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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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江山-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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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笔画技,讲究层层晕染,用足耐心,一点一点上色,一层一层覆盖,方可见其精致柔美。而男女情事,怕也怕操之过急。 

英长泣在楛璃一事上,如处理政事一般,环环下套,以为只要圈圈相扣,此女必定手到擒来。然而他却不知,此事与政事的差别,但凡费心,还要用心。 

英长泣笑了笑:“大抵明白了。” 

说罢,将一色红墨,在清水里濯了又濯,直至变成淡得看不出的色泽的粉,方往那纸上画去。 

14 

大年夜是群臣共渡。霍小茴远嫁恒梁一事,终于让贞元乱了阵脚,军中异动,英长泣招来霍渊,年刚过便繁忙异常。 

间或霍渊得空,偶尔招来楛璃闲谈几句,两人话里话外不离小茴,将她的趣事一一道来,笑得前仰后合。霍渊待楛璃如亲生女儿,但他本来就没有一个严父形象,与楛璃到成了忘年之交。 

英长泣抑或在政事中抽身,莅临疏钟苑。这时,原本柔缓的气氛,就会变得很僵,三人坐着书茗,间或笑笑,间或道几句“万岁微臣”。 

英长泣坐不久便走,神色柔和地说:“霍爱卿若喜欢,便多留些时候。” 

霍渊自是喜欢,看到楛璃,就像看到他家小茴。 

楛璃在英长泣的眉间,找到当年洛清随的影子,温和,清雅,随和。她道:“陛下也留下用膳吧。” 

英长泣背影一滞,回头时,眼神竟有几丝意外的欣喜。晚霞满天,早春刚至,良久,他淡笑道:“不了,朕在这里,你们会尴尬。” 

这句话说出口,楛璃心中一疼,冯好感叹再三: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也有一朝,变得如此小心翼翼,举步为营。 

霍老贼表面和气,心里却十分惊悚,回去笑嘻嘻跟他三个儿子说:“狐狸栽啦1 

英长泣想,慢慢来,总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正月十五的元宵,楛璃早晨当值。这天下了入春第一场雨,宫苑内水意泠泠。英长泣循惯例看完折子,见楛璃双眼有些失神,忽道:“今夜随朕出宫吧?” 

楛璃一愣,难以置信地问:“什么。” 

英长泣笑道:“元宵佳节,听说永京内城很是热闹,朕想去看看。” 

楛璃问:“我也一起么?” 

至入宫,英狐狸头一回在楛璃脸上找到这般灵动的神采,他笑了:“还不回去换件衣裳。” 

至黄昏,天边晴朗起来,晚霞斑斓倾洒在天际,如一抹仙娥霓裳。 

楛璃穿了一身斜襟紫衣,利落的装束,很是得体。出宫只冯好,英长泣,楛璃三人。马车碌碌驶过皇城,到永京内城时,天已经黑了。 

街上果然热闹,节日气氛浓厚而喜庆,处处张灯结彩,行人往来穿梭。楛璃久未出宫,不禁被这熙攘所感染。一路张望,呵呵直笑。 

英长泣望着她,觉得她笑得很傻,傻得很真。他忽然觉得好,就这样很好。 

贞元已暗中调动禁军,待分散了他的兵力,英长泣手中的禁军虽可与他抗衡,然则生死悬于一线,恒梁,落昌,芸河,三地不可有一处闪失。 

英长泣有些唏嘘,楛璃转头笑道:“这里我以前常来。”她指着一处翘脚塔楼,“不为别的,因这塔楼下,有家老酒酿的好,义父喜欢。” 

英长泣道:“那就去买些。” 

楛璃又笑呵呵地说:“后来我去了沄州,方知道那里得楼,都如这塔楼一般,都是翘檐。李辰檐跟我说,这塔楼,原是一个沄州人建的。然后小茴就说,沄州的阁楼,清雅又清零,住着舒服,李辰檐就与她说,日后也带她在沄州安家。” 

她想了想,继续道:“当时小茴还气得直跳,说李辰檐胡说八道。” 

楛璃是开心过了头,一口气对英长泣说了好多不相干的话。说完后,忽觉不妥,又乐呵呵地笑着。英长泣有些恍神,唇角不自觉露出笑容,温言问:“这样好么?” 

楛璃问:“什么?” 

英长泣望着那塔楼:“像李辰檐一般,跟皇妹说,日后带她在沄州安家。” 

楛璃笑道:“自然是好的,我听了也感动。” 

英长泣忽然想,贞元算什么,为这一刻欢喜,他定是要保住这天下江山! 

冯好被差去买酒了。楛璃与英长泣等在街边。 

夜晚很热闹,月亮浑圆,红灯笼影影,红尘软丈十里街巷。 

英长泣道:“我不能带你在沄州安家。”他顿了顿,“这江山,在我手里,我要保祝所以也许,我不能时常带你畅游天下。但深宫之中,我定会竭尽所能,将你喜欢的,都给你。” 

楛璃心跳得极快,脑中忽然空白,只抬头怔怔地望着他。 

英长泣也有些无措,不知该从何说起,“我想,你大概是生性无拘束,喜欢四处看看,你住在宫中,我尽力让人不拘着你,你若觉得不好,便来与我说。我……”他一副冥思苦想的表情,最终却道:“我是皇帝,他们总还是听我的。” 

说到这里,楛璃不由一愣,噗一声笑起来。 

英长泣扶住她,见她笑得眼泪也出来,听她模糊地,低着嗓子唤了句:“清随。” 

人群太拥挤,冯好穿过提着两壶酒,傻傻地愣在不远处。紫衣女子满脸飒然的笑容,靠在玄衣男子的肩上。英长泣僵直地搂过她,愣了半晌,问:“该做什么?” 

