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本道:“既然父母要来京城,你也不必再拦,你别忘了。我是捕头,我也在京城,无论是多大的风雨,我们一家人亦总得一起面对。”
一家人、妹妹……
从谢玉本的嘴里出来,云罗倍感温馨。
这样温情的谢家。才是她的亲人,是她的家,眼泪蓄在眶中。
谢玉本伸手,轻拍着她的手臂,轻声道:“这么多年,凌德恺说凌学文是他的侄儿,若是让他的对头知道凌德恺欺君犯上。杀妻灭女,就够他应付,为防他伤害我们,将他的所有秘密都给宣扬出去,当他无秘密可藏,自不会再害我们。”
与其说是在商议。不如说谢玉本已动了杀机。
谢玉本说完了话,离开了百乐门公差房。
云罗坐在案前发了会儿呆,谢玉本要她不要阻止谢如茂一家迁来京城,可她又怎可不阻,以她的性子。该做的还是会做,这封信也是必须得写,至少她要让谢如藏明白,京城之地暗潮汹涌,得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大半个时辰,一封充满温暖与关切的书信就写好了,云罗令水仙将信送到百乐门去,这信会几经周转用最快的时候送达谢如茂手里。
*
是夜,云罗在太极殿陪昌隆帝下棋,输赢参半。
海棠进了大殿,立在身边道:“禀公主,水仙说东西都整理好了,问公主这些东西怎么处理好?”
云罗含笑盈盈,抬眸看着昌隆帝。
昌隆帝眸光犀厉,“丫头,出了甚事?”
什么时候起,昌隆帝改唤她丫头,一声丫头,就如长辈对晚辈最亲昵的称呼。
云罗一抬手,海棠递过厚厚的十几页纸,看了一眼,递给了昌隆帝。
这是一份清单,上面清楚地写着“七成新冬髦一件 当纹银五十两;金嵌红玛瑙头面首饰一套(耳环一对、项链一条、钗子一支、手链一对),抵纹银一千二百两;内务府打造纯金金首饰一套(含凤钗一对、金步摇一支、金项圈璎珞一只、金镯子一对、五尾凤耳坠一对),抵纹银一千三百两……”
昌隆帝看了两眼,面露疑色。
云罗欠身,禀道:“父皇,女儿听闻安康皇姑母家着实过不下去了,这两年连她的嫁妆都典当了不少,早前只是值钱的首饰,如今连最喜欢的衣衫、鞋袜都典当了不少……”
昌隆帝神色越发凝重,安康大公主是有两县沐食邑的,她都过不去,可想旁人又当如何,“官商勾结害人不浅,连安康都被逼到如此地步。”
“还请父皇听女儿禀明原由。”
“好!云罗,你且细细说来。”昌隆帝做了个平身的手势。
“是。”云罗起身,柔声道:“谢丞相府人丁众多,自安康皇姑母下嫁谢家后第五六年开始,一半的开支用度由谢丞相负责,另有一半则是由皇姑母在承担。谢丞相这脉虽是只有一个老丁,谢家太夫人在世,为多育子嗣,谢丞相嫡妻一人,侍妾十一房,育有嫡出子女两子三女,而十一房侍妾又育有庶子八人,庶女十人,也就是说他有儿子十人,女儿十三人,光是儿子们成家的聘礼便不是一笔小数目,安康皇姑母所嫁驸马乃是嫡长子,后面的弟弟妹妹皆是在安康皇姑母手里嫁娶,而庶子们成亲之后,再娶妻纳妾,再育子嗣,如今有孙子二十九人,孙女二十三人……”
光是谢丞相的子孙便有惊人的数目,还不说各处各房的下人丫头们,这每月的花销更得不少。
云罗并不说谢家人给安康大公主带来多大的累赘和麻烦,跳过此事不说,只道:“而今谢府的人丁兴旺,安康皇姑母的儿女也大了,那么多人挤在一处,也着实不是个法子,知道的谢丞相忠君爱国,不知道的幸许会非议父皇刻薄皇家公主,早前原是谢丞相请辞公主府,可皇姑母到底是皇家的女儿,更是皇家的体面,与寻常百姓挤在小院子里……”
昌隆帝一脸凝重,对辽王他多有防备,可安康到底是个女子,就算早前与安康的生母有多少芥蒂,先帝的丽妃早已先逝。
云罗道:“女儿出宫,无意间发现安康皇姑母身边的嬷嬷在典当衣物,有些原是极新的,瞧着只是穿过一两回,也只得忍能典卖,女儿于心不忍,自作主张令海棠和水仙赎了出来。今儿父皇问起,女儿便将这些东西交予父皇,还请父皇处置。”她一扭头,对海棠道:“把赎回的东西都令人抬来,一并交予皇上处置。”
海棠应声。
半炷香后,虎妞领着几名小太监就抬了近十只大箱子来。
云罗携了海棠等人告退离去。
打开箱子,许多衣衫还是新的,昌隆帝还是在二十多年前见待字闺中的安康大公主穿过,那时安康是先帝跟前最受宠爱的公主,但凡有好的,总少不了安康,竟被她忍痛变卖,许是好东西,才能变卖些银钱。
昌隆帝瞧了一阵,问一边的大总管道:“官商勾结害人不浅!”
“是。”大总管应了一声,道:“堂堂皇家公主,不仅要养活自家的儿女,还要养活谢府的庶子、庶孙,安康大公主着实不易。”
凭甚要他皇家的女儿来养活婆家?
