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心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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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心烙-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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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聚缘散。

岁月流水。

人走人留。

何去何从。

赫凡一直坐在屋里,何沁舞一直没回来。

她走了吗?

心,被什么揪紧了,有点疼痛。

门在这时,被推开。

他望向那扇打开的门扉。

何沁舞就站在门边。

他不知自己是何心情。

她对他扬起笑,站在门边不断说话,可他连半句都不搭理,更别提会有笑容。

她知道他是铁了心要她离开。

于是,她收起所有伪装的笑容,“你真那么希望我走吗?”她问他。

“你走吧,你有你的世界,本来你就跟我不是一路人。”他终于开了口。

“没试过,你怎么就知道我跟你不可能?”她再问。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没有试不试。”他再答。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她说,“我在离开之前,你可以给我一个离别的发自内心深处的笑吗?就当作是我们相识一场,划下好聚好散的完美句点。”

“不必了。”他这么回答。

他的面部表情诱发了她的叹息,很轻,很轻,轻得让他无法发现她的心,不畅意。

她就那样站着,站了好一会儿,然后说,“再见。”然后转身。

“何沁舞——”他叫住了她。

她旋回身来。

他轻轻扬起笑意,“谢谢你为我做过的……一切。”

他笑了。

如她所愿。

她的心混着酸甜滋味,酸涩甜腻的滋味在心中迅速蔓延开来,刺激全身感官……

然后,她没有说什么。

然后,她慢慢地转身。

然后,她走进八卦林。

然后,她走出他的视线。

她已经知道该怎么走出八卦林的八卦阵。

有多少个春天,就有多少个选择的叉口。

有多少个叉口,就有多少个丢失的希望。

☆☆

第14章 chapter 14

如果说,殷桃在他心中是一朵带刺的玫瑰,爱恨分明,傲然孤绝,闪亮耀眼——

那么,何沁舞便是一朵清雅的百合,她没有殷桃的好强倔强,却有着比玫瑰浅的一阵暗香。

这夜,他睡得极浅。

这夜,他辗转反侧。

她走了。

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不是吗?

本来她就是他人生轨道的一个意外。

没道理这样的意外还能持续一辈子。

她走出他的生命,是必然。

不得不然。

他终于又可以过回属于一个人的清幽生活。

他要的就是不再和任何人有所牵扯。

他要的就是完全的孤独。

他要的就是完全的清静。

但,为什么?

他的心底会有些许不知所措,会有些许空虚。

不要紧的。

他强迫自己入眠。

这,些微的不适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调适过来。

深夜的露水,一见阳光,便消散无形。

赫凡难得晚起,他在床上思考这一天该怎么度过。

有何事可做?

无事可做。

人在忙碌时,总想空闲,然而,一旦闲下来,却又感到寂寞,只因为无事可做。

有人在身旁叨扰关心觉得累赘,然而,那人一旦离开,却又感到孤寂,只因为太寂静。

人,有时想想,真是可悲的动物唉,自寻烦恼的典型。

终于翻身起床,赫凡到河边打水洗漱。

烧柴,煲粥,赫凡一个人倒也弄得悠然自得。

青菜粥,很素。

坐在桌边,他才尝了一口便怅然的搁下汤匙。

舔了舔唇腔内淡淡的味道,他总算承认自己的厨艺略逊她一筹。

怎么又想到她?

是相处久了,产生的依赖?

他也会依赖人吗?

他以为是不会的。

他很早以前就已经非常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了。

也没什么。

陪伴他的唯有药材。

一直只有药材。

何沁舞说,他只是想让自己心安,所以意气用事断袍立誓再不行医。

转回眸,他拾起汤匙,舀下一口浓粥送入嘴里。

意气用事吗?自暴自弃吗?

或许吧。

他唤做娘亲的女人将剑抵住他的脖子,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记不清楚了。

似乎很久远了。

他只记得当时,娘亲用非常迷人的声音对他说,“虽然你身上流的是那个卑鄙无耻的人的血,也是我生命中最大的污点。但是,我真的不想亲自杀你……”

他怔怔地看着那把与娘亲的笑容一样明亮耀眼的长剑。

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他惊惶,恐惧,恍惚。

她低下身子吻了他的额头,她说,“孩子,不要怪我……既然他知道了,你若不死,他会抛弃我,那个女人会取代我,我所拥有的一切都会消失……所以,为了我……我的孩子……请你死吧……”

他想问那个女人,如果他是她生命中最大的污点,如果她想要他死,那么,她又何苦十月怀胎将他产下?

