戒严……她想起陶驷那笑眯眯的面孔,说自己是“代司令”时候的模样。她不太愿意把陶驷和笑面虎这样的词联系起来。但实际上,帮着段家稳定局势的陶驷,全城戒严的目的不是为了北平城的稳定,而是要帮着段奉孝除掉他的兄长段奉先……她看着书包上的扣子。

兄弟阋墙,人间惨事。

奉先大哥,奉孝二哥……都曾经是多么俊秀清贵的少年啊。

“……先前秘不发丧,等的就是大公子……到底是父子一场,无论如何都要回来送的……”叹息。

“这一送,可是老父亲还没送走,自己的性命就搭进去了……动了权、碰了利,父子兄弟都不在话下啊……”也是叹息。

静漪垂下头。

还有一刻钟,她就可以离开北平了。

这城中所有的富贵浮华、恩怨情仇,都将同她暂时的分离,而不必再加以理会。

她攥着母亲给她的小怀表。

最对不起的,就是疼她的母亲、信任她的嫡母、九哥……日后,听着表上滴滴答答的声音,想念他们,应该是经常的事了?

车站里忽然间安静了下来,静的能听到外面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动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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