皇家公主可是由朝廷在养活,有俸禄,又有沐食邑,便是这些东西也养活了安康一家,反还要让安康典卖物什才能度日,竟有十几箱的东西呀。
*
次日上午,云罗照例去了趟百乐门公差房,处理完公务便回到归鸿斋,坐在窗前修订《郑贵妃》的戏本。
海棠来禀:“门主,郑三小姐与南安郡主求见。”
郑非雾与南安在一处。
海棠轻声道:“午后,安康大公主携南安郡主入宫拜见贵妃娘娘。”
“请进!”云罗合上戏本,看看衣袍还算得体,携了水仙来到楼下花厅。
南安与郑非雾已经到了,含笑行了礼。
南安道:“今晨早朝,皇上新赐了安康大公主府。”
郑非雾笑道:“真是恭喜了,听说是早前王丞相的府邸,又从户部拨了银子修缮,怕是用不了多久,你们就要搬入新府了,我还听人说今晨皇上赐了十箱好东西给安康大公主呢。”
南安面露感激,有的东西原是三年前就典卖的,却一下子全都回到了安康大公主手里,安康大公主好不欢喜,里面的衣袍多是先帝时的丽妃给置备的,安康原是件件都当成宝贝一般,这些年因辽王受拘,她又不得宠,便是谢丞相也拿捏着她,把偌大的谢府丢给她打点,说是打点,其实就要她拿了自己的东西贴补家用。
这下好了,皇上突然赐了十箱东西,且是安康大公主一早典当、典卖的物什,这也就是说,皇上已经知道安康大公主拿了自己的嫁妆贴补婆家的事,虽没明言,可谢丞相再不好要安康打理谢府,人家就要有自己的公主府了,过不了多久就要搬到新府里去。
正文 309 劝皇帝
上午接了圣旨,安康便寻了谢丞相府的老太太,说要打理自己屋里的东西,准备要迁府的事,不便再打理府邸了,交出谢丞相府各房的钥匙,就离开了。
钥匙交了,总不好再让她拿自己的东西来贴补旁人。
顿时间,连安康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不用再管那些庶子、庶孙们的吃喝使用,她有自己的沐食邑,又有俸禄,总能将自个一家的日子过好。
安康令心腹嬷嬷去打听,很快就知道昨儿云罗派了水仙、海棠在京城几大当铺赎东西的事,因都是商人,彼此有交情,对方一并将她典当的东西都给了,光那十箱子东西,怕得近二万两银子。
昌隆帝不好过问谢家的家事,但他也是皇帝,更是安康的兄长,即便早年与安康兄妹的关系多差,到底是皇家人,这皇族公主的颜面他也是要护的,传扬出去说皇家公主过不下去日子都在典卖东西,要是被百姓们知道,他的脸面也挂不住,明白了关键,一道赐公主府的圣旨,就把问题给解决了。
安康大公主接了圣旨,特意携了女儿入宫谢恩。
又让南安过归鸿斋来寻云罗说话。
郑非雾还想多坐会儿,而她是入宫给郑贵妃侍疾的,瞧着时辰到了。领了丫头离去。
南安见无外人,提着衣裙行礼,“云罗表姐帮我们这么大忙,该如何谢你才好?”
“你这可谢错了人。这是皇上恩典,回头你见着皇上,多与他磕几个头。”
两个人说起笑起来。
云罗拉她坐下,突地脸色一凝,道:“你老实告诉我,年初在嘉勇伯府,你是不是想算计我来着?却稀里糊涂地算计了你哥和慎宁乡君去?”
南安顿时脸色涨红,虽没承认,也没否认,她咬了咬唇。有种无地自容之感,原想害云罗,可云罗却助了他们一家,“是我糊涂了,我只想着要助哥哥达成所愿。没想……”心下好不纠结,总不能说这原是安康大公主的意思,南安道:“你只管罚我,原是我错了,你是打是骂,我绝不还嘴。”
云罗把话说开,反不生气。看着南安这副要受罚的模样,忍不住“噗”的一声笑起来,伸手轻捏着南安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庞,“我哪里舍得罚你?只是想告诉你,往后可别打这种主意,你原是个贵重身份。反学得没了风度。”
南安拉着云罗,满是愧疚地道:“你还是罚我吧,那事原是我有了私心,你怎么罚我都成。我今儿一早就找了四表哥求情,他答应帮忙。可母亲说,怕是光表哥出面还不成,想求了贵妃娘娘帮忙说项求娶吕小姐。”
云罗又在她脸上捏了几把,若换作旁人,南安早就生气了,可因她心里有愧,云罗怎么捏也是笑着的。
云罗道:“是哪位吕小姐?”
“本想求娶秦安候的庶长女,可四表哥说,若是嫡妻得求娶她舅舅绥成伯的嫡女,说是早年他见过春华姐姐,相貌、才德配得我哥哥,你也是知道的,凌雨裳早前做过那么多错事,着实不配做嫡妻。”
让神宁的女儿做小,这是云罗最乐意瞧见的。
神宁当年就是怕做小,这才恨下心肠动了杀机。
以谢如茵那温软的性子,知道凌德恺娶了公主哪里敢争,只有求一纸休书,便是这个也被他们给剥夺了。
神宁要维护的是她的颜面,凌德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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