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云深处亦沾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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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云深处亦沾衣- 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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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进城时,见兄弟们颇有折损,不过唐兵的尸身倒也不少。”

怔怔出神,还真是顽强……

旁边丁寻插嘴道:“再去探来,随时回报。”

“唐贼死伤极重,犹不肯罢手,兀自与我王师缠斗不休!”

“张彦卿与亲随退入州廨,拼死抵抗我大

“张彦卿身负重伤,临死向南大呼臣力竭了,而后横剑自刎!从人尽死!”

丁寻忽道:“怎换了你来?”

是啊,好像不是刚才派出去打探的士兵。

眼前的士兵满脸愤恨之色,“王兄弟遭了唐贼毒手!勉强回来,只说了这些与小人,让小人前来回禀,便……”

……刚才还鲜活的生命,那腼腆的笑容犹在眼前,只这一会,人就……

空气似乎变粘稠了,透不过气。

那兵卒红了眼眶,恨恨道:“唐贼这般抗拒王师,活该满城百姓被杀!”

满城百姓被杀……满城百姓被杀?!!!我惊跳起,带得手边茶盏啪一声落地,我冲到他跟前,急道:“你说什么?!”

他吓一跳,结结巴巴道:“攻城地兄弟们、兄弟们伤亡颇多,大伙心里愤恨,这个……便由着性子杀起来……听说州署、民舍已着了不少,现如今火还烧着呢……”

跑出大帐,果然见东南方红光冲天,在凄晦的暮色里透出杀戮与诡谲。

竟然会这样!!

我僵硬地转身,问那兵士,“这是……皇上的意思?”死死盯住他,屏了呼吸。

他抓抓头,“这个,小人不知……”

“我去找他!”刚冲出两步就被丁寻拦住。他挡在我身前,板脸道:“圣上请小姐勿出此营!”

一提气要绕开他,猛然身上一麻,这厮居然点了我的|穴道!“你!!”怒目而视。

“请小姐莫要为难在下!”又回头对那士兵道:“还不快去探来!!”

打发走了士兵,他对我抱拳道:“偌大城池。又值刀兵,请小姐莫要让陛下分心!”

“我知道!但总要有人拦住他!省地他做出日后会后悔地事!!”

“陛下自有分寸。”

“……你根本就是觉得他无论做什么都是对的,即便干这种事也是英明的,是吧?!!”

“陛下本就英明。”

紧紧咬住下唇,我不想在盛怒之下说出让我日后后悔的词,比如“暴君”……

终于,派去的小卒回来了,他气喘吁吁道:“小人打探明白了。是先进城地赵将军的属下,小人听说圣上闻之大怒,亲去制止,现已传令下去,禁止滥杀了。”

哦……可是……“城中百姓……死伤多么?”

“呃,这个,小人不知……不过看着尸身似是……不少……”

无力,闭上眼。

倒底还是……屠城。

夜风阵阵,卷起我地裙角,风入罗衣。刺骨冰凉。

我一向赞同商鞅的“以战去战,虽战可也”,也知道和平统一固然是理想状态,但对于现今天下的局势。这并不现实,也许日后国家足够强大、有足够的武力威慑时,或可有望不战而屈人之兵,但目前,战争不可避免。然而,尽管战争不可避免,也要尽量追求较小伤亡,屠城这种事。并非胜利必备因素,何况刀兵水火,生灵涂炭,本已令人于心不忍,又何必再多杀无辜!

身后忽响起他低沉的声音,“怎一人站在这?风冷了。回去罢。”

手被他握住。

用力抽出……却被他握得更紧。想想这次的事,也并非出于他地命令。抽不出手,也就罢了。

可心里那口气,却憋地胸口难受,不知如何才能宣泄,于是在他拉我时我便故意不动,他嗔道:“这又是做什么?”

我没好气道:“请不要打扰我!我在为无辜死难的楚州百姓默哀!”

瞬间地静,只有风呜呜吹过,如同有人在远处哭泣。

手上的温暖消失了,他放开我,转身离开。

我听着他的衣袂带起的风声,心一点点落下去……

那烈烈风声渐缓减弱,终于在几步之外止住,偷眼看,是他僵立的背影。

风灯摇摆,昏黄的光晕轻柔吞吐,夜凉如水。

也许,可能,心里难受的并非只我一人……

忽然他转回来,狠狠攥住我地手,不由分说拉我回寝帐。

一晚缄默,再未开口对我说话。

血色残阳,阴风怒号。

我踯躅独行,尸山血海,永无边际。

天地间,只我一人,渺小而孤零。

寒风鞭笞我的身体,带走微弱的热量,冷,从心里到肌肤。

漫天洇开狰狞的红。

泪水凝在眼底,无法流出,哭泣噎在喉咙,无法发声。

这是什么地方?我要离开,却再也走不出去……

一个人影出现在视野里,似一团浓烟,慢慢聚起,他踩着遍地尸体向我走过来,所到之处,天灰云黯。

他地钢刀上有血蛇蜿蜒,殷红粘稠,他居高临下俯视着我,白牙刺目。

这个人有狰狞的笑容。

他靠过来,伸出手,抓向我……

“荣哥哥!!!!”终于哭喊出声!泪流满面!

