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席》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西席- 第2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片叶儿,倒是花下的这只猫,圆头圆脑,竖着一双眼,甚是可爱。单雕一只猫,你觉得好不好?”

沈卿州沉默了一会,点了头。

他拿着他手中的那块与我示范。

玉面上画图案用的是石榴皮的汁。因雕出来的玉屑,须不停用水冲去,若是一般的墨汁,则也一并会被冲去了。

我和他各自画了一只猫脸。

先是他雕一笔,我便照着雕一笔,渐渐就全顾不得了,只手忙脚乱地这里补一刀,那里添一笔。

解玉砂和着水,滴滴答答流在玉面上,不断地冲出新形状。

多年以后,我才透彻,每一笔雕刻,都仿佛人生的际遇,会有许多意料之外的东西出现。

不雕到最后一笔,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一个半时辰后,我雕出一张刻满风霜的猫脸。

沈卿州抿嘴笑着接过去,将猫脸后头的玉钻成指环,再用石沙一番磨光,收在怀里了。

他雕的那只,栩栩如生,竟是跟我玉香囊上的没一丝差的。我捏在手里,对着斜阳一番欣赏,却冷不防窗户外翻进来一个人。

云骑的统领何勤,一身狼狈地跪在我跟前,红着眼圈道:“小姐,将军出事了!”

第33章

我回到上将军府是在三日后的夜里。

邰阳城外有一座大洪山,半山壁的一处山洞进去走到头,拂去枯枝藤蔓,扳动石壁上的机关,便现出一个洞口。

洞口下有长阶,阶下又是长道,尽处就是我爹的上将军府。

这一条路很长,每隔一段墙上便嵌着一颗夜明珠,柔和照亮前路。路面上头有几栋宅子,还是我爷爷当年挖这条密道的时候匿名买下的。本来这几栋宅子都有入口下得地道,后来叫我爹全给封死了,只留了上将军府后山的那一处。

何勤说,我失踪的那日一早,我爹领云骑将要冲出城门就被一道圣旨截了。圣旨说我爹私自藏匿楚国的传国玉玺,意欲谋反,罪大恶极,命随往宣旨的三百御林军即刻将其拿下,押入刑部大牢。

楚国的传国玉玺,相传是用昆山玉所制,昆山玉是传说中的上古神玉,得于昆仑巅,与凤凰玦并为天下两大奇宝。

这一方玉玺原本是周天子所有,统共传了二十二世。后来周室衰微,诸侯间战乱连年,当时兵强地广的楚国一度攻进周都,但每次都叫燕赵韩魏几个小国联手给逼了出去,此后,周宫便渐有传言说玉玺不知了去向。又数十年,宁室崛起,夏太祖宁嚭领军队攻入周王宫,洗劫了无数金银珍宝,却遍寻不见周朝的传国玉玺。这时候,楚国国君昭告天下,称其得传国玉玺,乃天命所归。

尽管后来夏国陆续灭了不计其数的诸侯国,堪称是万民归附,但传国玉玺旁落他国这一桩事,始终是历代皇帝的心病。

我爹奉命攻打楚国,攻下楚都后却并没有取回楚君的印绶,即周朝的传国玉玺,后来在长沛将走投无路欲投江的故楚公子商伯一剑钉死在崖边,也未能从他身上搜出玉玺。

但就在我爹领云骑出门的那一天,永和帝的御林军在他卧室里搜出了那一方传国玉玺,还有一件明黄的龙袍。

城门下,云骑与御林军当场剑拔弩张。可我爹却叫何勤只管领云骑去寻我的下落,一旦追到便立刻带我远走。

沈卿州也说不可再回邰阳,我听他的,与何勤连夜去了梁州更南的永兴。

第二日,我爹入狱的消息也传到了永兴。

一同传来的还有白贵妃的死讯。有人说,白贵妃心中的人并非皇上,而是刚刚入狱的上将军慕容恪,贵妃还给他写过情信,这件事情让人给捅到了皇上面前,龙颜大怒,但因牵连的人头上顶着谋逆的罪名,白崇的一干门生也无人敢给白贵妃求情。永和帝盛怒之下,便将贵妃连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赐死了。

我爹被定在七日后问斩。

军队中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哗变,但却叫我爹的副将许子晋镇压了。

永兴城的街头,我看着墙上我的画像,与沈卿州道:“我不想再往南走了。我想回邰阳。”

沈卿州将我刚刚贴上的面具揭了,道:“我与你一起,你用不着这个。“

我一把握住他袖子:“你是说,要与我一起回邰阳么?”

他静静看我:“不,我与你一起回宗门,你只有在那里,我才能放心去救将军。”

我垮下脸道:“那却要多少时?只得七日了……我跟何勤在一处,你也可放心的。”

沈卿州略抬了眼睛看天尽头的赤霞,淡淡道:“你若再不走,便又是一日了。”

我轻声道:“我,我走得累了,想先睡上一觉,再赶路。”

他高深莫测地看我一眼,道:“好。”

我们找了一家客栈,顺便要了两个小菜。动了几下筷子,却是沈卿州一头倒在了桌上。

我走到窗前,将何勤唤进来,同他道:“我爹虽叫我走远一些,但我却不想等着他被问斩。你是想我一个人偷跑回去,还是你护着我回去?”

