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婆婆一路小心翼翼,躲过官兵视线,背着小公主跃上屋顶。
落定之时,悄无声息。
她悄悄掀开一片瓦,从中窥视。却见宁元勇在厅堂之内来回踱步,状似万分焦虑。
老晏王从门外走进厅堂之时,身边带了个孩子,约七八岁大,小小的孩子,眼神却带着与生俱来的孤傲。
老晏王只扬了扬头,他身后五个士兵就几步上前,将宁元勇擒下。
宁元勇万分不解,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望着老晏王的眼,却只得到一声唾弃:“叛徒,永远不值得信任!”
老晏王将手中长剑递到身边孩子的手中,声音慈祥而决绝,不容忤逆:“傲儿,杀了这个人,记住,你的身边,永远不需要叛徒!”
七岁的南宫傲,颤抖着双手,略略生了些怯意,然撞上宁元勇惊恐的目光,他忽然挺直了身子,握紧手中的剑,猛地就刺了过去,直刺向宁元勇的心脏,分毫不差。
老晏王眯了眯眼,弯起嘴角,颇是欣慰地点点头。
玉婆婆闭上眼,心中腾起万分绝望。
待到士兵撤离之后,她抱着小公主去到后院,宁老太太悬梁归天,少夫人为晏国士兵所杀,身上十几处刀伤,刀刀致命。
玉婆婆感念宁老太太恩情,如今看到宁府被灭门,心中不胜悲痛,欲哭无泪,抱着宁老太太的尸身坐在血泊中,怔忡出神。
夜幕四合,她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正欲起身,却忽然听到一声啼哭,从一处柜子后头传来。
她转身朝柜子走去,低头瞧见柜子早已被翻得乱七八糟,几件衣裳七零八落挂在柜子边缘。
她又听到两声啼哭,仔细查看却见柜子下面有个暗格,她用力一拉,暗格开启,一个女娃娃躺在那里,不住啼哭,小嘴吧嗒吧嗒似在吃奶,却不知,这整个宁府,只余她一个活口了。
于是,玉婆婆带着两个娃娃,连夜逃离平安城,这宁元勇的女儿,便是玉凝馨,而汤国小公主,就是玉花梓。
凝馨稍稍懂事后,玉婆婆就曾告诉她,花梓并非她的亲妹妹,花梓的父亲为救她而死,所以,要好好照顾妹妹,因她欠着妹妹的。
玉婆婆是想,若将来某日,前尘往事被翻出之时,凝馨对花梓的好,或许能化解花梓心中的恨。
玉婆婆如何都不愿瞧见两个姑娘因前世恩怨反目成仇。
直至玉婆婆临死之前,思索良久,才将这许多恩怨化成一纸书信,交到村长手中,让其代为保管,日后交给凝馨。
信的最下方,婆婆谆谆叮咛,凝馨铭刻在心:花开并蒂,一世姐妹!远离晏国,安宁度日!切记!
可面对杀父仇人的弟弟,凝馨要如何处之泰然?
一度,她想杀了南宫云笙,以报灭门之仇。然那夜,听了云笙一席话,她竟忽然有些明白过来。
这一切的错又怎是南宫云笙所为?
既非他所为,又凭什么让他来偿命?
或许,他也不过是个可怜之人。
就好像,她默默期待着,花梓永远不知这些不堪过往,若哪日知道了,也万万不要恨她才好。
或许,南宫云笙知道这些过往的时候,心中也同她一般,默默希冀着,得到她的原谅。
只是,她从未曾想,汤王竟还活着!
“您……是汤王?”凝馨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心中涌起各种莫名的情绪,愧疚,畏惧,担忧,还有一丝莫名的欣喜。
汤王没有死,花梓的父亲还活着。可瞧见楚隐的脸,心里又十分难过,花梓依然还是会恨罢?国破家亡,何止一个父亲?还有母亲,还有许多亲人,还有一城的百姓!
她本是一国公主啊!
凝馨心中一酸,忽然就落了泪。
楚隐皱眉,只手撑着案几,距凝馨只寸步之隔,微眯着双眼,眸中尽是憎恨和怨怒,几欲喷薄而出。
静默许久,楚隐终于敛去眼中恨意,声音粗嘎,低沉压抑:“我不会杀你!”言罢,转身离去。
凝馨听到房门重被锁上的声音,此时,已是泪流满面。
凝馨在摄灵殿守着好吃好喝却不吃不喝,日渐消瘦。花梓在去往摄灵殿的途中,却饿的抓心挠肝。
起初,花梓觉着白玉曦并非那么凶狠,反倒是刀子嘴豆腐心,那日逼着她上路,不给她喝粥,殊不知,竟半夜偷偷蒸了一锅的馒头花卷窝窝头。
可后来,她才晓得,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从寡/妇家出来时,白玉曦拎着个大袋子,花梓还好奇来着。
不想,上了马白玉曦就打开袋子掏出一个尚且冒着热气的馒头,若是一般的馒头也就罢了,偏生飘出一股子肉香味儿。
花梓抿了抿唇,腆着脸笑道:“师父,您吃的什么啊?”
白玉曦将口中馒头咽下去,声音徐徐:“鸭掌香酥白雪团。”
第一百八十一章 偷食
花梓瞪圆了眼,这不就是个馒头吗?什么鸭掌香酥白雪团,以为如此一说就能诱人味蕾大开,巴巴求着他要尝一口?真是笑话!
她如此思索,不由就笑了出来,口水滴到马鬃上,气的那马扭了两下身子。
她驱马凑到白玉曦身前,闭紧嘴巴,翻弄舌头,发出一阵咕咕声,随即开口道:“师父,您看,我这除了半碗姜汤一口粥,已是两日未尽米食了,这肚子都开始叫得欢了……”
白玉曦斜眼眄向她,轻哼了一声:“一口粥还不够?”
