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讴在外地出差,拨通电话的时候,宝茹有点忐忑,一是因为之前的尴尬,二是她根本不确定他是否愿意帮她写推荐信,毕竟他之前都没肯帮她翻译过论文,而且她只是英文程度太差才不得不找他代笔,最终推荐人的落款会是他们小学的校长。
没想到家讴很快就答应了,他让她把相关的材料发给他,两天后,她在邮箱里收到了他发过来的电子文档。她把文档打印出来,然后带去学校给校长签名。
“这个内容是你自己写的吗?”略略看过一遍推荐信之后,校长问宝茹。
“啊,不是的,”宝茹诚实地摇摇头,“我的英文写作还没这么好,是一位朋友帮忙写的。”
“看来他很了解你,”校长笑了笑,“他提到你很多优点,而我在你身上也看到了这些闪光点,希望这些能够帮助你申请到比较好的学校。”
“谢谢校长。”宝茹拿着签好字盖好章的推荐信走出了校长办公室,她坐在学校花坛边的石凳上,把推荐信从头到尾仔细阅读了一遍。
程家讴先生写,陈宝茹小姐成长在一个宽容而开明的家庭环境,接受良好的教育,性格乐观又开朗,懂得知足和感恩,并一直以这种正面的心态影响着别人;在工作和生活中汲取经验,遇上困难的时候充满迎面而上的勇气,对待工作精力充沛毫不敷衍,在她身上不断有新的潜力可以挖掘;热爱思考,时刻充满着想法,从不吝啬给予别人帮助,不仅在教学方面、更在生活实际中用自己独特的教育方式给予别人正确的引导。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会被她的正面力量所带动,从而感受到生活的美好和热情,是一位可以信赖也在不断追求自我成长的老师……
宝茹坐在花坛前,三月初的阳光照得她又想哭又想笑,他拒绝时明明那么冷漠,现在却又把她写这么好,叫她怎么彻底把他当做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又或许,其实他只是比较希望她这个跟屁虫和麻烦精能快点离开吧。
七月份,宝茹飞去了伦敦,先飞荷兰,然后从荷兰转机到伦敦。初到伦敦就见识了英国天气的多变,准备降落时赶上伦敦大暴雨,机长说在waiting part继续兜圈半小时,看天气情况降落。等满了四十几分钟,总算是给降下去了,一降落,雨就停了,太阳出来,看着被淋得湿透的行李,宝茹欲哭无泪,难怪英国人说身体不适都要用under the weather,在英格兰每个人都被天气折腾着。家恩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从诺丁汉过来接她,在机场稍作逗留后他们又直接返回诺丁汉。
“没想到你真的来了,我之前还以为你说着玩呢。”帮她把沉重的行李放到后备箱的时候,家恩说。
“难道这听起来很荒谬吗?”因为一路转机的delay和时差,宝茹昏昏沉沉地说,“我六个月以前就跟你说了,并且三个月前就申请到学校了。”
“不到你踏上英格兰土地的那一刻,我都不会相信,我妈和你妈怎么肯放你出来?”家恩摇摇头开玩笑,“真遗憾,我还一心指望今年回去喝你跟家讴的喜酒呢。”
宝茹把架在头上的墨镜拉下来重新戴上:“正因为这样,我才能够出来,大概姨妈他们也不知道在把我和家讴的关系搞得这么尴尬之后要怎么收场吧。”
“哈哈,”家恩大笑,“他真的当面拒绝你了?”
“是……”虽然很不情愿很丢脸,宝茹还是臭着脸承认。
家恩还是笑:“我猜家讴是被吓坏了。”
“我有这么可怕吗?”宝茹狼狈地说。
“以我的经验来看,家讴应该不会喜欢太主动的女生。”家恩了然地勾了勾唇。
嗷,宝茹一拍额头,看来她已经无可救药了。
“我们果然八字不合。”宝茹沮丧地说。
“不要太灰心,”家恩安慰她说,“罗伯特?帕丁森和克里斯汀?斯图尔特也还是在传绯闻而已。”
宝茹愣了愣,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跟家恩说话总是这么开心,她不会给你讲一堆大道理,但她总能让你笑着忘记忧愁。
八月的英国很凉爽很美丽,转头,雨后一道彩虹就横挂在天边。
至少是个很好的新的开始吧,看着后视镜里的那道彩虹,宝茹轻轻咬了咬嘴唇。
他们中途下车去路边服务区的快餐店吃东西,家恩帮她点了英国招牌的fish&chips,鱼肉很香,土豆裹了厚厚的一层面粉,宝茹咬了一口,白白的,没什么味道。
他们坐在窗边的位置,看着高速公路上来往的车辆,家恩拿土豆蘸一下白醋,转头问宝茹:“离开学还早,有什么打算?”
