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云龙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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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龙吟- 第3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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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飞而起,最后撞在一道竹帘上。

长近四十丈的大殿空旷无比,站在一端,几乎看不到另外一端情形。殿内需要三人才能合抱的巨柱涂满银粉,上面用金箔贴出云龙飞凤的图案。一名小黄门伏身跪在柱下,身形渺小得仿佛一只蝼蚁。

“呯!”

珠帘内,一只镶着金线的黑色衣袖拂过,将案上一只羊脂玉瓶砸得粉碎。

一个森冷的声音道:“再说一遍。”

“诺。”

伏在地上的小黄门深深低下头,“湖阳君入宫后,天子立刻召来董宣。责问他冲撞湖阳君车驾,杀死湖阳君驭手诸事。董宣当庭应承。天子大怒,命甲士取金锤击杀董宣。董宣说……”

小黄门偷偷咽了口吐沫,“董宣说:『陛下秉政,汉室中兴,今日以一豪奴而杀良臣,何以治天下?臣一介鄙夫,不敢污御前金锤,有伤天子圣德,愿请自尽!』说完就纵身朝柱上撞去……”

帘后一个讥诮的声音道:“没死吗?”

“……没有。”

“董宣好硬的脑袋--接着说!”

“诺。天子见董宣血流满面,怒容稍解,转而命董宣向湖阳君叩头赔罪,董宣不从。天子让甲士按着董宣的脑袋往下磕,可董宣两手据地,硬着脖子,周围的甲士一起去按,也没把他的脖子按下来。”

“那些废物甲士,留他们何用!”

帘后声音冷笑道:“天子想必不舍得杀他了吧?”

“天子说,董宣杀贼虽然无罪,但冲撞湖阳君车驾有过,当罚钱十万,以解湖阳君之怒。”

“十万钱--可是五十枚金铢呢。天子好大的手笔。”

小黄门紧紧闭着嘴巴。

“接着说!”

小黄门打了个哆嗦,连忙道:“诺--天子打发了董宣,又安慰了湖阳君几句,湖阳君无奈之下,只能谢恩告退。”

“后来呢?”

“等湖阳君一走,天子让人从库中取钱三十万,下令赏赐给方才……方才那位强项令。”

帘后一片寂静,小黄门屏住呼吸,额头的冷汗一滴滴淌下来。

半晌,帘内冷冷道:“很好。你去吧。”

小黄门伏身贴地,像只蚂蚁一样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

第二章

珠帘内立着几名女子,一名鬓脚现出白发的老妇淡淡道:“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也是应当的,太后何须动怒?”

一个穿着黑色宫服的丽人坐在榻上,长发瀑布般披散下来,她相貌不过三十许人,姣好的蛾眉微微挑起,玉容脂粉不施,虽然冷漠得宛如冰雪,仍掩不住逼人的美色。她一双凤目冷冷望着殿角未熄的宫灯,眼底却流露出一丝伤感。

“先帝生有三子,骜儿生母早逝,哀家唯恐其夭折,接入宫中抚养,二十年来视如己出,为了他的帝位费尽心思--”她无言良久,最后低叹道:“终究不是亲生的啊……”

“无论是不是亲生,太后终归是太后。”

白发老妇道:“天子生母一家已经没有人了,他不倚仗太后,还能倚仗谁呢?倒是天子已经年逾二十,至今还没有子嗣。万一……”

“还不是那个贱人。”

太后冷冰冰道:“早知如此,哀家当初就不该允她入宫。”

“天子到底是年轻,容易被美色所惑。”

后面一名身材修长的中年妇人道:“话说回来,这位皇后娘娘着实有几分姿色,连奴婢见了,也觉得惊艳呢。”

“宫里的绝色还少吗?”文人小说下载

白发妇人道:“先帝御前,当年便有多少绝色?如今不都乖乖在宫禁中等死吗?”

一名年轻的妇人跪在榻上,一边给太后梳理长发,一边笑道:“这都是太后的恩德,不然先帝殡天时,太后一道诏书,让她们殉葬便也罢了。”

中年妇人道:“殉葬岂不便宜了她们?老侯爷当年过世得早,你没见过宫里那些贱人的嘴脸,一个个都盯着皇后的位置,又是巫蛊,又是勾陷,只想把娘娘咒死,要不就是把娘娘打发到永巷里去。”

年轻的妇人给太后盘好发髻,一边道:“幸好娘娘吉人天相,自家抚养的太子终于登基做了天子。”

中年妇人道:“这也是老天有眼,娘娘终于是苦尽甘来。想想当年的日子,让那些贱人舔奴婢的脚趾都不解气。”

众人说笑几句,太后冷厉的神情柔和了许多,她起身在空旷的大殿内缓步走着,一边道:“天子翅膀硬了,他愿意飞,哀家也不能拦着。”

老妇道:“天子毕竟年轻,太后总不能让他独个儿单飞,终究要给天子找几个信得过的辅佐。老身见大司马似有退意……”

“是吗?”

“老身观其眉间神态,颇有此意,不然日前也不会告病。”

太后停下脚步,片刻后道:“霍子孟是朝中柱石,如今既然患病……义姁,你乃哀家身边的女医,该去探望一番。”

“诺。”

那年轻的女子应了一声。

白发老妇道:“说来,襄邑侯也该晋位了。”

太后颦了颦眉,想发怒,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还没有进宫么?”

