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包怀春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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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包怀春散-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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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音僵在原地,觉得自己头皮发麻,好像头顶黑发顿时高了半寸。只见那人长发散乱,掩映着一张恐怖的面孔,惨白的面皮像是被泡肿的皮肤,上面纵横交错着细密的黑色线条,而身上的衣服虽然还可以勉强遮体,但也已经破旧不堪,那人眨眨眼睛,嘴角又渗出血来,程音朝后退了一步,因为这时他已看清,他唇边汩汩流出的是黑色!

“哎……累死我了……”那人有气无力地嘟囔了一句,说完缓慢地仰身躺下。

程音呆愣愣地看着他的动作,直到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终于在半梦半醒中等来了黎明,这段时间,他前思后想,终于得出个结论:肯定是这个怪人救了自己,不然这深不见底的山涧自己怎能毫发无损?而那人的伤,可能也是为了救他。

晨光温暖,程音再次环视,发现这谷地宽阔,除了涧水四周,从生着许多树木,偶尔还见野兔等小动物出没。他挪步到“怪人”身边,听他呼吸绵长,还睡得正香,实在不想多看他的面孔,于是视线下移,那熟悉的衣服登时吸引了目光。

这是清风观的道袍,他伸出两指,提了提他的衣角,忍不住联想起郑子章口中的林师弟。这人真的好像林师弟的鬼魂!他想着,忽然瞥见怪人已经醒了,一双浮肿的眼睛正盯着他。

“啊!”程音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你……醒了。”

怪人支着胳膊立起身子,抬手摸了摸嘴角,用细弱而沙哑的声音说道:“你受伤没有?”

“没……”他听他讲话以后,忌惮退去,换上了他惯有的好奇。“你是谁?”

“我?”怪人的乱发挡在脸前,却能看见他眼珠转转,顿了一下,说道:“我是林子衿。”

“林……林师弟?”程音大胆猜想,追问道:“你是郑子章的师弟?”

“郑师兄……他还好吗?”林子衿听到郑子章的名字,明显地晃神。

“呼……真的是你!”程音舒了口气,抹掉头上的涔涔汗珠。“吓死我了,你怎么这副摸样?我以为遇见鬼了!”

林子衿不言语,只是低着头,仿佛陷入沉思之中。

“是你救了我?”

他点头,却还不抬眼瞧他。

“你……昨晚呕血了,是不是受伤了?”

“嗯……接你的时候用力猛了,胸口疼。”林子衿语气僵直,一字一句地。

程音想他若真的是郑子章的师弟,现在也不过十八岁的年纪,落得如此狼狈境地,一时怜悯心情涌起,不顾他脏兮兮的身体,凑了过去。

“让我看看,肋骨有没有断?”说着,手掌覆上。

“呃!”他心中咯噔一下,霎那间脸颊发热,大红脸一路蔓延到脖子根。

不可能!他不顾手上发麻,慌忙地在他身上确认:上面软的,下面平的!

“你是女人?”程音脱口而出,喉间像藏了把劈了弦的筝,发出歪歪扭扭地声音。

孤男寡女

晨光如约而至,林间鸟儿欢快地冲破黑暗飞出矮树林,光明清晰了每一片亮丽的色彩,周遭生机盎然景象,却更加衬托出石化僵硬的程音。

对上林子衿的目光,对方却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眼神清澈地与他对望,大概感觉到胸口温热,她满脸茫然地低下头,见程音的手掌还握着自己胸前的柔软。

“啊……”他双手缩回,窘迫地说不出话来。

“我是女人。”她再次开口,程音已经发觉尽管她喉咙有些沙哑,但腔调确实是女声。

“你不是郑子章的师弟吗?”手指僵在空气中。

“我是……但我也是女人。”林子衿讲的坦然,让人哭笑不得。

程音满腹狐疑,问道:“可……可郑子章说林书豪只有两个双胞胎儿子……”

“是双胞胎女儿,师父为了带我在身边,所以从小我便都扮作男孩。”林子衿说着,抿抿嘴唇,虽然面目丑陋可怕,但神态越发像个小姑娘。

这一番折腾之后,程音此时为自己紧张地大喊大叫懊恼不已,真是彻头彻尾地在一个女子面前破坏了自己大丈夫的形象,而且刚刚还碰了这个丑八怪,如果被她逼婚的话,他这回宁可直接死掉算了。想到这里,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缓了半晌,站起身来,又恢复了玉树临风的派头,只是手中少了折扇。

“咳咳……”程音清清喉咙,待林子衿起身,假装严肃地问道:“林姑娘,昨夜是你救了我?”

丑姑娘笑笑,点了一下头。

“在下谢过林女侠!”他鞠上一躬,心里却又对她忌惮了几分,刀风涧深不见底,这小丫头瘦弱的身子能将他接住且毫发无损地送到地上,足见武功高深莫测。

“不用谢。你叫什么名字?”林子衿口气稚嫩。

“在下程音。”

她听着,又点点头,却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些什么,只是好奇地看着他,毕竟这十年来她没见过男人。而程音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岔开话题问道:“昨夜,姑娘如何发现在下跌下山谷?”