“先去读EAP课程吧,我的英文那么烂,上课一定都听不懂。”宝茹玩着手中的墨镜,老实说道。
家恩好笑:“的确,我比较担心的是,说不定没读完EAP你就买机票回家了。”
宝茹靠在家恩肩上撒娇:“怎么可能,有你们两个博士在身边,我偶尔也需要有点长进啊。”
“但愿如此吧。”家恩拍拍她的头,不太乐观地说。
比起伦敦的繁华和喧嚣,诺城更像是一个安静悠闲、彬彬有礼的乡村。被森林环抱的城市,住宅、河流、街道、商店、教堂、城堡,坡道有些陡,不太宽敞的道路与不息的车流,车辆从不会随意鸣笛,所有驾驶者都很有秩序的行驶在马路的左侧,在行人要穿越斑马线的时候都会主动的停下来,除了一开始不适应左行总是频频挡到人家的路要说对不起之外,这里的生活很从容。
整个八月和九月宝茹都在上语言课,每天花费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从表姐家乘车到学校,上大半天课,在咖啡店或者快餐店解决午餐和课后作业,然后去Tesco买菜和便宜的特制酸奶带回家,等家恩从公司回来一起做饭。为了提高她的英文水平,家恩总是拉着她一起读当地的小报,然后津津乐道地跟她八卦刚过50岁生日的休格兰特的花边新闻。周末的时候,家恩会开着车带她去二手市场把家里不用的东西卖掉,或者去Beeston镇的open market教她用英文讨价还价。
家恩和表姐夫周禹都在国家生物基地工作,与其说是公司,更像是一个组织下的独立实验室,因为大多数时间他们都只是呆在生命科学实验室里做研发,团队的成员也很少。
“生物制药……是做药吗?”有一次,宝茹不解地问。
“准确地说,我们卖的是技术,不是产品本身。”周禹很耐心地跟她解释,“研发是一个很长的过程,可能会经过一期、二期、三期,还要通过临床试验才能投入生产以至进入市场。”
“原来这么复杂啊。”宝茹调皮地吐吐舌头,好崇拜这些在做着人类伟大事业的科学家们啊。
不过在生活上,周禹是个很白痴的家伙。他经常会出门忘了带钱包或钥匙,走着走着就迷路,然后不慌不忙地打电话要家恩去很多莫名其妙的地方找他;或者心血来潮地在Tesco给他们买回来特价的大桶鲜奶,忘了他昨天刚刚买过一模一样的一大桶,不含添加剂的鲜奶保质期又都很短,害宝茹有段时间看到牛奶都想吐;周禹脾气很好,说话慢吞吞的,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不会迁怒别人,只会一个人在公园坐到天黑直到家恩去把他找回来吃晚饭;所有他帮忙晾过的衣服都会在肩膀上长出两只角来,并且他在英国十年都没有学会开车,每次去稍远一点的地方都要家恩载他。
不过,每次在急性子的家恩要抓狂尖叫之前,做错事的周禹总会抿起嘴盯着家恩,露出羞涩而紧张的神情,明明都快四十岁的男人了居然还会这么可爱,就连一旁看好戏的宝茹都觉得不忍心责怪他,而家恩就更加不可能啦。
八、(3) “姐夫很可爱啊。”有一次,宝茹对家恩说,他们总会让她想起她的爸爸妈妈,陈爸爸和陈妈妈也是急性子和慢性子的有趣组合。
“有可爱的时候,当然也有可恨的时候了,”家恩笑着说,“每个人都没有那么完美。”
“恋爱的时候必定只看得到对方的好吧。”宝茹说,“那个时候肯定觉得对方真是好的不得了,再也不会有比他更好更适合自己的人了。”
“你对家讴也是这么想的吗?”家恩笑着问宝茹。
“没有啦,”宝茹不可一世地皱皱鼻子,“我一直觉得他毛病蛮多的。”
家恩哈哈大笑。
“只是,我也看到了他好的地方,而这些地方,恰好是我很喜欢的,也能让我忘掉他的不好了。”宝茹不好意思地补充说。
家恩微笑:“只看得到并且只接受一个人的好,而不肯承认他的不好,是走不下去的。”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我们并不是同一国的人,我很早前就知道了。”宝茹倚在沙发上叹了口气。
“难道就这么放弃了?”家恩说。
宝茹嘟着嘴,想了半天才说:“怎么才能确定这个人就是适合你的人,从此不会再有变数,也不会有你觉得更好更适合的人在等着你呢?”
“人生怎么会没有变数,肯定还会有更fancy更rich更sweet的人出现,”家恩说,“只是我们这一生的时间很有限,与其用我的整个life去寻找一个better的人,不如在有限的时间里跟另一人过better life。”
宝茹愣住,只有EQ140的人才说的出这种话来吧,明明是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却往往因为把感情想得太复杂太严重,反倒变得看不清楚。
诺城跟吴城一样,也是个多雨的城市,九月开学后,雨就下不停。阴郁的天气容易让人忧郁茫然,讲授教育学课程的老师年纪很大,有口音,讲课的语速很快,进度也很快,有很长一段时间,课堂上的大部分时候宝茹对着厚厚的原文书听得云里雾里,好不容易听懂一段,几十页已经讲过去了。幸好在枯燥的专业课程外,宝茹找到了一点有趣的事情。就读的学校原本是私人的府邸,后来捐赠给政府改建成大学,保留了很多英国庄园式的建筑。在学校的池塘里养了一群鸭子,每当五六点下课的时候,他们也会成群结队地从湖里爬起来,摇摇摆摆地穿过草坪回家。当他们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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