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玉如意》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安知玉如意- 第13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二夫人低眉顺受,只很快就恢复过来,指着那说唱曲子的很不满,“没你们什么事停下来做什么,唱到哪里还继续。”

大义迷觉录又开始讲唱,小姑娘的声音很镇定,却也透着压抑下的无措。

孟氏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重新为我捶腿,小心仔细,手法一点也没有疏忽。

我眯着眼。

琴瑟的声音忽然变得嘎啦难听入耳,单调的刺耳。

却不能停下来。

松合不会说谎,更不会拿“三夫人不见了”这种大事这般混说出来……事情很严重么?我摒着呼吸,楼梯一丁点声音,都心惊肉跳的。

时至今日,我甚至怀疑,那一刻,自己是希望那个叫做安如的女人真的、彻底就消失罢。

她不是他第一个女人,也不会是他最后一个女人,却是使我麻痹的心又一次剧痛的人。

因为在她出现之前,我相信,繁生无论有多少女人,都不会为她们停留……除了我。

……

乙亥。春分

京兆,杜氏女瑶敏下嫁庄王府第五子庄繁易。

全城都在议论我,议论高门大阀的杜氏嫡女,怎么嫁得如此荒唐。

父亲见过繁生后,使母亲再来问我意愿。

我没有自己以为的羞涩,反而笑道,“母亲也见到他了?”

母亲含笑看着我,半晌,带着一丝喟叹的欣慰,“瑶儿长大了。”

我伏在母亲的怀中轻笑,念念不忘的,是那一日在田猎场上繁生飞朗俊逸的身影。--哥哥当时指着那人道,“此子,日后必有大器。”

及笄那一年,他正十六,鲜衣怒马。

盖头被轻轻挑起的一瞬间,我感觉整个世界都亮了,温热的感觉在手心,在有他气息的地方。

他待我极温柔。

我却不得不去想,是因为我杜氏女的身份,还是我是他的妻。他要如此小心翼翼?

回门之时,母亲同我彻夜长谈,哥哥们若有似无的暗示,他来接我回王府之时,马车上,我低着头,问他,“……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他不语,我却感觉到那温柔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又或者是,不信任。

“你喜欢的,我能喜欢,你讨厌的,我也讨厌。”我像个任性的孩子一般,故作天真之语。

他深深看着我,目中全然不是少年英气的勃发,而是阴霾。

我不知哪里做错了,慌忙解释,“是真的!”

他淡淡一笑,摇头道,“咱们就要回去了,少说话罢。”

我心中一痛,却也只能沉默。

他是庄王妃最不喜欢的庶子,我习惯了他的温柔与爱护,母亲的话一遍遍重复,心便一次次的疼痛。

三日后,我不顾一切的同庄王妃大闹了一场,做尽了恶媳的名声。

带着简单行囊,几乎不足十人。我一生最窘迫的时光,莫过于此。

庄王为他捐了并州城里的小官,我们就此被扫地出门。

可繁生是快乐的,第一次明朗的像我的那些哥哥一样,笑着指着马车外拥闹集市对我说,“你看,那个是土地城隍,里面有卖捏泥人的玩意……”

我点点头,露出向往的神情配合他的神采飞扬。

那才像他的年龄应该有的神采。

我们清清白白的出了城,春寒极冷,一直照顾繁生的奶娘为护着繁生夜间不受凉,自己却伤寒严重,直到出了蓝田道我们才惊觉奶娘的状况。

繁生第一次在我面前那样凄厉的大哭,抱着奶娘气若游丝的身体简直像个无措的小兽,充满了悲哀与无助。

我们几近崩溃。

那是与他可怜的娘亲相依为命养他成活的奶娘。我不敢去问他在进庄王府之前是怎样的落魄,他身上尚未褪尽的伤疤,历历在目。

因为庄王妃的苛刻,几乎身无分文。

他曾经许诺了我去了扬州就有捏泥人。

可眼睁睁看着最亲近的奶娘就倒在你面前,我们甚至连煎药的柴火都没有,这让他如何承受!

自然耽搁了行程,抛弃官爵生计,也要停留在蓝田,不分昼夜侍候奶娘。

春尽夏日暖和,气温回升,奶娘终于保了命。

那些日子里,我们相互扶持,夜夜都相拥着说一些坚持的话。不敢睡不敢闭眼,四面楚歌的恐惧,徒剩双手的窘拮。

日子苦的比他挖来的黄连都让人害怕。

可我几乎相信,即使是一辈子,我们都会这样简单的是为了活下去,只拥有彼此。

我真的相信了。

重新启程的之前,他终于不再拒绝我哥哥们送过来的财物,抱着我在茅屋的炕上沉默一夜。

“我会对你好的。”他说。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心像要化了一般,甜蜜到心碎,听着他“怦怦”有力的心跳。

