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倦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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缱倦大清- 第2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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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贵妃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她强撑着身子起了半身,就着床沿向胤禛肃然叩首,低声道:“妾身谢皇上恩典”胤禛忙上前扶她躺下,替她掖了掖被角,轻轻道:“不必如此多礼,快躺下歇一歇”

年贵妃心中酸涩,却勉强一笑,泛着水雾的眼眸转了转,轻轻吐气道:“皇上,您请回吧您好好保重,妾身,妾身不送了”说着忙扭头向内,闭着眼眸,死死咬牙忍住带着呜咽的呼吸。

胤禛怔怔的,心中莫名升腾起生离死别的伤感。他以为他不爱她便可以做到坦然,原来却也不能。他的心底分明有几分不舍“你自己,也保重”胤禛紧紧捏了捏她的手,随即一松,扭头大步走了出去。囔囔的脚步声一声一声异常清晰的响在年贵妃的心上,终于也渐渐远去了“传朕旨意,年贵妃即刻升为皇贵妃,一切仪制按皇贵妃规格”

胤禛的旨意透过重重帷幕传入年贵妃耳内,泪,无声的从她脸颊滑落。皇贵妃,地位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这是无数女子梦寐以求的尊贵地位,却从来便不是她想要的出了长春宫,胤禛掏出西洋怀表,正是下午…多时刻,七月底的阳光正是灿烂明亮,地上白亮亮的一片,暑气扑面袭裹而来。胤禛微微仰头望了望那万里无云的高远长空,长长舒了口气,不由转过头,怔怔的望着长春宫那朱红的大门出神。回想方才那一会,犹如梦中。他轻轻叹了口气 ,终于登上了御辇,在司仪太监悠长柔亮的“皇—上—起—驾—”声中缓缓离去。心,却是异常的沉重。

回到养心殿,胤禛迫不及待将玉容紧紧搂在怀中,他的下颔埋在她的肩头,挨蹭着她的脸,在她耳畔亲着吻着,口中喃喃呓语低唤着“容儿,容儿,你是朕的容儿,朕的容儿……”许久,他的动作停了下来,仿佛僵住了似的只是抱着她,低而长的叹了口气,带着无限的伤感。

玉容已是忐忑不安等了他半天,见他这副模样回来心底没来由一阵失落。虽然她早料到他会伤感、会难过,她依然做不到不介意。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小心眼的小女人罢了玉容自嘲耸耸肩,笑了笑。

“皇上,年贵妃她,她怎样了?”玉容终于轻轻开口,打破了沉默。

胤禛黯然的双眸瞟了她一眼,苦苦一笑,终于放开了她,背着手踱了几步,临窗站定,悠悠叹道:“还能怎样,不过挨日子罢了唉,是朕辜负了她,朕,对不起她”

玉容身子一颤,心头没来由一黯,嘴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默然不语。

他的背影看上去孤寂而落寞,他是在失魂落魄么?他在为了别人失魂落魄,在她的面前胤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浑然不觉身后爱人的异样,呆立半响,突然抬脚往西暖阁走,口内唤着苏培盛,道:“笔墨伺候,朕要拟旨”

玉容心中更加低沉,发了一会呆,神使鬼差的跟了过去,默默坐在一旁榻上,支着下巴失神的望着他。

只见胤禛一脸沉重,时而黯然凝思,时而垂眸轻叹,时而握着笔望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发呆。就这么想一阵,写一阵,写了又改,改了又涂,足有一个时辰方拟好了旨意。他仿佛舒了口气,轻轻搁下笔,小心翼翼拿起那写满了字的明黄笺,浏览一遍,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向一旁的苏培盛道:“马上送到礼部,命他们立刻誊写了下发各部,昭告天下”

恰好小顺子来禀:怡亲王、廉亲王、张廷玉、鄂伦泰、隆科多在乾清宫南书房侯旨。胤禛这才想起是昨天自己让他们来的,不由得一抚额头,轻轻吓了一声,道:“摆驾乾清宫”说着抬脚下炕,急急去了。

玉容也不言语,静静的瞧着他去了,心中却越发烦闷抑郁。她的目光落在方才他坐的炕上,炕上小几犹摆放着他用过的文房四宝。玉容忍不住过去,轻轻拿起放在几上他涂改过的草稿,展眼细细看去,他那遒劲圆润的字体赫赫映入眼帘,一字一字敲击在她的心上,那上边写的是:“贵妃年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朕在藩邸时,事朕克尽敬诚,在皇后前小心恭谨,驭下宽厚平和。朕即位后,贵妃于皇考、皇妣大事悉皆力疾尽礼,实能赞襄内政。妃素病,四年以来朕办理机务,宵旰不遑,未及留心商确诊治,以致耽延。目今渐次沉重,朕心深为轸念。贵妃着封为皇贵妃,倘事出,一切礼仪俱照皇贵妃行。特谕。”

玉容眼前一片眩晕,“唰”的一下浑身顿时泛起层层战栗的凉意,一直凉到心尖,瞬间凝固了意识,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她的脸白得可怖,轻轻一笑,身子一软身不由己扶着炕沿偏身坐下。他的字一个一个在她眼前跳动,她仿佛听到他的声音是如何含着浓浓的眷恋不舍在夸着他的年贵妃,不,是皇贵妃了心底的哀伤如水墨画中点染的墨晕,一点一点的扩散,瞬间满满充溢在她的胸腔。她再也忍不住,俯身趴在炕几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委屈、失落、意外、伤心、失望……她的手紧紧按在胸口,仿佛要抑制那钻心的刺痛。他的心里并不如他口里所说那样,他终究是富有三宫六院的皇帝,他的心终究不能全给了她,哪怕她为他舍弃了一切,哪怕她早把自己的心完完全全交给了他,而她注定,要和别人分享……