“我本来要出去的,快到崖顶的时候,见你掉下来了。”

“你可以出去?这么说你这么多年一直在清风观里?”程音再次上下打量她,衣衫褴褛的程度已经快成了野人。

林子衿喜怒形于色,一时表情略带悲伤,酸声道:“我跌下来好久了,一直上不去。”

她回头,指着那些峭壁继续说:“刀风涧矮处的石壁被水冲的太滑了,根本没办法攀爬。不过幸好干娘教我浮游轻功,昨夜我再试,竟然快到崖顶了!”

“十年,你一直在这山涧里?”程音不可思议地瞪着眼。

“嗯,还有干娘。”她似乎习惯点头,而且点的很诚恳。

“云小青?”他挑着眉毛猜测。

“咦?你认识干娘?”林子矜说着,不自觉地开始抠手指。程音不敢刻意打量,放下目光见她十指指甲里满是黑泥,右手中指更是让自己抠的掉了皮。

天下竟然有生的这样丑的活人!他忍不住在心中哀叹:这姑娘已经丑得过了可以当做笑话看的程度,而是到达了另外一个不忍再看的境界!

他撇过一张苦脸,脑中的线索聚在一起,将这十年的故事编了个大概。云小青没死,还在山涧里养活了这个女扮男装的小道童。也许,全小燕也没死?

程音心中忽然鼓起希望,换了副表情又转过来,眉开眼笑道:“林姑娘,带我见见干娘可好?”

“我跌下来的时候,掉进了涧水里,是干娘救了我,但是她腿不好,行动不便。尤其最近几日,身子越发虚弱,我很害怕,所以拼命地想出去,也许见了师父,可以救干娘。”林子衿手里捏着一根狗尾巴草,一路上连跑带颠,一会儿前面带路,一会儿倒着前行,一会儿又绕到程音近处观察,像只不得消停的小狗。

程音尾随着,发现这涧底十分宽敞,蔓藤植物繁茂,结着果子的小树有几种,满地绿荫让这与世隔绝的小天地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这会儿,他已经不觉得这丑姑娘可怕了,反而觉得她稚嫩的语气让他轻松了几分。

“干娘!”她扬起声音,欢快得像只小鸟。程音循声望去,见树木掩映中有座矮小的草房子,走过去探身而进,屋里木床上躺着一个面容枯槁的老妇人。

“他……是谁?”云小青开口,竟然是和林子衿一样的沙哑。

“干娘,他是从崖上跌下来的人。”林子衿依偎在她身边,乖巧地应着。

云小青浑浊迷离的眼珠盯得程音浑身不自在,他行了个礼,不敢不敬:“在下程音,见过云前辈。”

“你过来。”她艰难地立起身子,程音此时才发现她膝盖以下的小腿已经萎缩,这便是林子衿口中的腿脚不便了。

“好俊的脸……”云小青虚弱地笑笑,目光不断打量。“比当年的林书豪不输半分……”

“云前辈,机缘巧合晚辈跌落此处,于情于义都应该带您离开这山谷。”程音与这两名女子目前只是一面之缘,但此时看二人简陋的居所情不自禁涌起怜悯之心。

“咳咳……以你的轻功定然比不过子衿,她飞不出去,你凭什么作此许诺?”

“这……”程音一时语塞,但随即又开口:“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程音说到做到,只是现在……”

“咳咳……”云小青虚弱地笑笑,对着他点了点头,“我已是将死之人,闭眼之前能见到你,看来是天意啊……你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要跟子衿讲。”

程音被她含糊不清的言语弄得有些迷糊,走出草屋,望着涧底郁郁葱葱的树木,忽然心中一阵郁结:这两个可怜的女子,所遭境遇远比江湖上的一些落魄之人更加悲惨,但似乎两人心中坦荡,在这小天地里过的自得其乐。他脑中回放林子衿轻快的语调,无法想象自己若是落入山谷可否活的这样洒脱。云小青与林子衿大概都是善良的,至少她们会本能地救助他人,但上天却待她们如此不公……他想着,思绪突然被草房内的一声悲鸣打断。

冲进屋内,见林子衿伏在床前抽泣,云小青则仰面不动,他把上她的手腕,已经摸不到脉搏。

刀风涧底接近湖边的一隅,林子衿跪在一个小土包前,一声不响地用小刀刻着半截窄木桩,程音直愣愣地杵在她身后,不敢言语。云小青断气后,林子衿只哭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便开始找地挖坟,程音过去帮忙她也不阻拦,只是一直神情黯淡,半句话也不讲。忙到午后,将云小青葬了,她便开始在坟前刻木碑,瘦小的身影在孤坟前显得更加凄惨。

程音不知如何安慰,只得陪着她沉默,但毕竟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在林子衿有节奏地雕刻声中忽然掺杂进一声肠鸣。他不好意思地背过身去,弯腰捂着肚子,希望它别再叫了。过了一会儿,林子衿从坟前站起来,土堆前已经多了一块木牌,字体端正清秀,程音没想到她会写字,忍不住脱口而出:“原来你识字?”

“干娘教的。”林子衿的声音混着浓浓的鼻音,她失了魂似地错过程音,往树林深处走去。他一时懊恼自己的话可能又勾起她的伤心,自责之后回头,却不见了她的踪影。

“咦?转眼功夫,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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