用力的点头,不敢开口,害怕只要一开口,就会哭出来。

那时候我不知道,对我好,并不代表,他是在爱我。

可那又怎么样呢。

在知道他隐约不堪的身世之后,我就应该明白,那样有浓浓恨意的人,他不会只属于我所想构建的小家。

母亲说,让他一辈子对你好,只需要在他的身心都撕裂的时候,有你在身边,贫寒不弃。

我看惯了父亲那些蠢笨的小妾们无味争风,怎么不明白呢。

他在深深的夜里拥着我,哪怕什么都不作的时候,我几乎能看见他那颗颤抖的心。

幸福到死,也不过如此。

……长长久久的时间里,我不知该庆幸还是遗憾,那时忘记,去看一看他的眼。

丙寅。大雪

那一年大雪,我躲在京兆某个肮脏的角落,却连哭都哭不出来。

我曾经想过我们最终都会好起来的……隔了一层薄薄的木板,风吹了进去,已经冰冷透了。

三年前,我娶了京兆豪门杜氏之女,王妃极力阻止不能。成婚的当夜,设计把云儿配给她陪嫁过来的小厮。

之前的之前,我曾经握着云儿的手,说,“用不了等多久的。”

云儿又一次笑着甩开我,嗔笑道,“等什么,谁要等你!”

她穿的极单薄,我却连接济她的本事都没有,只能握着她的手,帮她呵暖,“别动,都冰成这样了。”

那时,我坚信,只要成为杜家的快婿,挣脱这个所谓的王府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情。带着我在意的人,简单生活。

对于我的妻,我也一定会给她一点儿 幸福感。

杜氏回门后,我急不可待的去找云儿。

可爱的聪颖的云儿,真实的甜美的云儿,娇俏的怜人的……我的云儿--

我恨不能宰了那个畜牲!

那是我一辈子最可怕的回忆。死也不过如此,可为何要这般的折磨,折断我们所有的、简单的期盼。

如此恨一个人!

即便是撕开我最痛的地方,血淋淋的,我也要离开这里!

我恨!

隐瞒了娘亲的部分,幼年不堪回首,连同庄王府内无立锥之地,全部零零散散地进入杜氏耳中。

她眼中的心疼,指尖传来的温度。

我却说,“咱们就要回去了,少说话吧。”

让她看见我眼中的不信任。

马车静静地走着。

却在心里发誓,等我回来,给你幸福。

天真的我以为,只要够资本,我们就能够幸福,如此愚蠢。

蓝田道,连日的折磨,我精神疲惫颓丧到极点。只有在抱着杜氏我的妻的时候,才能感觉到有那么一团温暖。

多久没有这种温温热热的温馨了。

从大婚到被逐出府,甚至不到一个月,我仿佛被诅咒了一万年那么久,沉沉压着我喘不过气来。

原本是要欢呼,可我从未料到,事情变化得如此剧烈而我竟会这样脆弱。

……娘亲为了让我活下来,以死送我进了王府。

云儿是童年阴影下唯一的萤萤微光,我飞蛾扑火一般地奉献了全部的热情……却害了她一生。

如今连奶娘都要离我而去--

杜氏每晚都颤抖着抱着我,一遍遍地说,“会好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闭上眼,把所有悲伤抑制。

我深深地回拥她,我不能失去奶娘……也不能失去给我温暖、爱我的妻。我不能一无所有!

“……我会对你好的。”我低喃。

痛地不能睁开眼,我只能对云儿说“等我”。漫无边际,甚至永远都看不到那个点的,等。

等地到么?

天都不知道。

我用杜氏的嫁妆在扬州安了宅,走了江南道的药材生意,而后揽了蜀汉道的粟粮水程,用了两年多的时间我不用庄王的一分一毫,铮铮熬成。

而后带着忐忑不安的期盼,走北上入京。

无论云儿怎样,我都是我,都是云儿的繁哥儿--

我恨!

大雪,要冷到骨头里。

我亲自用锉刀,一块一块剜掉那个畜牲的肉,剁成泥,扔到王妃的宠物狗儿面前。

双目龇裂!

指天发誓,你加于她的,我要你万倍偿还!

我把自己藏在最肮脏的角落垂死了三天三夜不愿清醒。

冬天这么冷,薄板之中的你怎么受得了。

只差了那么一点点,我恨地哪怕死我都愿意……只差了那样一点点的,我就不恨了,真的就不恨了呀!

如此愚蠢。

北走并州,改名换姓。

我恨那个应该唤作母亲的恶毒女人,要你生不如死,比死还痛苦。

要你家破人不亡好不好?

并州是出匈奴草原的重镇,整整两年的拼命,准备行囊,带着充足的本事,我继续北上,匈奴草地,大旱荒漠,西域光怪陆离。

九死一生,一生九条命,我是恨,我要那个女人最痛。

西胡十国,我以天朝之利助契胡灭掉乌方,乌方全族沦为契胡的奴隶,而我得契胡便利,终于通西域百年停滞的商道。

庄王妃,乌方族族长之贵女。

我让她瞬间失去了赖以骄傲的资本。父兄皆成|人奴隶,母妹日日夜夜在男人胯下生生死死,让她比死还痛苦。

这就够了吗?……我醉生梦死。

可是,云儿已经醒不过来了。

一醉入梦,往往撕心裂肺。

再不清醒。

我自此不姓庄,我是并州史大官人。……扬州府上,我对杜氏说过会对她好,无求不应决不食言。天下珍奇奢华决计不少她,锦衣饕食琼浆玉液,让她比谁都好。

这不是她想要的……却是我唯一能给的。

杜氏一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