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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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歌行-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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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朝歌不禁笑了起来。他不怪悟生,因为他的确没有拿出能证明自己身分的东西来。

图已经被泡没了,碧玉指环和腰间的柔剑且不说悟生以前也没见过,就是他知道这些是严子乔的随身之物,但一来东西可以伪造,二来在殷朝歌重伤之后,也可能被别人夺走。

悟生缓缓道:“数年前,老衲曾随先师往点苍拜会严真人,只是当时来去匆匆,未曾与施主谋面……”

殷朝歌笑道:“我记得那几天我正好下山去帮半子老和尚偷狗去了。”

悟生也微微一笑,道:“那次,蒙严真人垂爱,曾传过老衲一套掌法……”

殷朝歌道:“我知道,是‘玉龙掌’,对不对?”

悟生不答,自顾接着道:“当时真人曾说,有一套与‘玉龙掌’相克相生的武功,已经传给了施主。”

殷朝歌点头道:“不错。”

悟生道:“得罪!”

话音方落,他干瘦的身形已凌空掠起,右掌并指如刀,挟着劲风划向殷朝歌肩井大|穴。

殷朝歌一侧身,贴地滑开数尺,脚尖一挑,凝住不动。

悟生一笑收掌,道:“果然是‘百生拳’。”

殷朝歌也笑道:“大师的‘玉龙掌’已有十成火候,可喜可贺。”

悟生合十道:“阿弥陀佛,三位请随我来。”

云水洞。

火光中,殷朝歌看见前面不远处又是一道石门。

同样的石门,他们已经过三道了。

悟生按下石缝里的一个铁环,石门洞开。

石门后,是一个宽敞的大洞。

微明的天光自洞顶直射下来,半明半暗的石洞里,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正中,是一个破旧的蒲团。

殷朝歌心里一酸,跪倒在地,冲着蒲团磕了三个头。

他终于来到了云水洞了,来到了云水大师坐关的地方,但云水大师却已死了。

“藏宝图应该就在洞中。”

“应该?”殷朝歌一怔,道:“难道大师也不知道宝图到底在什么地方?”

悟生叹了口气,道:“不错,先师圆寂后,老衲与几位师弟找遍了寺里每一处地方,都没有发现藏宝图。”

殷朝歌道:“洞里呢?”

悟生道:“也找过了。”

司马乔道:“会不会是慕容冲天的人已经来过这里,将图纸取走了?”

悟生摇头道:“不可能,云水洞中共有机关四十六道,乃先师亲手设置,除了先师和老衲,无人能够开启,而且先师圆寂之后,老衲曾仔细检查过,四十七处机关皆完好如初。”

司马乔道:“大师又怎能断定图纸一定在此洞中呢?”

悟生道:“近十年来,先师几乎一直在此洞中参悟佛法,藏宝图关系着上方寺重修之事,如此重要之物,先师当然会放在身边。”

殷朝歌道:“不错。但洞中空空荡荡,能藏在什么地方呢?”

偌大一个云水洞,却只有一个蒲团,一个香炉而已,想藏点东西,还真不容易。

四人仔细找遍了石壁上的每一道裂缝,却是一无所获。

殷朝歌不禁仰起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忽然发现,这洞顶看上去很有些奇怪,竟然布满了黑白相间的圆形的花纹。一圈黑,一圈白,环环相套,环环相扣。

忽明忽暗的火把光中,这些圆环似乎在缓慢地旋转着。

殷朝歌揉了揉眼睛。

没错!他没有看错,他的眼睛也没有发花。大大小小的圆环的确都在旋转。

圆环越转越快,越转越低,竟然已套住了他。

一股热流忽然自他丹田|穴内升起,汹涌地着直冲他的奇经八脉。

他只觉脑中一阵眩晕,不觉缓缓坐倒在地,慢慢盘起了双腿。

体内左冲右突的真气越来越强劲,他已快无法控制真气的流向了。

不好,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他伸出舌头,在舌尖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钻心的疼痛顿时让他脑中一片清明,四下一看,却发现四支火把都已被扔在地上,司马乔,悟生和李眉三人都已盘腿打坐,仰望着洞顶,满面痴疑之色。

殷朝歌心中大惊,深深吸了口气,陡然大喝一声。

悟生三人浑身一震,目光怔怔地转向他。

殷朝歌道:“闭上眼睛,调匀内息,快!”

他将四支火把收拢起来,沉声道:“出洞前,谁也不可再睁开眼睛,更不可抬头去看洞顶。”

一直到走出洞外的阳光里,殷朝歌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他实在不明白云水洞的洞顶怎么会让他产生那种很奇怪的魔幻,引动了他的内息。

如果宝图真的藏在洞中,那反倒不用担心会让圣火教的人取走了。

就算洞中没有那四十七道机关,洞顶那奇异的幻像也会令进洞的人走火入魔。

虽已出了洞,但四人都还是心有余悸。

悟生道:“难怪先师从不让老衲等人单独进洞,原来洞顶上还有这等玄虚。”

李眉的脸颊仍然苍白地没有一丝血色,她扯了扯殷朝歌的衣袖,道:“殷大哥,你怎么自己就清醒过来了?”