中年妇人奉了盏茶汤,“那日太后斥责得狠了,襄邑侯虽然听话,可也是要面子的,这几天都躲着太后呢。”

太后叹道:“让他进宫吧。”

“诺。”

“到底还是要靠娘家人啊……”

太后摇了摇头,自失的一笑,然后对旁边的女医道:“你那个弟弟呢?”

这位义姁正是义纵的亲姊,她离乡多年,此时却成了太后最信任的女医。她闻言笑道:“霍大司马亲自下令,把他补入羽林天军。再历练几年,就可以为太后和天子办事了。”

太后点了点头,“等他熟知了军中的规矩,就调到北宫来吧。”

义姁叩首道:“多谢娘娘恩典。”

“备些礼物便去吧。”

“诺。”

义姁退下后,殿内还剩下白发老妇和那名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道:“赵王又派人来了。”

太后淡淡道:“这次送的什么?”

“金铢五千,白璧二十双。美人十名。”

白发老妇道:“天子至今尚无子嗣。也难怪赵王心急。”

中年妇人道:“赵王那位太子与天子同岁,近支宗系以赵太子为长,若是天子不豫,轮也该轮到他了。”

太后转开话题,“江充还没有回信吗?”

“已经到了舞都。”

“让他问过就回来。”

“宁成那边……”

太后道:“一个平亭侯而已,且容天子快意。”

“诺。”

太后浅浅饮了口茶汤,“那些贱婢呢?”

中年妇人道:“昨晚那两个受了凉,已经喂了药,打发去永巷了。”

“赵王那边你去看看。只说礼物收到了,其他什么都别说。”

“诺。”

偌大的宫殿中只剩下那名老妇,良久,老妇道:“赵太子年长。”

“哀家省得。”

太后道:“赵王知趣便罢,不然……”

白发老妇低低咳了两声,“那个人来洛都了。”

太后端茶的手指微微一颤,然后挺直腰背,凛然道:“哪里来的消息?”

“有人在颖川见过那个人。”

“什么人?”

“一个叫薛豪的游侠。”

“把薛豪带来。哀家亲自问他。”

老妇道:“谒者刚问了两句,他便横刀自尽了。”

太后举杯往案上掼去,恨声道:“这帮游侠!”

“呯”的一声,瓷盏嵌入漆案,茶汤泼溅出来,在黑亮的漆面上留下一片白色的水痕。……

邙山位于洛都以北,在后世是历代帝王将相最为青睐的埋骨之所。后世有言称:生在苏杭,死葬北邙。以至于北邙山上无闲土,尽是王侯旧坟茔。但此时的邙山并没有后世坟墓累累的景象,山间古木森森,苍翠如云。

细雨纷纷,一处精致的楼观掩在林间,周围的山林轻云缭绕,宛如一幅烟雨如织的画卷。

上清观规模不大,建造却十分用心。整座道观依山势分为上下两处,位于下方的建筑是一座四方的院落,呈甲字型,上方是一排静舍与一座凸出于峭壁之上的楼观,组成丁字型,中间由一道乙字型的回廊连接,暗合六丁玉女,六甲阳神和太乙之数。

那座楼观飞鸟一样凌然于峭壁之巅,面对着莽莽群山,楼观周围三面悬空,建着朱红的游廊,栏内垂着浅黄的竹帘,里面悬挂纱帷。那纱帷薄如蝉翼,在观内望去,山间的景物尽收眼底,然而就这样一道轻纱,便将随着秋雨而来的寒意和潮湿尽数隔绝在外。楼观内暖意融融,宛如自成天地。

细雨落在檐顶,发出春蚕般细碎的沙沙声。楼内铺着白色细藤编成的草席,旁边放着一只小炉。一名穿着青色道袍的女子屈膝跪坐,她微微俯着身,左手挽住右袖,挽起炉上的铜壶,斟入漆盘上的耳杯中。

沸水落入杯中,发出悦耳的轻响,茶叶一片片舒展开来,在瓷制的杯盏中呈现出碧青的色泽。

青袍道姑斟好三杯茶,捧起茶盘,奉到案上,然后跪坐在旁。

未曾髹漆的几案与茶盘一样,保留木质的原色,一名穿着杏黄道袍的女子抬起手,露出一截雪白光润的皓腕,玉指轻轻拿起耳杯,双手微举,温言道:“请用茶。”

水气蒸腾,模糊了她的玉容,只能看到她玉颊优美的轮廓和她身上杏黄的道袍。她举茶的动作从容不迫,却充满难言的韵律,让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被吸引过去。

对面坐着两名贵妇,她们盘着鬟状的高髻,发上佩戴着宝石攒成的饰物,身上穿着明亮的绸缎。

一名年轻的贵妇好奇地拿起耳杯,“茶叶味苦,别家多用米膏合之,杂以蜂蜜,制成茶饼,这样的清茶却不多见。”

六朝饮茶用的大都是茶饼,然后煮成茶汤,程宗扬喝起来颇不习惯,干脆让祁远买了处茶园,采下茶叶炒制后自己饮用。卓云君当然不会说自己是随主人学的饮茶,只笑道:“大道至简,清茶一盏,真味尽在其中。”

对面一个中年贵妇尝了一口,赞道:“果然是好茶。”

她放下耳杯,叹道:“教御比本君还大着几岁,可这些年每次见到教御,容貌都一如往日,如今看着反倒比本君还小。真不知教御有何仙术,能容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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