楛璃又笑了,朝冯好招了招手。 

两壶桂花酿,一轮醉明月;十里红尘路,一生一世情。 

楛璃将酒壶往英长泣手里一塞,笑道:“喝酒!” 

末章? 陌上花(上) 

1 

三年后。栾州落桥镇。 

“姑娘,新鲜的栀子,买一朵带吧?”石拱桥边,一位黄衫妇人叫卖着,她身边坐着一个三岁大的男孩,圆嘟嘟的脸庞,朝我招招手,取出一朵栀子:“姐姐带这朵定然好看!” 

我笑着蹲下身来,摸摸他的头。毛球亦蹲在我身边,朝那小男孩咧嘴一笑。 

夕阳西下,残夏天际高阔,几抹淡金挂在云端。 

我将一粒碎银子放在他手里,“姐姐这就带上。” 

栀子花香在胸前弥漫开来,如潺湲流水,如静日斜阳。 

“嫂嫂真有福气,”我道,“有这样一个乖儿子。” 

黄衫妇人拍拍男孩的头,将摊上栀子花收进篓子里,笑道:“看姑娘的样子也是成家了,这是迟早的事。” 

我微微愣住,半晌低声说:“我没这样的福气。” 

那妇人神色一诧,问道:“是哪家的公子,去了这样漂亮的姑娘不知爱惜?” 

“他很好。”我笑道,“他总在等我回家。” 

毛球护主似地低吟了好几声,忙着点头。 

黄衫妇人诧异地看着它,惊道:“这小狗真灵性。”说罢,又冲我道,“那姑娘赶紧回家吧,让自家男人等久了可不好。”她看了看远天,层层云彩染着金辉,夕阳黄昏,河水清浅,水波粼粼,“我也该回家了,我家男人下了地回来,定等着我吃饭呢。” 

“嫂嫂可晓得一位姓莫的姑娘?” 

“莫姑娘?”那妇人有些错愕,“姑娘可是要寻惜言姑娘?” 

“正是她。” 

“晓得晓得。说起来,惜言姑娘还救过我男人的命呢,那年他下地被毒蛇咬了,就惜言姑娘有法子救。”说着,她挑起花担,看了看天色,又看向我,笑着道,“既然姑娘是来找惜言姑娘的,那我就先带路,我家那口子知道我们帮惜言姑娘做件事,肯定也高兴得不得了。” 

“有劳嫂嫂了。” 

落桥镇的残夏,绿荫很浓,带着潮湿的水汽,如栾州一般。 

这一年的暮春,我回了落昌永京城,与楛璃见了一次,她与英长泣的孩子已有三岁,起名随儿。后来回相府带走了毛球,毛球近些年胖了些许,没以前顽劣,晃荡着跟在我的身旁。 

又是夏日,记得三年前,辰檐去世时,天地间也有浓重的水汽。草木蓬发,生生不息。而命中过客,却往来如梭。 

几粒熟透的女贞落在我的衣衫上,淡淡的黄白小花,闷香扑鼻。 

过了桥,折几道小巷,一间还算宽敞的瓦舍旁搭了两个草屋,周围围一圈木栅栏,用泥巴敷了,绕上些喇叭花。 

“惜言姑娘,莫姑娘——”妇人扯开嗓子唤起来,“有人来找你了。” 

“茹妈?”里面传来一个沉静亲切地声音,“我就来。”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莫惜言身着淡青色衣裙,头发用木钗盘在脑后,几缕青丝垂落在清秀脱俗的脸上,见了我,清和一笑,“是你。” 

我见他如此随和,也点头笑笑。毛球哼唧两声,窜到莫惜言脚下拱了拱身子。 

她眼神中闪过几缕欣喜,弯腰将毛球抱在怀里。那浑狗又十分受用地继续哼唧。莫惜言盈盈笑起来,“茹妈不进来坐坐?” 

“不了不了。”茹妈笑着摆手,挑起放在地上的花担,“姑娘今日有客,我瑕疵再来。”说罢,牵着儿子,一摇一晃走了。 

莫惜言注视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良久才将目光移回来,笑问:“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我?” 

我点头道:“见你年轻,却是和我爹一辈。” 

莫惜言道:“他们都叫我惜言姑娘,你若不介意,也这么叫吧。” 

我刚要点头,屋里头却传来一个戏谑好听的声音,“不行,叫干娘。” 

但见一个白衣胜雪的身影从昏黄中走来,我欣喜地大叫一声:“干爹!” 

风和见了我,啧啧叹了两声:“几年不见,小茴儿仍然又笨又傻蠢极了。” 

我脸色一沉,决计不与他计较,又问:“这些年不见干爹,去哪里了?” 

风和嘻嘻一笑,莫惜言笑说:“你一直不来栾州,自然遇不到他。” 

屋内收拾得很干净,竹椅,木桌,雕花横梁。后面的院子还有两间厢房,风和拉着我往堂上一坐,便问起这些年的事情。 

原来当年千阙楼内丹之事了结后,他便来了这栾州。风和是洒脱且清傲的人,然而言辞之间提起莫惜言,也自带一份割舍不断地亲昵。 

莫惜言从后屋出来时,为我与风和一人倒了一杯苦丁茶:“夏天喝这茶清热。”说罢,也在桌前坐下,“怎么想着来落桥镇寻我?” 

听了此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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