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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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味记- 第1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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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肯开口说话已实属不易,花小麦哪里还会跟她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笑呵呵地道:“您别操心,这顿饭是我孝敬您老的,并不用家里出一文钱,您只管踏踏实实地吃。再说,年夜饭讲究的不就是得剩下才好吗?咱剩得越多,明年日子就越好过,一年也就这么一回,您就别跟我计较了好不好?”

这话果然奏效,孟老娘听说这年夜饭用不着家里出钱,心里舒坦了不少,只是那张脸上,仍然跟挂着寒霜似的阴沉沉,却也不再多说了,搛了一块用干螺肉烧的鸡两三口吞下,又将筷子伸到盛装着糖醋鱼的盘子里,闷着头委实吃了不少。

饭后收拾妥当了便要守岁,两人之间实在没什么话题,只能不尴不尬地围着火盆干坐,好容易熬到过了子时,都不约而同地回了房,各自关门歇下。

这除夕之夜,总算是太太平平地度过了吧?花小麦心里长舒一口气,钻进被窝里,琢磨着不知孟郁槐现下走到了哪里,心中担忧他遇上危险,好容易觉得有了困意,冷不丁又被窗外震天响的炮仗声吓得一个激灵,翻来覆去折腾到四更,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至多不过睡了一个更次,院子外忽然传来砰砰砰一阵剧烈的敲门声,陡然将她惊醒。

不对,那哪里是在“敲门”?分明是捏了拳头狠命往门板上砸!大半夜地听到这种动静,真会使人的心都从腔子里跳出来!

花小麦一阵心惊,也顾不得许多,忙披衣起床,趿拉着鞋拉开门跑了出来,迎面撞上也刚刚出屋的孟老娘。

“敲敲敲,大半夜的,催命啊?!”那孟老娘冲着门口便是一句咆哮,也不理年节里说这种话会不会太不吉利,一边嘟囔着,一边蹬蹬蹬走到门边,却又不急着开门,反而伸手去系衣裳纽子。

花小麦急得不行,干脆抢到她面前,一把拔开门闩,却见外面站着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

“您是……”

这女人瞧着有些面熟,一时之间,她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正要开口发问,孟老娘却早已一掌将她推到一边,骂骂咧咧道:“连你冯大娘也不认识了?你长着一双眼睛,到底是干什么使的?”

说着便朝旁边让了让,脸色和缓地扯出一个笑容来:“他大娘,这么晚了,你怎么想起……”

“怎么这半天才开门!”那冯大娘等不得地用力跺了跺脚,径直看向花小麦,“我说郁槐媳妇,打谷场旁的田地,就是眼下还种着萝卜和白菘的那两块,是你家的吧?”

景泰和委托郑牙侩买来给花小麦陪嫁的那两块地,的确就在打谷场旁边,且这个时节还种着菜蔬的也只有他们家了,花小麦心中犹疑,忙点了点头:“是啊大娘,怎么了?”

“哎呦,这可真是麻烦喽!”那冯大娘当即便打了个唉声,“你们那块地左近不是有好几个草垛子吗?我估摸着,也不知是谁在那里放炮仗,把草垛子给引燃啦,这时候恐怕都烧到你家地里啦!我家两个儿子已扛了水桶去救火,你赶紧去瞧瞧啊!”

地里着了火?!花小麦一颗心狠命往下一坠,也顾不得甚么了,撒腿就往外跑。孟老娘在她身后唤了几声,见喊不应她,也只得锁了门匆匆跟了上来。

两人跟着那冯大娘跑到自家两块田边,果然几个草垛子尽皆燃了起来,火光熊熊,将半边墨漆漆的天空映得火红。

第一百七十七话 得罪了谁

火刀村冬日里极干燥,已有大半个月没下过雨,田间的干草每天被风吹,被太阳晒,早没了半点水分,随手拣一把折断,会发出“喀拉”一声脆响,此时被火舌舔过,便疯了一般将那汹汹的火势朝四周蔓延。

打谷场离河边较远,去那里打水,显然不大现实,冯大娘的两个儿子已在田地和家之间跑了两个来回,媳妇们也赶来帮忙,将家中所有能盛水的器皿都搬了来,没头没脑地往火上浇。

也幸亏这是除夕之夜,村里大多数人家都睡得晚,住在左近的几户人听见动静,趴在窗户上朝外张望时,便看见了那红彤彤的火光,赶忙纷纷穿上衣服跑出来相助。

冯大娘如此着急上火,固然是有心疼地里那些萝卜白菘的意思,但更重要的是,她家种下的那几亩冬小麦就在这两块菜地旁,若不赶紧把火扑灭,烧到了她家地里,那可不是好玩的。花小麦并没有任何救火的经验,深知自己若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很可能不但帮不上忙,反而还会成为别人的麻烦。因此,她便只在旁帮着递拿水桶水盆,或是跟着冯大娘的儿媳妇回家打水,捎带脚地,还得时时盯着孟老娘的动向,不让她混进灭火队伍里添乱。

这火,来得着实有些蹊跷。

年节里,村中的确是不缺那起顽皮的孩童,兜里揣着一把一把的炮仗,一路走一路放,至于除夕之夜,更是天一黑便四处都噼里啪啦,不曾有片刻消停的时候,哪怕是最偏僻的角落,也随处可见红纸屑乱飘。空气中充斥着硝石和硫黄的味道。

若这场火是在子时之前引燃的,或许花小麦并不会怎样怀疑,毕竟那正是孩子们满村疯跑的时候。可是现下夜已经很深。即便是再淘气的男孩儿,多半也早就被自家娘揪着耳朵扯回家睡觉。又有几个人会跑到她家地里来,还好巧不巧地将田坎上四个草垛子全点着了?

