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云深处亦沾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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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云深处亦沾衣- 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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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两样,小二响亮着唱了菜名下去。

我这几天观察,发现她对吃很不讲究,我虽然对美食敏感,但只是对厨师的手艺敏感,并没有什么是挑剔不吃的,尤其吃饭注重的是心情,面对这样冷脸冷口地老美女,吃什么都无所谓了。

已是掌灯时分,客人渐渐多了起来,食物的味道混合了人的味道,酒肉香夹杂了脂粉香,暖烘烘的让人联想起那个用羊来做比喻的词汇…………“愠羝”(还好只是联想……)。除了一众食客,另有一些帮闲跑腿斟酒卖唱地人穿梭在这厅里:腰系青花布手巾的妇人,绾了危髻,为酒客换汤斟酒,收几个赏钱;顺眉顺眼地闲人,为酒客做些买物唤妓、取送钱物之类的跑腿小事,见到有子弟少年辈饮酒,便小心靠近,留神听着召唤,也是挣几个小费;浓妆艳抹的女子,穿红挂绿。眉眼含春,流连在男客的桌前,不呼自来,筵前歌唱,路过我们的桌子时,一笑,脸上扑簌落下些厚粉渣子。

忽听一声:“卖鹌鹑儿!”。是个卖儿的小贩正叫卖着从店门前经过,旁边桌有食客点手大声招呼道:“买儿。”那小贩听了,忙进了店里,拿根篾篁穿了几个油炸的儿,撒些盐在上面。放在客人面前地盘子里,赔笑道:“官人吃儿。”

忽然就想起来,那年第一次和荣哥逛夜市,我因为不认识这东西还被他笑过呢…

如同就在昨天。

小二上了我们点的汤饼。

这个时代,面食多被称为“饼”。笼屉里蒸的叫蒸饼(宋仁宗后叫炊饼(1),就是武大郎卖的那个,实际是馒头)。水里煮的叫汤饼,至于烧饼,在这时叫做胡饼。汴京的饼店有油饼店和胡饼店,油饼店卖蒸饼、糖饼之类,胡饼店花样就多了,诸如门油、菊花、宽焦、侧厚、髓饼、满麻等等,种类繁多,让人眼花缭乱。

汤饼包括面条和面片。浇了不同浇汁就有了各种变化,即便是燥子也有精浇(瘦肉)、膘浇(肥肉)的区别,名目极多,燥子沙鱼丝儿、假团圆燥子、衬肠血筒燥子、麻菇丝笋燥子……貌似一切能作成浇汁地东西都被用到了,可选项目很多。是这个时代颇受欢迎的食物。

我们默默吃着,她专心耍酷。我则随意看看周遭的食客百态,听听临桌的闲聊八卦,也是消闲。

店里乱轰轰的,这就是中式就餐环境地典型特色吧……忽听边上一个尖锐的声音道:“……可不是么!圣上为皇后娘娘辍朝三日,丧服穿了七日才释呢!”

什么?!丧服??!!难道说……

另一个斯文些的声音道:“可叹!万岁这般悼悲,足见鹣鲽情深,为我等仰止啊。”

“可我怎听说……”一个粗低的声音加进来,“我听说皇上辍朝是为了寻找另一女子!你等不知,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并非……实是另有一位,听说在皇后娘娘登仙地前一晚,那位不知怎地就不见了踪迹!皇上为寻她险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呢!”

一人嗤笑道:“这等事怎偏生叫你知道了?不知哪里听的荒信便跑来说得嘴响!”同桌几人轰一声笑开。

那人急道:“我怎不知!我舅子邻家小儿子的干兄弟新近在皇宫内院里寻到差事!他地消息决不能有错!”

旁边几人问道:“在宫里当差?莫非是位内侍大人?”

那人语气里带出神气活现,“嘁!我舅子邻家小儿子的干兄弟可了不得,常在大内里行走,连皇上他老人家的龙颜也是觑到过的!”

众人被他掉起了胃口,连声追问,这人风旗扯足了,才得意开口道:“我舅子邻家小儿子的干兄弟么,嘿嘿,乃是大内御厨里的食手!”

众皆恍然道:“原来是位御厨大人。”啧啧称羡。

忽一人问道:“既是位娘娘,自然该在宫里的,又怎能忽然失了踪迹?”

众人一静,都拿眼望着先前那人,那人怔了一下,抓抓头支吾道:“这个……这个……听说这位娘娘虽是最得皇上的宠,却似乎并不住在宫里……这个,到底是个什么缘故么,我舅子邻家地小儿子并未对我舅子提起,我自然也是不知详细的……”

旁边几人先是一呆,跟着便哄堂大笑起来,促狭的已先叫了出来,“亏得咱盘问得仔细,果然是荒信!竟有娘娘不住在宫里的!赖三,你这吹牛的毛病几时能改了去!我等险些又入了你地彀!!”笑骂声响成一片。

符皇后死了,我失踪了,不知荣哥哥他……

从没象现在这样想回去,想开口求她放我回去。

一抬眼,正对上她冰冷审视的目光,心中一凛,赶紧垂了视线。不知她是否知道这些人说地就是我,如果她知道了,会不会……拿我去要挟荣哥?!