可是,他流血了,喉咙好痛,说不出话来。

他浑身发颤,往后缩,女人也跟着往前近逼。

他的手往后摸索,正好触到桌上那把他时常玩耍的匕首。

求生的本能让他紧握着那把很短的匕首,刺入了女人的胸口。

娘亲那双妩媚,勾魂,时时刻刻荡漾着光彩的眸子,在闪过震惊,不信的情绪后,再也无法勾摄任何男人的魂魄了。

当鲜血喷洒出来,溅到他脸上的时候,他对自己说,这是一个污浊的世界,这是一个充满罪孽的世界,所有的爱,所有的情感,都是假的……统统都是假的。

他逃了,可是,没有人打算放过他。

他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身上的伤口溃烂发脓,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再加上多日不曾进食,几乎只剩下一口气。

周遭传来异响,越来越近。

他不逃了,他不走了,他不动了。

就这样死了吧。

原来,死亡并不可怕。

他甚至开始……期待它的到来。

他的眼神逐渐涣散,可就在即将陷入昏迷之际,他又竭力撑开沉重欲合的眼皮。

他一定快死了……否则怎会看见天使?!

她越走越近,最后蹲在他面前。

他用晦暗无神的双眸望着她。

她歪着头,睁着亮灿灿的大眼睛望着他。

“那孩子在那里,在那里!”有人这么喊。

“他们要抓你?”她皱眉,“你一定是太饿了,所以,偷了人家的东西吃,对不对?”

他想说话,喉咙却干哑得难以开口。

她二话不说,非常吃力地背起他,“你撑着点,不要睡觉,我带你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缓缓闭上眼皮,再也看不清她的容貌。

但是,他知道——

她好美!

她的心……很美。

自跟师父学医开始,他就决心要做到最好,要让所有的人都匍匐在他的脚下。

他日夜不停地研药,他不辞辛劳地钻书。

她懂他,她知他,虽然他的梦想是那么遥不可及,连他自己都怀疑自己做到的能力。

他问她,会笑这样的自己吗?会笑他自不量力吗?

她骂他笨蛋。

她指着他的鼻子骂。

她说,讲出来会被别人嘲笑的梦想才有实践的价值啊,否则,那就不是梦想了,而且啊……梦想很大的话,就算跌倒了,姿势也会很豪迈。

那时,他告诉自己……

这辈子,他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他都一定要。

可惜,天不遂人愿。

多少人匍匐在他的脚下,只想他伸出手救他们的至亲或所爱一命。

他以为自己真的已经无所不能,他以为自己可以掌控多少的生死。

而……他却连唯一想保护的人……也救不了……

既然如此,鬼煞算什么?!他拥有这一身世人敬羡的医术又有何用?!

到最后,他还是得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无能为力!

何沁舞错了。

他为天天立坟却不为她立坟,不是因为一个用形式,一个用心。

而是,他在遵照她最后的请愿。

她说,聃,你带我走,好吗?我不要死在大家的面前,那样……好残忍。

她知他,懂他,正如他知她,懂她。

她选择留下背影。

她是在说,至少留一个希望。

她是在说,让她的生亡成为一个谜。

虽然那谜底,所有人都清楚。

可,只要未见,依然可以期待,期待一个神话的奇迹。

然而,他怎能做到?

其实,不是不懂她的想法。

包括她让他与何沁舞立下白头偕老的誓言,他都能明白她的用心。

她怕他自暴自弃,她怕他意气用事,她怕他日益堕落,这是她的忧惧。

有人可以约束他,有人可以牵制他,有人还需要他,他便不能,也不会这么做,这是她的以为。

何沁舞就是那个人,这也是她的以为。

如果他还在乎她死后是不是能够安息,那么,他一定会遵守在她面前与何沁舞许下的誓言,这还是她的以为。

她以为何沁舞可以给他爱,只要他敞开心,给何沁舞机会,总有一天,他也会爱上何沁舞,两个相爱的人彼此幸福地相偎相守,白头偕老,他会拥有幸福,拥有被爱与爱人的幸福,这是她最好的以为。

这一切,终究,只是,她的以为。

对他而言,她怎样以为皆无妨,只要她能带着笑,只要她能带着满足,只要她能没有遗憾,只要她能没有牵挂,只要是……为了她。

他能为她做的最后的一件事,便是全然接受她所有以为的以为,让她以为自己的以为是真的以为。

风一吹,吹落了思绪。

粥,有些凉了。

以前,他是不喜欢喝粥的。

他不喜欢粥这种粘粘,腻腻的味道。

何沁舞却很喜欢煲各种各样的粥。

喝粥的习惯应该是他躺在床上昏迷的那阵子养成的。

到如今,想戒……却发现已经上了瘾。

对原本讨厌的滋味竟然上瘾了,想来,也真觉得有点可笑。

赫凡的身子突地一僵,他的那双黑眸益发黝黑深邃。

有人在门外!——

“是谁?!”他将手中的汤匙往大开的门扉外甩去。

“哎哟!——”娇柔软声,“赫凡,你没看到我怎么还能扔得这么准?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声音……

站起身,赫凡双手撑桌,试图让那桌面透骨的冰凉从双手流窜全身,镇静自己过于烫热的心绪。

门外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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