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璧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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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璧吟-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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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扶风,真江南女子!她回眸盼顾巧笑颜兮:“侠士,我这有一把伞,莫要淋湿了。”命丫鬟递伞给他,然后翩然而去。他满心满眼都是她没入江南雨帘的倩影。或许是因为没爱过 ,就这么爱上了。谁知后来……

“师父。”谢澜清低唤了一声,“爹今日找我谈话,要我离开宛京去两国界上。皇上要我娶瑞和公主,璧儿说怕是皇上终是起了疑。”

慕燕怀正襟坐了下来,伸手端了茶:“这样也好,近来玉凉频频犯我边境,边州城守孙路昏聩无能,副城守萧允明倒是个文武全才,奈何孙路猜忌他生怕他抢了自己的功,不予兵权于他。我本就打算着遣霜蘅几个去扶助萧允明,既然你要去,也少了些名不正言不顺的麻烦。”

“是。”谢澜清恭顺地诺道。

慕燕怀抬眼掠过他,心中微微有几分叹息。有些东西是强求不得的,这个孩子虽然在武艺上极有天分,兵书战策也一点就透,然而在朝事上却缺了几分灵气。不像那个孩子 ……

这两年风陵骑在那个孩子手里打点得比先前更加周密严谨、有条不紊,现今的风陵六司非昔日可比。连他自己都不由惊叹那个孩子究竟有怎样的一颗玲珑心。

“除了霜剑,你带霜蘅,霜风,霜月,霜宛几个与你同行。”

霜蘅性子沉稳有大将气度,霜风灵活机变,霜月长于采集敌情,霜宛精通识毒;有他们跟着,料想不会出什么差错:那个孩子如是与他商量。

“是。”谢澜清仍是恭顺地诺道。

“时候不早了,你回吧。”慕燕怀似有了些倦意。

谢澜清应答着转身欲出屋,走至门边忽听慕燕怀柔软下来的声音:“好好照顾自己。”他有些诧异地回头,柔和的灯光照在慕燕怀有些松动的严厉面孔上,让他此时看起来更像一个慈爱的父亲。

谢澜清心一暖:“师父……”

慕燕怀别过脸摆了摆手,起身向里屋走去。

谢澜清呆立了一会,缓缓离去。

里屋壁上正中挂着一张女子的画像。江南烟雨画桥,她撑了伞噙笑立于桥边。慕燕怀久久注视着画像中的女子,脸上蒙上了一丝凄哀之色。

后来……他才知道她已有所爱,而她的爱人亦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物。他一时心境难平,与那人相约于断肠谷一战。她起初闷闷不乐,然而那人微笑着对她说:“你放心。”她缓和了脸上的忧色。她对那人的信任更让他妒火中烧。一天一夜,他们缠斗了一天一夜。最终他以半招之差输了,却是心服口服。

他一时羞惭难当,欲寻短见。然而那人拦住了他,道:“丈夫立身,如何不图雄心报国?”他如梦初醒,心悦诚服,遂隐姓埋名做了那人的贴身侍卫,随他征杀疆场。

他时常能看见她,她亦对他温婉周到,他也就习惯了远远地看着她,她幸福便好。而他自己,若得保护周全她爱人的幸福,可不是就守住了她的幸福?

他没有做到啊!十四年前……慕燕怀痛苦地合上双目。

江南柳绿,烟雨犹细佳人去。万般思情,离人难聚!这也是他依然在这尘世辗转的原因。

“师父,是我。”门轻轻地响了起来。

慕燕怀一惊,自己竟没听到响动,那孩子的轻功已达这般境地?

“进来罢。”他从画像上移下自己眷恋的目光,转向来人。

第四章:巍巍庙堂

风圻昭帝叶元嗣,登基已然十五年。继位之初前太子余党作乱,被他以雷厉风行的手段镇压了下去。没有人愿意提及那一段过往,有人回忆,当年宛京阴雨绵绵接连三日都不能洗尽街市的血红。

这也是王道。作为成帝不甚喜爱的儿子,他深信着这一点。

凭着出众的才能和谢轩祈、江远遥两位义弟的扶持,他斗败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率京畿的天机营逼宫,最终迫使成帝传位于他。

十五年来,昭帝恩威并施知人善任,另有丞相谢轩祈可称朝内顶梁,将一干事宜打理得清楚得当。除去边州一带频频被玉凉侵扰,朝内总体可谓百姓安居。然而朝臣们忧心的还有一事,昭帝年将半百却一直迟迟不肯册立太子。

昭帝后宫,有子嗣的不过一后二妃。皇后周氏静珊,为太傅周雳之女,诞叶君修,排行在二,封恭王。贤妃卫氏雨绸,靖宁侯卫桓之妹,诞皇长子叶君泽,封英王。贵妃白氏芷凝,最受昭帝隆宠,昭嘉元年病故,诞三皇子叶君镆、瑞和公主绾卿。后因永康侯叶浠无子,帝以叶君镆继之,叶浠于昭嘉十一年病故,叶君镆袭永康侯。

帝宿有旧疾,近二年来身体似乎每况愈下,册立之事不得不被提上日程。

恭王为皇后嫡子,虽才学平平,但有周氏幕僚为之出谋划策。英王为长子,且年轻有为,颇受昭帝器重,靖宁侯府握有兵权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朝中众臣对于究竟立嫡还是立长分成两派,各执己见互相僵持不下。昭帝倒似不怎么上心,一直放任他们争执不予理睬也不曾表示过自己的态度。