“前辈我吃好了,我先上楼去,你慢用。”也不知刚才有没有露出破绽,还是先躲开她犀利的目光吧。

站起身,向楼梯走去。

显德三年七月二十一日,符皇后崩于滋德殿,时年二十有六。(2)

注释:

(1)宋吴处厚青箱杂记》卷二:“仁宗庙讳祯,语近蒸,今内庭上下皆呼蒸饼为炊饼。”

(2)《旧五代史》,宋,薛居正

貌似上一章贴出来,荣哥人气大涨呢。。

胭脂四】第8章 残月板桥霜

白天还只是大车店气质的质朴城镇,此刻在兰膏明烛的映衬下竟现出了几分绮丽风致,立在窗边,晚风卷了酒香粉香,冷冷扑上我的脸颊。从二楼望出去,街上行人已少了很多,谈笑喧哗从道路两侧的客栈酒楼中流泻出来,各家店铺门前都已点起了灯笼,妩媚的红向街道两端延展出去,映得整条大街都活色生香起来。街对面的小楼窗上湘帘低垂,丝弦隐隐,女子咿咿呀呀的歌声顺风飘着,哝软娇媚。远望,一捧捧烛光映亮在市坊各处,融融地温暖了仲秋冷夜。

思绪又飞到千里之外。

辍朝三日啊……

他过去似乎不会为私事影响国事吧,什么时候竟也变得这般任性了呢……

夜空沉黯,象是个深邃悲哀的眼神。

不如,就这样跑了吧!跳窗出去,偷一匹马,不管不顾的跑回去!

去看看他这些天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是不是把悲伤深深埋在心里,没有人可以倾吐。

逃跑吧,趁那老女人还没回来!完饭?这一路上也不曾见她这样,是吃得开心流连忘返?是听起八卦乐不思蜀?

还是…………

故意卖个破绽给我……

刚才在楼下,我乍一听到那个消息时,恐怕是没控制好脸上的表情,她那审视的目光或许说明她已起了疑心,于是……她有意多留些时间给我?如果我这时跑了,她是不是正好可以印证心中的猜测呢?

越想越觉得,逃跑的机会出现得如此及时,及时得近乎刻意,如此诱人。诱人得象一个真正的圈套!

如果,她发现我除了牵制李归鸿,竟然还有其他用处,不知会怎么做?再来,但永远不要忘了冲动是魔鬼。我轻咬住下唇,努力压下心头躁动的热望,目光随意划过街心……蓦地心头大震!!那人,好象是……

忙探出半身再看,已是几个骑着马的背影。刚才,他们从楼下经过时,为首那人,竟好象是……丁寻?!只是夜晚毕竟不比白天,街边灯笼光亮有限。又只是匆匆一瞥,实在无法确定,眼见他们就要融进沉沉夜色。刚才心中那团强压下地火焰腾地燃起,我再也顾不得多想,手一按窗台就跳了出去。

脚尖几乎点到地上时才想到这是大街,即便现在不象白日里那样人潮汹涌,但毕竟也是条繁华街道,行人总还是有几个的,不过既然已经跳出来了,只得在地上一点。再次飘身上了房顶,一边向着那几个人的方向追去,一边留神听听身后的动静,还好,似乎没有惊叫声。大约有夜色的掩映,应该是没被人清楚看到。

十字路口。

我站在街角建筑的屋顶。看着脚下的三个方向,迟疑。

夜色沉沉,左右两边地街道明显窄了许多,只有直行方向的道路还是很宽,象是条主路,但也只是有几个正在行走的路人而已,并不见有任何骑马的人。

似乎,没有追上啊。

秋风含了落叶,在街巷里呜呜的吹。

有些沮丧。

冰凉地空气终于让脑子冷静了些,仔细回忆刚才那仓促一瞥,那人真的是丁寻吗?他会在这时候出现在这里吗?让我想想,或许他奉命出来办什么事情,正经过此地,我被她带出京城已经很多天了,一路上我们只是步行,又似乎绕来绕去的,所以即便是在我们离京后他们再出来,以骑马的速度,这时赶上我们也不是没有可能,何况他们也有可能是先我们出京的。

这么一想,心里又热起来!怎么才能确认一下呢,怎么才能再见到刚才那几个人呢,如果真是丁寻,或许他们几个加起来仍然不是那老女人地对手,但就算不帮我逃跑,能暗中给荣哥带个口信,让他知道我在什么地方也是好的啊!

运起内功,我凝神细听……隐约,有细弱的蹄声从右边传来……不错,虽是极轻极弱,但确实是马蹄声!

脚下已向那边奔过去。

又追出一条街,终于见到前面几个人正牵着马,边走边谈笑着。

跳下地,从路上跑过去。

心怦怦乱跳,却又怕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不觉脚步就慢了下来,但前面那几个身影终究越来越近了,他们听到声音,都转过头看向我,我地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再细细看一圈……失望渐渐漫上心头……

不是,都不是。

停住,转身,慢慢往回走。

忽然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一人闪身拦在我面前,叉手揖道:“小娘子敢是寻人么?”

我抬眼望去,只见是条红脸大汉,一部虬髯根根直立,两条扫帚眉向额角扬起,一双铜铃圆眼,正眨也不眨地盯在我脸上。

略一欠身,“惭愧,认错人了,抱歉。”侧身绕过他。

那人脚下一错步,继续拦在我面前,“在下……在下还有几个兄弟,这个,小娘子所找之人是个甚么样貌,不妨说与在下,这个,这个……”搓搓手,大约自己也觉得有些冒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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