一个温暖的怀抱,一双有力的臂膀,一只手在我背上轻拍,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说:莫怕,我在。

把自己深埋进他怀里。抱紧他的腰,再不放开。

眼泪,无论如何也止不住,低声轻泣。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害怕……

一点柔软抚上脸颊,低低的耳语滑过鬓发:傻丫头……

两日后。我和丁寻站在楚州地街头。

焚毁的房屋,焦黑地建筑,残垣断壁,满目疮痍。随处可见冲刷不净的暗红血迹,甚至在偏僻的角落里,仍有遗漏未来得急收埋地零碎残肢……

军卒以及招募的民夫在修筑城墙,幸免于难的州民惊惶瑟缩,看人地眼神小心翼翼。

那日。赵匡胤自谓御下不严,欲自刎谢罪,被众将拦下,最终只被荣哥訾叱,罚俸一年。

忽记起,去年赵匡胤在元配夫人死后,续娶了符皇后地妹妹,魏王符彦卿的另一个女儿,虽然我隐约记得以史书记载,这位符氏夫人颇为短命。嫁入赵家没两年就离开了人世,而赵匡胤也迅速又娶了其他权贵之女为继室,但此时,他似乎还算是荣哥地连襟……

空气里弥散着血腥的味道。与墙角那些殷红地痕迹一样,是杀戮的烙印,永难淡去。

我不知自己为什么坚持要来看这些,磨了荣哥一天,后来因为局势已经稳定下来,他便同意了,只说早些回去,又让丁寻多带了几个人跟着。

并非是作为胜利方高高在上的俯视。也不是同情心过剩的肆意泛滥,只是想看看战争的真实状态。

因为真实,所以丑陋。

一只断手躺在墙根下,象在留恋地抚摸大地,我深呼吸,压下胃中的翻涌。静静从它旁边走过……

   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缩在墙角。他有鹿一样的眼睛,眼底沁出深深的悲伤和隐隐的……恨意。

或许。他挚爱地亲人便死于这场屠戮,他依恋的家园已被付之一炬……

我叹,问丁寻:“你有……”原是想问他有没有带食物,又觉得这问题未免离谱,于是改口为:“你带钱了吗?”

丁寻看我一眼,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子。

我拿过银子走向那孩子,递过去,又怕他觉得是施舍,呐呐不知该如何措辞才好。

他用小鹿一样的眼睛看着我,又冷冷看看我的手,不待我说什么,已伸手来接……

突然眼前金粉飞舞,耳听丁寻怒喝“竖子使诈!!”我只觉身子被用力后拽,耳畔是对掌之声!

随即,世界在眼前关闭。

注释:(1)攻城机械。临车是在架子上架起箭屋,占据制高点,攻方士兵在箭屋里居高临下箭射守城士卒;冲车是将大木装在车架上,专门撞击城门;愤(wn是在顶部蒙以生牛皮,可推至护城壕甚至城脚,进行填埋或挖掘作业;修橹,与愤相似,但职责在于掩护部队接近城下;抛石机是由人力拉放将石块抛出,利用石块地动力势能攻击目标。

(2)守城工具。悬脾中藏有士兵,顺着城墙吊放,从侧面刺杀爬城敌军;累答是由粗麻绳编成的软幕,涂泥浆的悬挂在墙前充当廉价的盾牌,不涂泥浆的可以点燃后覆盖城下敌军;火擂木是在两轮中间捆扎一束柴草,点燃后顺城坡滚下砸烧敌军;铁鸱角,用于从城上抛下钩砸敌军;叉竿,顺云梯向下推,用横刃切断敌人手足;钩竿,可以钩住云梯向外推,使敌军云梯离开城墙。

床弩是将一张或几张弓安装在床架上;以绞动其后部的轮轴张弓装箭;待机发射。多弓床弩可用多人绞轴,用几张弓的合力发箭,其弹射力远远超过单人使用的擘张、蹶张或腰引弩。

转射机是一种装置在要塞、城堡、坞台、敌楼上面,可以环转射击地大型弩,可以左右旋转,转射角达120度。

胭脂四 第29章 恨西园落红难缀

一束惨淡的阳光斜斜洒落,无数银色的灰尘旋舞着,争涌向侧面墙壁上的小窗。

身上有点冷……诶?我怎么躺在地上?略一移动,呃……浑身酸疼,吃力地坐起来,环视四周。

这是一间不大的房间,由砖石垒砌而成,屋里空空荡荡,只有我身下铺散开的一些茅草,以及墙角的两只破烂蒲团,一扇粗糙的木门紧闭着,大约通往外间,一只尺许见方的小窗,透出一角灰天。

这是什么地方?我确定自己从未来过!

我这是……对了,早上我在劫后的楚州城里,看到一个幸存的小孩,我拿钱给他,然后……

记忆里最后一个画面是满眼飞舞的金粉……

倒吸口冷气!那一定是让人昏厥的药物!

   试着聚气……丹田中空空荡荡……

恨!居然中了招!丁寻和那几个侍卫呢?难道也……

门外传来说话声,似乎是有人在大声争论什么,我怀疑刚才就是这争论声把我惊醒的。

只听一人粗声粗气道:“萧先生!请回吧!此处有我兄弟二人把守,您还有甚么不放心么?!”

“你二人……嘿……”说话人的发声有些怪异,总带着额外的卷舌音,“二位的功夫自是了得的,不过今日那个棘手的护卫,若非某接了下来,不知凭二位……可拦得下?”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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