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看不清晰，只有那一双眸子，在黯淡的阴影里亮如晨星。
“慕容玥。”江笑影望着他，一时发了愣。他怎么来了轹？
”我吵醒你了。”慕容玥轻声说道，手指轻轻勾了一下她的鼻子。
他的手湿湿的，江笑影皱起眉头：“你淋雨了？”
慕容玥笑了笑：“淋了一点。綦”
江笑影抽抽鼻子，预备起身：“我去叫于武给你拿一件干净的衣裳。”
“别，我待一会儿就走！”慕容玥的一只手如春风一般拂过她披着的乌发，当那手指穿过盘着的玉钗时，他双指一夹一扯，玉钗落下，她的头发倾盆而下。他手里拿着玉钗，眉毛一挑：“竟连晚上睡觉也戴着？”
黑暗中，江笑影的脸红了。撑起身体，就要去拿玉钗，见他不还给自己。她又恼又气，急道：“你喜欢你就拿回去吧！这种钗子反正我多得是。”
慕容玥将玉钗递给她。
她赌气不接。
慕容玥将钗子放在她的枕头上，一只手包拢着她的手，喃喃道：“笑笑……”
江笑影要把手抽出来，可是他握得紧，甚至，指甲在她手背中轻轻一划。瞬时，一阵酥麻不期而来。她心头大颤，怒道：“还不松手！”
他没有松手，低低道：“笑笑，只要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黑暗中，近在咫尺间。
彼此都能感应到对方的鼻息，如此四目相对，手相握着，她能看见他，黑暗中，眼眸微沉。
他望向她的眼神中，弥漫着温柔、不安。
她一定是看错了，江笑影晃了晃神，“发生什么事了？”
慕容玥双唇抿紧，摇摇头：“没事，你莫要多想。”
“没有发生事情，你来这里做什么？”江笑影有一些生气，鼓起腮帮子：“你把我这里当做什么？还不快离开，小心我叫人了！”
慕容玥的眸光闪了闪，竟然有一些暗淡。
江笑影心里微微一抽，却依旧冷静道：“有话快说，说完就走。”
慕容玥低头笑道：“只要一会儿，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
江笑影低头沉默不语。
他的的手抚着她黑缎一般的乌发，轻柔唤道：“笑笑？”
“恩？”
慕容玥的手抚着她的下唇，低低问道：“笑笑，等你及笄以后和我去华南吧？那里天高地远，山清水秀，没有京都那么多的烦心事。”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提出来了，江笑影摇着头：“不行。”她忍不住蹙了蹙眉，说道：“我家人还在这里，我哪里也不去。”她放在被子里的手忍不住掐了一下自己，怎么就不忍心了呢？早就该发现慕容玥的第一眼就大叫起来，将人赶出去，而不是在这里听他闲话东聊。
慕容玥的手指顿了顿，他盯着她的双眸，眸光越来越暗，半晌，才一字一句地问道：“笑笑，这会不会是你的借口？你是不是舍不得楚煊赫？”
他干涩地说道：“是不是因为他，所以你才不愿意离开的？他那样对你，你是不是还舍不得他？”此时此刻，他那挑起的凤眼中，闪耀着不安、闪耀着期盼，甚至，还流露出了一抹害怕。
江笑影愣了愣，被子里的手在掐着自己。
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等到她的回答，慕容玥的脸色白了白。呼吸渐渐的急促起来，半晌才道，“你就真的那么喜欢他吗？他都那样对你了，你害死不能忘记他……”他小心的望着她。
江笑影低着头不说话。若是说不喜欢，慕容玥定然会觉得高兴。说不定，以后就更会缠上她了。说还是不说呢？她犹豫着。
慕容玥闭上眼睛，下意识中，伸手将她压在自己的胸口上，他没有低头看她的脸，也不让她抬头看他的表情：“弄了半天，我还是在自欺欺人！”
他的衣服湿漉漉的，有雨滴顺着他的发髻滴到她额头，那种触觉经由肌肤的颤动，一直传递到心间，冰凉冰凉的。她甚至能分辨出那双温暖的手，掌心柔软，指节修长，越来越用力的搂着她，似乎要把她融进他的怀抱里。
“笑笑……”慕容玥的声音像是沉在雨里，带着点叹息，甚至还隐藏一丝的脆弱。
江笑影哪曾见过这样的慕容玥？……她记得他在她狼狈伤心的时候带她去郊外绿野，她记得他在她最危险的时宛如天神般出现，她记得他在她独自一人的时候紧紧握着她的手……他在她需要的时候，总会出现，为她软语解愁……
垂下眼眸，江笑影轻轻道，“我讨厌皇上。我平生最讨厌的人就是他了……怎么可能还喜欢他？”她顿了顿：“我恨他！”三个字，咬牙切齿。
慕容玥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放松，反而他的身子却崩得更紧了。唇色略略的苍白。眸子里头满是受伤！
江笑影在他的怀抱里，看不到他的脸色，只能感到他身体的颤抖：“你怎么了？”
慕容玥不作声，只是把头埋在她的发间，轻道，“没事，你不喜欢他很好，他也并不值得你去喜欢……”他的声音颤抖，隐隐带着哭音，他到底怎么了！