玉容越想越灰心丧意,她的手紧紧捏握成拳,抵在心间,喃喃道:“我,我真是傻,太傻了……

年贵妃没能熬过这一天,就在当日,在夜阑人静,万籁无声的半夜里,她躺在长春宫阔大的床榻上,无声无息的停止了呼吸,静静的走完了这一生。

因她重疾缠身,晚间睡觉向来不安稳,不等天亮,守夜的鹃儿便发觉了异样,一探鼻息,早已冰凉。鹃儿顿时放声大哭起来,长春宫上下奴才俱被惊醒,也不由得随着伏地大哭。哭声透过宫殿层檐,回荡在皇宫上空,在漆黑寂静的深夜格外刺心凄惨,惊醒无数梦中人。

消息传到养心殿,胤禛的心悚然一沉,立刻披衣起身,道:“什么时候的事?”

云儿忙回道:“据长春宫来人说,是鹃儿丑时发现的,当时已经,已经咽气了……”

胤禛呆着脸僵直了身子愣了半响,皱皱眉道:“更衣”

云儿吓了一跳,忙跪下道:“皇上,使不得大半夜的,恐怕不好……”

胤禛浓眉一扬,终于咽下要说的话,沉吟道:“罢了,马上去储秀宫传旨,命皇后亲自办理皇贵妃后事,告诉皇后,务必要办得风风光光,唉”

胤禛再无睡意,背着手慢慢踱出了寝殿,站在黑魆魆的四方天井中,默默抬头望向那幽深夜空。天边斜斜犹挂着一弯淡淡的浅月,暗淡无光,冷清清,孤寂寂,一如他此刻的心情。风吹过,暗黑的树影簌簌摇动,瞬间又归于沉寂,无声无息,就像她一样,风动之后,再无踪影可寻。他的心骤然一酸,眼中禁不住堕下泪来,久久无语……

第四卷 归来 第285章 心如炙沸

皇贵妃年氏的丧事果然办得十分风光热闹,皇贵妃该有的仪制一丝一毫也没有删减,连勉强凑数都不肯。因时间仓促,内务府、礼部与宫中上下忙得人仰马翻,风急火燎,恨不得多生出两只手来。

胤禛将年氏的谥号定为敦肃皇贵妃。并且传旨辍朝两日,命大小臣工、王公贝勒们为皇贵妃举哀,亲临祭奠。

玉容越瞧越不是滋味,默默的在养心殿发呆,思绪却越来越乱,越想越是沮丧。皇贵妃,辍朝,举哀,祭奠,她抱膝坐在榻上,下颔托在膝上,无声的叹息。

皇贵妃,皇贵妃,将来百年之后,皇贵妃与皇后一样,是有资格陪葬帝王陵寝的。

生不同床死同|穴。

他这一生属于她,百年之后的千秋万载却是属于她们的陪伴在他身旁的,最终是她们,不是她玉容咬着唇,心头涌起阵阵凄苦和惘然。脑海中突然闪现出皇后的笑脸。那是册后大典第二日清晨,皇后身着盛装仪态万千前来谢恩,当时,她陪伴在胤禛身侧,皇后谢恩之后,优雅起身,眼角不经意扫过她,秀眉微挑,眸中光亮一闪而过,似乎对她笑了一笑。

她此刻才明白那笑的含义,那是志得意满、不动声色、且走且看的笑。

原来皇后早就想到了这一层,纵然她现在占有他那又如何?千秋万载陪伴在他的身边,与他一同享受子孙万代祭祀的不是她,而是她她很快就会被人遗忘,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只有她,世世代代都会被他的子孙铭记她赢的是眼前,她输的,也不过是眼前玉容唇边勾起一抹涩涩的淡笑,她第一次觉得,名分,竟是那般重要养心殿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异常的诡异,往日甜蜜温馨的味道荡然无存,胤禛与玉容各自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感慨唏嘘,黯然失神,谁也没有心思理会谁。午间用膳时,虽然坐在一张桌子前,都是各自品尝着各自的心事,一语不发。

养心殿诸人深以为罕,却无人敢多言半字。受了他们情绪影响,无不屏息轻动,把个平日里热闹非凡、欢声笑语不断的养心殿愣是变成了一座空殿一般鸦雀无闻。

心中烦闷,玉容不觉出了殿,神思惘然,信步慢行,乍一抬头,竟到了延熹宫外。想到玉珊,她的心底涌过一阵温暖,微微苦笑:原来潜意识里,只有她才是她最亲的人平日里或许不觉,当她有了烦恼委屈,潜藏的意识却把她引来了这里玉珊正在殿中小憩,见玉容轻轻进来,周身带着失魂落魄的神气,心里立刻雪亮。她忙笑着上前扶着她的胳膊往里请,笑道:“好些日子没见着姑姑了”

玉容轻轻一叹,笑道:“是啊,平日里总惦记着要来看你,又总是忘了”

玉珊亲自奉过茶来,屏退下人,坐在一侧,抿嘴轻轻笑道:“小姐不要这么说,我知道您平日里忙。您并没有忘记我啊,不然平日里也不会源源不断的叫人送各种吃的穿的玩的过来了”

玉容瞟了她一眼,不觉自嘲一叹,微微摇头轻笑道:“你明明知道,我叫人源源不断送东西过来多半是为了弘历,唉,你这傻丫头,这你也记我的情,可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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