花梓曲臂拍拍自己略显孱弱的肱二头肌,朗声道:“如此五大三粗的体格,一口粥怎么行?好歹……好歹要两个鸭掌香酥白雪团才算吃个半饱啊!”
白玉曦唇边闪过一抹笑意,随后又沉着脸,在自己咬过的地方撕下拇指大一块小馒头,递到花梓眼前。
她瞧了瞧那大小,嘴角抽动三下,祈求地望了眼白玉曦。
他立时又皱皱眉,声音冰冷:“不要?”言罢,作势就要拿回去。
花梓一把抓住那一小块馒头,捏在手里,笑眯眯道:“师父……仁慈,徒儿……感激不尽。”虽是脸上挂着笑,一句话却说的咬牙切齿!
旋即望向手中馒头时,她立马喜笑颜开,由心往外地透着欢喜,连忙将一指大的馒头整个塞到口中……
外酥里嫩,入口润滑,溶于唇齿间,余味绵长,轻轻咀嚼,有肉香之味翻转萦回,真就好似鸭掌敷了一层薄雪,不腻不寡……
还真不是馒头!花梓霍然睁眼,这玩意儿只是长得像馒头!
她一指大的馒头品了许久。直到吃的一点儿不剩,依旧口有余香,不禁懊恼,本该分成十次品尝。怎么一下就给吞了呢?
她驱马向前快走了几步,追上几步之遥的白玉曦,舔了舔嘴唇,贪婪地盯着他手中还剩一小半的鸭掌香酥白雪团,声音越发没了骨气:“师父,您若生气,就骂我一顿罢!别拿着白雪团折磨我!”
白玉曦不语,加快几步,与她拉开几步的距离。
花梓又催马追上他,扯着白玉曦的衣角。“哎呦”一声:“师父,您这衣服脏了,您瞧,前边儿有条小河,徒弟给您洗洗吧。”
他垂着眼。斜睨着她:“洗洗罢。”
花梓立时荣光满面,瞧着白玉曦手中的白雪团,吧嗒吧嗒嘴,极是谄媚地问道:“那……洗了衣服,师父可否赏徒弟一个白雪团?”
“痴心妄想。”白玉曦依然垂着眼,声音压得很低,短促却有力。字字清晰。
花梓松了手,将他衣角抚平,声音不咸不淡地:“不太脏,还用不着洗。”
白玉曦一声冷哼,将最后一口白雪团塞到口中,拍马疾驰。
花梓虽心下赌气。却还是追了上去。
直到不远处的小河边,白玉曦勒马驻足,翻身下马。
昨日给花梓包扎伤口之后,她沉沉睡去,随后就发起低烧。他用毛巾浸了热水,覆上她额头,一直守到清晨,瞧着她面色恢复,这才去厨房煮了粥。
一夜未合眼,此刻稍稍有些困倦,他倚在树下,闭目凝神,稍事休憩。
花梓虽急着赶路,可白玉曦如此不言不语,她也不敢催促,便也下了马,百无聊赖,随手在路边摘了几朵火红木槿花儿,借着柳条编成个巴掌大的花环。
她转眼瞧了瞧小狐狸,微摇了摇头,将小狐狸抱到河边,撩起清凉凉的河水,轻轻擦拭雪球身上的泥污。
不多时,雪球抖擞抖擞身子,一团水珠扬起,花梓咯咯一笑,抬手掩住面庞,白玉曦微微睁眼,正瞧上花梓明媚如三月春光的笑容,立时面色暗沉,眸子里透着几丝嘲笑和嫉恨。
而此时,花梓已抱着雪球朝这边走来。
白玉曦重又闭上双眸,花梓将雪球放到草地上,取出个干爽毛巾,将它从头到尾擦了个遍,随即将花环套到雪球头上,卡着两个耳朵,刚刚好,稳稳当当。
雪球歪歪头,四下瞅瞅,见海东青扑腾着羽翼就飞了过来。
白玉曦皱了皱眉,海东青看也未看它主子一眼,直奔雪球而来,瞧见那小花环,立时仰头叫了两声。
雪球跑过去蹭了蹭海东青的身子,旋即又巴巴地望着白玉曦的包裹,里头装着慢慢一包的白雪团。
海东青会意,只犹豫片刻,就踮着脚,朝包裹走去,一步一步,步子极轻。
花梓心都跳到嗓子眼儿了,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盯着海东青,心下满怀希冀。
她如何都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会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一只鸟的身上,然这鸟倒颇值得信任,因它是一只痴情鸟。
白玉曦睫毛微微颤了几下,就见自家海东青正一步步朝着包裹走去。
终于,及到近处,它小心翼翼将包裹叼在嘴上,拖着包裹撒了欢儿地朝花梓和雪球跑去。
包裹沉重,拖在身后十分吃力,然海东青扑腾着翅膀,累的呼哧呼哧硬是将一大包的白雪团拉到花梓跟前。
花梓拍拍大鸟的头,瞧它累的翅膀都耸搭了,心下一阵感动。
雪球凑到包裹旁,嗅了嗅,转了三圈以示欢愉,头上木槿花颤颤巍巍,散发阵阵清香。
花梓蹲在地上,流着哈喇子,眼冒金光,一把扯开包裹,一阵肉香扑面而来。
她深吸了口气,急不可待,正要抬手,忽然手腕就被凭空抓住,一抬头,目光直撞上白玉曦的眼。
她愣了片刻,暗下决心,不可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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