今日朝堂之上,众臣又为到底册立何人吵了个水火不容,不可开交。

“长幼有序,自古常理。英王乃圣上长子,聪敏好学,能为出众,当是众望所归。”礼部尚书赵彦第一个动本。

“赵大人,嫡庶有别,礼不可废。恭王为皇后嫡子,孝悌朴实并无过错,焉有舍嫡立庶之理!”谏议大夫陈悌出列反驳。

有他二人这一牵头,朝堂之上如炸开了锅般,支持恭王的和支持英王的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争执不休。

昭帝向下看了看几乎官仪尽失的臣子们,以袖掩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来呀,孤乏了,起驾,回宫。”说罢,竟再不看殿上一眼,径直离去。

一干大臣留在殿上,闹了个摸不着头脑,两拨人互相嗤哼了几声,渐渐散去了。

待人几乎走尽,靖宁侯卫桓喊住举步欲离的谢轩祈:“谢大人。”

谢轩祈回头见是他,微微一笑:“卫大人有事吗?”

卫桓与谢轩祈、江远遥、叶浠几个同是当年明王府旧人,昭帝登基后这几人自然比旁人多受重用,彼此关系也更是近密。

“卫桓只是好奇,自朝上有册立之争以来,谢大人似乎从未开过口。平日里谢大人理事果断,这回如此犹豫究竟所为何故?”

“那么卫大人以为谢某当支持哪位王爷?”谢轩祈淡淡问道。

“卫桓不敢揣测谢大人的心意,只是想提醒谢大人一句,此事拖延日久,不利朝里和睦。”卫桓拈了拈须髯,“再者,我风圻北有强敌,立嗣,不得不以干练为重啊。”

“是吗?卫大人,你我同殿之谊多年,谢某也要提醒你一句:圣上英明,自有决断。”

卫桓一愣神间,谢轩祈已施然而去。

守在殿门口的一个小黄门见谢轩祈出了殿,忙几步赶上他一哈腰:“谢丞相,圣上有请。”

谢轩祈应了声“头前带路。”心中暗自计较:或许,他曾经托付自己的那件事,是时候了。

清和宫内,昭帝正闭目养神。凝芷清和,这清和宫是当年他亲自为贵妃白芷凝设计的。因她最爱芷萱,故而他命人寻来栽在宫中只为博她展颜。到如今伊人已逝,故宫犹存,那些细小剔透的白色花朵仍在风中摇摇曳曳。许是真的年纪大了,他的感伤常常不能自已。她去了,留他一人和一双儿女。这十四年来他浸在对她的刻骨思念中,只要一走入这清和宫,他便感觉到她的气息缠绕着他渗入他的骨血。他试图去寻找。每一根柱子,每一个回廊,他多希望忽然间她娟秀的眉眼就出现在他眼前。一次次落空的心,一次次变成绝望的希望。十四年,他起初气她怨她,却仍那样真切地思念着她,忘不了她。他怨她到了最后才发现该珍惜的还是他,他怨她那样轻轻巧巧地许他来生后撒手而去。他……还是爱她的呀!他永远记得那个清晨,风和日朗,她笑着从远遥身后闪出,脆生生地叫他“叶大哥”。那一刻,万丈光芒中的她是那样明媚夺人。或许,就是在那天,埋下了他们纠葛的种子 。

沉水香在香炉中静静地燃着化成细细的灰,淡淡的香雾包裹住鬓角已斑的君王。

谢轩祈边走边想心事,不妨小黄门停下脚步,回头冲他一笑:“谢大人,到了。皇上吩咐了不让我们进去,您直接进去便可,皇上一早就候着了。”

谢轩祈回过神来道:“你下去吧”,小黄门应声而退。定睛一看,雕梁画栋明瓦飞檐,正当中赫然“清和宫”三字,乃是昭帝御笔所书。

谢轩祈眼中泛起复杂之色,他已经完完全全明晰了昭帝召见他的原因。

再不犹疑,举步入内。宫中弥漫着淡淡的沉水香气,谢轩祈皱了皱眉,他一贯不怎么喜欢香。迎面正看见龙书案后端坐的昭帝,脸上疲倦的表情是他近几年来越来越熟悉的。

这时的昭帝,不像是君王,只是一个累了太久需要休息的普通老人。哪怕是在闭目时,他也紧锁了眉峰,像是身上压着太过沉重的过往让他不得心安。

一种久违的柔情一点一滴地回到谢轩祈的心里,带着一丝悲悯和感伤。“大哥……”不知为什么,他不觉出了声。

谁知貌似睡着的昭帝猛然睁开眼,眼中闪着几分不可置信和激动的错愕:“轩祈,你叫我什么?”

谢轩祈垂了眼帘固执地沉默着。

等了许久没有回答,昭帝的声音平添了几分失望的暗哑:“轩祈,你已经十四年不肯这么叫我了。你一直怨着我甚至恨我吧,当年是我……”

“皇上不必说了!” 谢轩祈有些激愤地打断了昭帝。似是发现了自己太过失仪,谢轩祈平静了一下心神:“皇上,微臣不想听。”那声音幽若寒潭,毫无温度可言。

“轩祈……”昭帝张了张唇,欲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有些颓然。

谢轩祈似是没有听到,一转脸又是公事公办的语气:“皇上今日召臣可是为永康侯之事?”

昭帝黯然。他终究没有原谅他。十四年来,单独召见谢轩祈时,他固执地对他称“我”,谢轩祈也固执地自称“臣”。他明白,有些事情已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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