好在这场火被发现的及时,村里人也很热心,拢共花了大半个时辰便扑灭了,再不见一丝火星儿。花小麦粗略地检查了一下,见大约有半亩地的白菘给烧坏了,别处却还无甚大碍。虽觉得心疼,却到底松了一口气,忙一一谢过众街坊四邻,又特地跟冯大娘说。改日必定带了礼上门道谢,然后便扶着仍怒气难平的孟老娘,一步三摇头地回了孟家院子。

这一通忙乱,两人都累得够呛,压根儿没工夫再说些什么。草草洗了手脸便回屋睡了。翌日一大早,花小麦又去了地里一趟,将那些烧得面目全非的白菘皆挖出来丢掉,生怕旁边的菜蔬受到影响,巴巴儿地还担了水来。细细浇灌了一遍,这才回了家,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堂屋里仿佛十分热闹,抬脚进去一看,却见春喜腊梅两个领着罗月娇和周芸儿跑了来,孙大圣也站在院子里,都正软语温言地安慰孟老娘。

大过年的出了这样的事,不用想也知道,必定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得满村皆知。花小麦又是一声叹息,未及开口,春喜、腊梅和罗月娇三个早快步奔上前,扯住她的手道:“怎么样,没吓着吧?听大娘说你去地里了,情况可还好?”

“是啊小麦姐,你有没有哪里受伤?”罗月娇将眼睛瞪得老大,上上下下打量着她道。

周芸儿挤不过她们,只能紧紧跟在后边,怯怯地道:“师傅,你没事吧?”

“还行。”花小麦心道遇上这等腌臜事,心情怎可能半点不受影响?勉强冲四人笑了笑,又转头与孙大圣打招呼,“大圣哥,你也来了。”

“郁槐哥年节里偏生要出远门,临走之前特意吩咐我,让我照应你与大娘两个,我同他那样好,这还不是该当的吗?”孙大圣笑呵呵地道。

花小麦谢了他一句,旁边腊梅便伸过手来将她一拉,压低喉咙道:“二荞也听说这事儿了,急得要命,本想跑来瞧瞧你的情形,又怕你婆婆挑理儿,她挺着大肚子,难不成还跳着脚与你婆婆吵嘴?我跟她讲,索性省些事罢,我和春喜两个来瞧了你,回去自会同她细说。”

“是,嫂子你一定跟我二姐说,让她别发愁,我……和我婆婆都挺好的。”花小麦点点头,瞟一眼也从堂屋走出来的孟老娘。

春喜嘴快,将花小麦一把拽到她跟前,皱着眉高声道:“我说小麦妹子,你这到底是得罪了谁了?大人们都是晓得利害的,断不会跑去田里放炮仗,那些淘得没边儿的猴崽子们,那辰光只怕也已回了家——月娇她哥说,这事十有*,是有人对你怀恨在心,想报复你呢!”

花小麦抿唇扯出一个苦笑来:“我能得罪谁?纵是有那个心,我也没那个力气呀!你们还不清楚?日日我都在小饭馆儿和酱园子两头忙,回到家,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哪有闲工夫去做得罪人的事?昨儿我心里也犯嘀咕来着,可思前想后,实在没个头绪。”

说到这里,她心下忽然就是一惊。

小饭馆儿和酱园子?对呀,若那场火真是有人蓄意而为,保不齐还会冲着那两处地方去的!

她立时就有点站不住脚,挣开春喜的手就想往外跑,口中道:“嫂子,月娇芸儿,还有大圣哥,你们先坐会儿,我这就得去酱园子和……”

“行了,别忙活了。”孙大圣笑嘻嘻地走过来拦她,“听说了昨晚的事,我今儿一大早就去你那酱园子逛了一圈,还扒在墙头上往里张了张,并没任何不妥。你若实在不放心,这两日我没事就去那边转转——好歹往后我也要在那里混饭吃的,不出点力怎么行?”

“师傅,我早起也去了小饭馆儿一趟,那边一切如常,你别怕。”周芸儿也细声细气地道。

花小麦大大松了一口气,冲两人笑了笑:“真是麻烦你们了,唬得我心都差点蹦出来。”

“啊呀。你先别担心那没影儿的事了!”春喜将周芸儿往旁边一拱,再顺手将孙大圣也扒拉开,挤到花小麦面前。似有意无意地往院墙上瞟了一眼,小声道。“你忘性怎地那么大?说甚么自己从未得罪过人,现成你就有个仇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说着还冲隔壁努了努嘴。

孟老娘站在院子里,虽未曾插话,却始终竖着耳朵听几人谈论。冷不丁听闻春喜那一番话,立刻便炸了开来,动作十分利落地一跳。指着院墙粗声大气道:“挨千刀的直娘贼,给脸不要脸!你出去打听打听,孟家的人也是你能欺负的?吃了老娘几个耳刮子还不长记性,回回都躲在后头使阴招。有本事你明刀明枪地来,看我不弄死你!我家郁槐媳妇毛病再多,好歹活蹦乱跳,纵有千般不是,我自会管教。轮不到外人插手!哼,你家那个,只怕瘫在床上都起不来了吧?”

花小麦眼睛都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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