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心如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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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心如宅- 第2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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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岫盈盈回身,伸手请道:“大人不妨有话直说。”

赫连齐内心挣扎万分,良久才勉强吐露:“在下是为了内子前来。”他刻意去观察出岫的神情,以期看到她的不悦亦或吃醋,但他失望了,出岫依然是面无表情,只带着一丝虚伪的、得体的微笑。

“大人找错地方了,您该去州衙,亦或去诚王府,关于明夫人的事儿,妾身爱莫能助。”出岫回得干脆利索,毫不留情。

赫连齐闻言更为失望,忍不住开口唤道:“晗初……”

听闻这个名字,出岫一阵恍惚,她忽然想起了沈予。私底下沈予一直唤她“晗初”,这么多年不曾改口,而她也并不排斥;但不知为何,听见赫连齐如此称呼自己,出岫只觉得厌烦。

“大人爱妻心切,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妾身不予追究了,还望您下次慎言。”出岫声音不大,但话中之意不容忽视。

赫连齐见出岫如此冷情,心中更是黯然神伤:“你非得这么对我说话吗?我们从前……”

“赫连大人!”出岫立刻打断,声音又冷冽三分:“倘若大人是来叙旧的,那你找错了人。”

赫连齐只得住口,俊颜之上毫不掩饰痛楚与疲劳。他终于还是知趣地转移了话题:“内子明璎关在房州大牢已近两月,在下昨日前去探望,实在是……心有不忍。还望夫人能与诚王殿下说说,放她一条生路。”

放她一条生路?出岫听闻此言立刻怒上心头,美目如刀直击赫连齐:“大人可知晓明夫人的所作所为?”

赫连齐抿唇:“知道,我都听说了,实在是……令人发指。”

“既然如此,大人还有脸面来替她求情?”

“在下惭愧。”赫连齐垂头不敢再看出岫:“内子心肠虽歹毒,可到底是为人妻母。在下一双儿女年纪尚幼,倘若就此失去母亲……”

赫连齐没再继续说下去,他承认自己是在博取出岫的同情心。单就明璎此人而言,他并无多少感情,可毕竟他有儿有女,便也不能对明璎坐视不理;更何况他如今是赫连氏的当家人,若是当家主母被问了刑责,将会导致整个赫连一族脸上无光,而他也会被族人质疑能力。

因此,他才找了这个借口前来云府,一则是为见出岫,二是为了他自己。

然而,出岫并不知晓赫连齐的这番心思,反而叹道:“赫连大人在此关头还敢为明夫人说话,也算有情有义……”

赫连齐闻言不知该如何接话。他既想告诉出岫,自己与明璎不亲;又怕说出真相后,出岫对他更加鄙夷。想来想去,他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任由出岫自己去猜想。

而此时此刻,出岫却是另一番心思。她以为,明氏纵然倒台,但好歹有些根基;赫连氏是老牌世家,虽然受了明氏的牵连,可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如今叶太后自身难保,聂沛潇如履薄冰,诚王一脉实在不该去得罪赫连氏。出岫内心多有自责,毕竟聂沛潇捉拿明璎也是为了替她报仇。

说来说去,明璎好歹是赫连氏的当家主母,被捉到房州已经很丢脸,倘若再死在大牢里,聂沛潇与赫连氏的梁子就结下了——这只会给聂沛潇的处境雪上加霜。

想到此处,出岫也动摇了意念。但这个理由她不会对赫连齐说出来,只问他:“明夫人在牢里,可吃了什么苦头?”

 这一问,就连赫连齐也不忍回答:“她左脸受了炮烙之刑,容颜尽毁;十指也上了夹棍,生生被夹断四根……这还只是明处的伤,浑身上下小伤不计其数。”

“小伤?”出岫不解:“何为小伤?”

赫连齐沉吟片刻,才低声回道:“有人用针将她浑身扎了一遍,许多针头已嵌入肌肤里……拔不出来了。”

他边说边回想自己去探监的场景——昏暗发霉的牢房、恶臭熏天的气味、神志不清的明璎……

此刻回想起来,赫连齐竟有些想要作呕:“夫人若是看了便知,内子身上许多伤口已溃烂流脓,有些部位还生出了蛆虫……”

第272章:旧人旧怨化玉帛(四)

左脸受了炮烙之刑、十指断了四根、针头嵌入肌肤之内、伤口溃烂生蛆……

赫连齐尚未描述完,出岫已能想象出个中情状,脸色立刻变得煞白。她连忙用手掩住口鼻,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赫连齐有些担心,上前一步想要扶她,出岫连连摆手后退,与他隔开距离,自己轻拍心口平复作呕之意。

赫连齐唯恐惹出岫生气,也不敢太过逾矩,只得立在原地关切问道:“你要不要紧?”

出岫定了定神,低声回话:“我没事……”她似是不能置信一般,抬眸看向赫连齐:“明夫人受这重刑,是诚王的意思?”