江笑影想抬头，可是却被他死死的压在胸口，动也动不了。“慕容玥，慕容玥？”江笑影有一些着急：“发生什么事了？”
慕容玥喃喃道：“我做了一个梦，笑笑，我梦见你们都离开我了……你倒在血泊里，死的时候都还在恨着我……”
江笑影松了一口气：“不过是个梦而已，慕容玥，你想太多了，我怎么会恨你？”
慕容玥的眼睛深深地闭上。
“笑笑，我……”他突然咬住江笑影的耳朵。
他的唇很热，江笑影整个人呆住了。
她完完全全呆住了。当下，她的小脸刷的一下，从耳尖一直红到了颈根。
等他的舌头都快要到她的脖子时，她才呼地一下推开他，可是，腰被紧紧搂着，她连动弹的余地都没有。
江笑影咬了咬牙，努力将脖子侧到另一边。一边怒气冲冲地说道：“慕容玥，你在不放手！我就叫人了？”
慕容玥顿了一下，对着她的脸颊大大地咬了一口，一边咕噜道：”你叫吧，我还正想着没有办法让你父亲将你嫁给我呢？叫吧，这样大家就都看到了！”
江笑影的小脸瞬时通红。她又怒又气，可心里面却又不觉得那么讨厌。
这……这……这实在让人讨厌的慕容玥。
早知道会这样，一开始就应该将他赶走！
脸上湿漉漉的，江笑影把脸埋在他的胸口，整张脸都埋住。她觉得她就快哭出来了，也许已经哭出来了，因为她的声音抖的那么厉害，连自己听了都害怕。身体再也承受不了那种悸动，她觉得自己已经动心了……若是平时，她一定抽出袖口的刀片对着他划过去，可是现在，她居然心动了……她可能比自己想得还喜欢他……
听到她小声的抽泣，慕容玥温柔地抚到她的下巴，轻轻地抬起了她的脸。
他对上了她的双眼。
四目相对，她的眼角还有泪水，他低下头来，低低说道：“我错了……你不要生气……”
一句句，尾音长长。
江笑影闭上双眼，再次偎进他的怀中。
外面是倾盆大雨，屋里面温暖入春。两个人相偎依着，一时无话。
半晌，江笑影的情绪稳定下来，抽了抽鼻子：“慕容玥，你为什么要戴面具？”
慕容玥道：“你也知道，我和煊赫长得像，也不是怕有人借此生了别的心思，被不轨之人利用了。”
江笑影点点头，抬头看着他，黑暗里，只能看到他那双眼睛。
她看他的眼神，特别特别认真，特别特别遥远。
看得如此仔细，慕容玥笑了笑：“怎么啦？”
“像，你们真的十分像……”江笑影在心里说道，那感觉也很像，只不过楚煊赫是阴郁的，而他却带着点阳光。
这是慕容玥啊，会在她最危险的时候，不顾性命的救她的慕容玥……
慕容玥低敛眉眼，伸手握着她的左手，他把她的左手握在了掌心中，轻轻摩擦，缓缓道：“笑笑，小时候你总是能分清楚我和煊赫，闭着眼睛也能知道站在你后面的是我还是煊赫……”
江笑影的小嘴张了张，半天，却重新闭上，她望着他，一时无话，今日的慕容玥三番两次的提起楚煊赫，隐隐还透着对他的不满，他是不是在吃醋啊？她一想到这个，脸又红了。
江笑影低下头来，喃喃解释：“楚煊赫和你是不同的，楚煊赫虽然贵为皇帝，却是这个世上最差劲的男人！最不是人的男人。”她咬了咬牙：“我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可是慕容玥，他已经是皇帝了，做皇帝的，哪一个不是千锤百炼，杀伐果决的，慕容玥，你有没有想过，哪一天他厌倦了我们，我们将置于何地？最是无情帝王家！”
这句话，她曾经对沈河哥哥讲过，可是沈河太信任楚煊赫了，一点也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她现在把这话告诉慕容玥，希望慕容玥能听得进去，莫要对楚煊赫一点提防也没有。
一时的安静，慕容玥的身体一抖，却没有作声。过了好一会儿，他的手蒙上她的眼睛，声音像是沉在水底，一直往下沉，沉到深渊里，只留一声叹息：“原来你已经那么恨他了。”
那双温热的手蒙住她的眼睛，江笑影摇摇头挣了出来：“你说什么？”
半晌，慕容玥才浅浅一笑：“没有。”
江笑影抬头望着他的眼睛：“你记住我刚才说的话没有？”
慕容玥点头：“记住了。”
他拥着她，伸手抚着她乌黑的秀发，呼出的气暖暖的扑在她的头上。
江笑影身上还盖着被子，透过被子却还能清楚的听到他的心跳声，闻着他清新的体息，感觉到这个男人的心跳声，突然的，她喃喃说道：“完了。”
慕容玥低头望着她。
江笑影坐起身子，她低着头，咬着嘴唇，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慕容玥，你先走吧，我想睡觉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盖好被子，一边还冷淡的说道：“你把我的被子都弄湿了，还不离开！”
她躺在被子里，侧过头，闭起眼睛，仿佛真的困了。
慕容玥在她的床边站了一会儿，怀里还都是她的温度，可是她却突然变得冷静，非常非常的冷静。
他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