殷朝歌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他顿了顿,又道:“咱们都得记牢了,以后要再进洞去,千万千万不可抬头往上看。”

司马乔、悟生、李眉一齐点头。

殷朝歌回头看了看洞口上三个苍劲的大字——“云水洞”,不禁叹了口气,苦笑道:“该怎么办呢?这半张被水泡了,那半张又找不到。”

悟生道:“万事万物,皆有一定的缘法,施主也不用着急,慢慢的,总会有办法的。”

殷朝歌笑得更苦,无奈地道:“能有什么办法?禅师手中那半张图只要还在,倒是迟早能找出来,难就难在这半张,总不会真有人能有这个本领,可以将泡得干干净净的墨迹复原吧?”

司马乔道:“真有这本事,那就不是人了,是神仙。”

悟生道:“京城之内,能工巧匠极多,说不准真有这种人。老衲曾听先师提及京里有好几位专门修复被毁字画的高手。”

殷朝歌叹一口气,道:“字画被毁,无非虫蛀火烧或年深日久因纸张发脆变朽而破损,而且破损之处总只是一小部分,修补起来虽说极难,但总有可着手之处,这张图却是连影子也泡没了,如何修复呢?”

悟生道:“慢慢想吧,总会有办法的。”

殷朝歌苦笑。

他知道悟生这是在安慰他,其实悟生自己一定也很清楚,对这张被泡得一干二净的图,根本就没有办法可想。

爱下围棋的人应该都知道:世事如棋。

世间的事,也是很奇妙的。往往就在你认为一件事已经难挽回时,事情突然间就有了转机。

办法竟然真的找到了。

殷朝歌事先绝没有想到,就在他已绝望时,原本最最不可能替他们想出办法的人,偏偏就想出了一个。

这个人是李眉的姨妈。

姨妈在京城里已生活了大半辈子了,城里那些稀奇古怪的事,几乎没有她不知道的。她说有一个人肯定能将羊皮上的图复原。

于是殷朝歌三人就去找这个人。

这个人有一个听起来很怪的名字。

他叫禇众养。

禇众养有这样一个听起来很怪的名字,是因为他的出身。

他是个表子养的。

“表子养的”一般是一句骂人的话,但对于禇众养来说,却是一个事实。

现在在北京城里提起禇艳芳这个名字,已经没几个人知道了,可是在五十多年前,这个名字却称得上是“名满九城”。

禇艳芳是一个有名的表子,人送外号“大炕”,供职于“迎香阁”。

那时候,“迎香阁”门前可谓是“车如流水马如龙”,上门来的客人,足有一半都是想一亲大炕的芳泽。

禇众养便是在那个时候,出生在“迎香阁”的。

禇艳芳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后,也有那么几天曾试着想出禇众养的爹是谁来,可她的生意实在是太忙了,怎么推算也算不出到底是什么人下的种。

当稳婆抱着刚出生的小孩子让她给取个名字时,她已头疼的厉害,便随口道:“就叫众养吧。”

于是禇众养就有了这样一个很怪的名字。

三十岁前,禇众养很为自己的出身和自己的名字而感到丢脸,所以他拼命地读书,拼命地向京城里几个很有名的风流公子学习穿衣、举止、言谈等等,想将自己造就成一个上等人。

“大炕”的入幕之宾里,很有几个能工巧匠,其中一人与禇众养竟是十分投缘,便将自己的一手绝活传给了他。

凭着多年苦读和那一手绝活,禇众养在京城里颇挣了几分才名,也交了几个朋友。

朋友们为他的出身和他为了摆脱这出身所做的努力而感动,于是大伙儿集资替他建了一家书坊——“燕山书坊”

“燕山书坊”开业前几年,生意的确很红火,因禇众养自己曾下苦功读过书,所以书坊里印制的书籍十分精良,在市面上大受欢迎。再加上他那一手修补字画的绝活,真是财源滚滚,不过三年,他就成了一个富户。

但就在这时,禇众养却惹出了大祸。

用曾帮过他的那几位朋友的话说,就是他身上潜存的“表子养的劣根性”发作了。

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忽然印起了春宫画册来,不仅大量印制,还公然搬到市面上出售。

除了印制春宫画册,他还亲自动笔以他幼年时在妓院的所见所闻,写成了一部“嫖经”,印制出售。

于是引起了民愤。于是惹火了官府。

于是禇众养从一个富户一下子变成了赤贫,不仅“燕山书坊”被封了,连家底也抄了个干干净净。

朋友们再也不愿与他打交道,曾帮过他的那些人一谈起他,都只有一句话——“禇众养啊,婊于养的就是表子养的,没法子。”

过了四十岁,禇众养便成了一个愤世疾俗的人了,当然啦,他还是认为自己很是“怀才不遇”。

到了五十岁,他已成了一个颇有名气的老泼皮、老无赖,靠着那一手绝活挣点钱,也捎带着骗骗人,混口饭吃。

八月十五这天,禇众养正闻着从别人家里飘溢出的饭菜香,月饼香,按着自己咕咕直叫的肚子,捧着一碗凉白开水,看着空荡荡的面口袋大发“怀才不遇”之叹时,生意找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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