赫连齐抿唇,犹豫片刻才道:“房州大牢关押的皆是重犯,进这牢里必须得到诚王首肯,何况是动用酷刑……如今明璎已不认得我了。”

“不认得你?当真?”出岫很是意外。

“我骗你作甚?”赫连齐黯然回道:“她口中喊着我的名字,但认不出我来……你没见过那些酷刑,即便是心志坚强的男人也未必承受得住,何况她一向娇生惯养……”

说到此处,赫连齐不忍地闭上双眼,似在怜悯明璎,又像责怪自己无能:“明氏已垮,我也是个无用之人,只能眼看着族人受到牵连……如今我们两家都已无力报复,只求你饶她一命。”

“原来她被折磨得这么惨……”出岫听了赫连齐的描述,只觉得骇人听闻。试想从前的右相嫡女、皇后的亲侄女,如今不仅沦为阶下囚,还被折磨得精神失常、惨遭破相……这等惩罚,大约比死亡还要难受罢。

更何况子女无辜,明璎毕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即便是为了聂沛潇,出岫自问也该对明璎网开一面,不能再让聂沛潇背上杀戮之名了。

“赫连大人请回罢。”出岫清眸微阖,缓缓叹气:“妾身三日之内必定给你一个答复。”

“晗初……”赫连齐没想到这么轻易便能说动出岫,心中又涌起一丝希望:“我……”

“大人又失言了。”出岫强忍作呕之意,面无表情回道:“妾身尽力一试,不过不是为了你。”

赫连齐尚不知聂沛潇成婚之事,还以为出岫强自嘴硬,便隐晦地道:“我明白,你是看在我们从前的情分上,我……”他话还没说完,已被出岫周身所散发的冷意所慑,只得住口:“夫人莫怪,是我口不择言。”

出岫不屑与他再多说一句,不留情面地下了逐客令:“大人若无别的事,现下可以走了。”

赫连齐好不容易见到出岫,能有机会与之攀谈,实在不甘心就此离开。他有太多的话想对她说,这些年经历宦海沉浮,他实在太累了!他也相信,出岫这几年做云氏的当家主母,必定会有同样的感觉。

“其实,当年醉花楼失火,是我……”赫连齐试图对出岫解释真相。

“当年醉花楼因何失火,是谁纵火,妾身不想再听,也不会再追究。”当云辞设下那个五千万两黄金的圈套时,当沈予说服她放弃这笔债务时,出岫已经真真正正地释然了。

前尘往事,如梦一场。若非明璎的心思太过歹毒,意图设计她与云承乱仑,她也不会再去追究那些是是非非。

出岫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寡淡续道:“晗初已死,旧怨早已一笔勾销。若不是明夫人三番两次前来骚扰,妾身早已全忘了。”

赫连齐见她表情淡然,不似伪装,心中不由得一阵失落,更兼苦涩:“你真的全忘了?我不信,你当真一丁点儿也不怀念?”

“怀念什么?”眼见赫连齐如此纠缠,出岫索性将话说开:“世人都道晗初已死,大人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让她安息罢。”

“可你没死!你还活着!”赫连齐闻言终于激动起来:“你既肯为我原谅明璎,可见还不能全然忘情……晗初,我……”

“你什么?”出岫如看戏一般冷眼旁观,语带鄙薄:“大人也太自作多情了。妾身说过,不是为你。”

“那是为谁?”赫连齐瞧着这白衣胜雪的绝美女子,抑制不住那迸发的浓烈思念,只想拥她入怀。但他明白,如今的出岫夫人已不是当年的晗初,但凡他作出一丝一毫轻薄之举,他的下场会很惨。

骤然间,一个念头忽然闯入了他脑海之中,亦或者说,这念头他早已酝酿许久了,只不过从前是近乎绝望而放弃,此刻却又死灰复燃。

赫连齐的双手藏在袖中死死握紧,克制自己不去碰触出岫,迫切地剖白道:“晗初,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行不行?我们一起离开。”

离开?出岫很是诧异,进而更觉哭笑不得:“大人思妻甚切,看来是失常了。妾身恕不奉陪。”

“晗初!”赫连齐连忙挡住她的去路,喑哑着道:“我真的后悔了,当年我若是有这勇气,你也不会……”

“当年你没有勇气,如今你儿女成双、肩负家族重任,反倒有勇气了?”出岫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悲悯地看向他:“赫连齐,你比明璎更可耻,更加让我看不起。”

想起过往,出岫感慨万千,便也放下了“出岫夫人”的矜持身段,暂时做回“晗初”:“其实我要感谢你,若非醉花楼那一场大火,我不会认识先夫和沈予……也许我会在青楼里卖笑终老,或是嫁入哪户人家做妾,最终被正室凌辱致死。”

“我不会这么待你的!”赫连齐忙道:“云辞死去多年,沈予也成了你的妹婿,我会……”

“赫连大人!”出岫最后打断他,冷嘲道:“你若有自知之明,就不要来讨嫌了。再敢啰嗦一句,便等着替明夫人收尸罢!”她唯有口出重言无情威胁,才能让赫连齐清楚地认识到,她早已并非从前的晗初。

而她的目的也达到了,这句话终于让赫连齐清醒过来。他的的确确不忍见明璎在牢里受苦,更要顾及赫连一族的声誉。于是,他只得强忍一腔爱意,平复心中的莽撞冲动。良久,赫连齐艰难地吐露六个字:“多谢夫人成全。”

“妾身不送。”出岫凝声撂下这一句,冷冷拂袖而去。

出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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