何勤单膝一跪,道:“属下,一定护得小姐平安。”又伏身一叩道:“小姐,冒犯了。”

十六云骑飞檐走壁,如同行云。我叫何勤用一条玄色的厚披风裹着抱在怀里,耳边只听见飒飒的风响。

邰阳城外,何勤与我一同进的密道。

不知走了多久,长道拐了几个弯,突然变开阔,我一拍墙壁上的夜明珠,前方的石壁上便缓缓转出一扇门来,走过去又是一条石阶,向上蜿蜒。我将石门推上,顺着石阶爬到头,倒数第五个台阶上摸了一番,头顶上便露出了一条缝隙。

这条密道,我爹带我走过一次,只不过是从府里走出去。那时是春末,他领我爬上后山,将雁池里的大雁赶到一边去,又将池水放干,扳动机关,池底便开了,我们进去后,池底合拢,又触动一个蓄水的机关,外头看来雁池便仍是雁群栖息的一大片水泽。

现今正值深秋,雁池水干,一出密道便直接是地面了。

一丝风也没有。偌大一座后山寂沉沉的,只偶尔一声夜枭的叫声。

我向山下走,石阶上铺了一层枯枝叶,每下一阶,脚底下的声响,寂夜里就像是谁一声叹息。

读书台的台面不见了,只留下两块石撑。原先的台面是一整块青白玉,颇值些钱,大约是叫识货的抄家官兵们给搬走了。

府中一派萧条。

府人散了个尽,地面上全是些碎物,碎瓦片,碎瓷罐,碎灯盏……我仔细挑着地儿走,瞧向左右,发现但凡有个门窗的都被贴了封条。

香月堂外,我戳开窗户纸,见得里头空荡荡的,什么也不剩了。

“小……姐?”

我一僵,猛回头。

一株桂花树下,香灯瞪大一双眼向我爬来。

我将要抬脚,却叫何勤一拦。

地上,香灯一声闷哼,当即喷出一口血。

“叛徒,留你到今日,委实是本堂的耻辱。”

桂树阴影里步出一抹纤细白影,柔美动人。

那人影看向我,神色微微一滞,旋即明艳一笑,“小姐倒是命大,只是将军他,怕是不比小姐你了。”

我怔了半晌,同她道:“你究竟,是何人?”

人影笑起来:“小姐,却是连画眉都不认识了?”

我脑中极通透地闪过一个念头,这个念头刺得我头皮一阵发麻,我敛了一回神,看向她道:“是你,将那龙袍和玉玺,摆在我爹房中的?”

她眼角弯了弯:“画眉,也是听的将军的吩咐。”

不待我开口,何勤已经飞身掠了过去。

白影一闪,画眉便没了踪影,只留一抹缥缈轻笑在桂林中。

香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手指头微微颤抖。

何勤蹲下来查探,香灯许是将他当成了我,猛地喘了两下,气若游丝般地断续道:“小……姐,对……不起。”

我木然站了一阵,拔脚向大门走去。

何勤带得我轻盈跃出府门,行出老远我一回头,依旧是守卫森严的门庭,只是门上却再瞧不见上将军府的牌匾了。

宁怀珺的忠靖王府,守卫却还不如我家门前的多。

门下的那个一见得我,怔了怔,也不通报,就领着我进去了。

越往里走,越听得丝竹阵阵。

暖阁里,乐曲缠绵悱恻,几个舞姬款摆柳腰,曼妙的身材叫一层轻薄的纱衣笼得若隐若现。

宁怀珺斜倚在软榻上,慵懒地看着。

身旁拥了三四个美人,当中斟酒的一个不知说了句什么,宁怀珺勾唇一笑,一把将她揽过,火辣辣地吻了下去,手掌顺着美人胸脯一直摸到大腿,惹得怀里人双颊泛红娇喘连连,良久他才抬起头,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向我看来,眼底却隐隐埋伏着一丝寒意:“朝廷通缉的要犯,竟傻到自投罗网,你们说,孤要不要拿下她?”

第34章

我看着他:“玉玺和龙袍都是画眉放的,是她有意陷害我爹。”

宁怀珺抚着美人的肩头,唇角挑出一抹薄笑,“慕容恪叫他的侍婢陷害,你这个话,莫说是孤,便是巷尾的黄口小儿也不会信。”

我轻声道:“殿下信或不信,应等到云骑捉拿此人归案再言。”

宁怀珺冷笑一声:“云骑抗旨不归,现今也是戴罪之身,军中自有刑律等着他们。”

我道:“我爹半生戎马,战功无数,皆是为的大夏,现只因小人诡计,便将他投入狱中,而任真凶逍遥,难道大夏的刑律,便是不问是非、不辨忠奸,便是枉纵么?”

宁怀珺就着美人的手抿了一口酒,抬眸看过来,淡淡道:“你这一番见地,当同大理寺去理论,说与孤听,便是孤终被你说得觉得有那么一些道理,也不顶多大用。不过,作为叛贼一党,孤只怕你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

我低头笑了笑,“多谢殿下指这一条路。”

宁怀珺凝目看我,我转身向门外走。

却听一个焦急的声音道:“你别走!”

迎面拦上来的少年,袖子一抬将我堵在门内,一双雪亮的桃花目直望向座上那人,“你不要打肿脸充胖子了。你等了她三天,现在她来了,你却一个字也不提你心中想讲的话,还赶她走。”

宁怀珺一口酒呛到了。

宁衾死死拽住我的衣角,继续道:“你明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