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爱咋咋地吧,林谨容便起身去取了自己的书来看。
陆缄又坐着沉默了许久,突然道:“阿容,以后不要再在其他人面前提那个话了。”
林谨容笑笑:“我只是觉得不管是谁,天天被人说是病人不中用,没病都得生病。十三岁的人,也该好好打算一下了,并没有其他意思。”言尽于此,听或是不听,做或是不做,是他自己的事。
陆缄看了她一眼:“我知道,先给他调理好身子再说,总不能这样下去的。”
他虽然不曾多说,林谨容却直觉他的心情不错,便趁机道:“我自请期之后就不曾管过铺子里的事,很久不曾见过我族兄了。敏行,你看是不是……?”
陆缄爽快地道:“先过了这个月,我会安排。”随即起身道:“我出去一趟。”
也没说要去哪里,林谨容也不问,只送他出了门,才刚回来坐下,就有林玉珍跟前的丫头沉香进来道:“太太请二奶奶过去一趟。”
必是为了先前她多的那句嘴。林谨容叫了荔枝跟着,去见林玉珍。
才进房门,她就感觉到气氛很压抑,林玉珍板着脸坐在窗前的榻上,手端着一碗茶,背对着她,也不会回头也不理睬。陆云坐在一旁,给她使了个眼色,暗示林玉珍在生气。
林谨容行礼问安,林玉珍不理。又说一次,林玉珍还是不理。陆云忙笑道:“娘,关起门来咱们就是一家人,有什么话,您只管说,这样别扭生气可解决不了问题。”
林玉珍回过头来狠狠瞪着林谨容:“我倒是小看了你,才进门两日,就生出这么多事端来……”
林谨容唇角含着淡淡的笑,听她发完脾气了,方和和气气地道:“姑母,不是侄女生事,是别人生事,您是为了适才侄女多那句嘴生气吧?”
陆云认真地打量着林谨容。不气不恼,平平和和,这人不是太没脾气就是城府太深了。明显的,这不是个没脾气的,那便是城府太深了,不好把握。
林玉珍怒道:“你还知道?我以为你不懂?二郎呢?听说他出了门,是去哪里了?”
林谨容道:“二爷没说,我也不好问。我,自然是懂的。正因为懂,所以才多了那句嘴。”
陆云道:“嫂嫂,既然你都懂,就该明白如今我们的境地。你是想让三婶娘把六弟送到诸先生那里去吧?三婶娘把六弟看成命根子一样的,根本舍不得,你就不怕有人说你一进门就使坏,容不下他?”
林玉珍狠狠插上一句:“若是陆缮被送到诸先生那里,拖累了二郎,你以为最吃亏的会是谁!”
总归不是她。林谨容道:“拖累不了,相反大家都会清净很多。”
“怎么说?”陆云抓住她这句话,紧追不舍。
林谨容似笑非笑地道:“人人都有新衣服过节,我本是也有的,却被旁人给夺了去,只剩下一件不怎么好的衣服,穿不出去。我当然要哭要闹,不然别人怎会知道我委屈可怜呢?可若是我也得了件好衣服,我自然就不那么委屈了。虽然也还会有不平,但好歹有件撑脸的,不是那么急迫。”涂氏为何死缠陆缄,为何今日如此不顾一切地爆发发作?因为涂氏看不到希望。
这个比喻不好听,却十分贴切。陆云听懂了,按住林玉珍的肩头,担忧地道:“嫂嫂,你虽是好心,但未免太粗疏了些,容易被人误会利用。那话现下只怕已经传到祖父耳朵里了,还不知他老人家会怎么想呢。下次再有此类事情,你还是该先和娘商量一下再开口,更妥当。”
林谨容十分顺溜地道:“我以后会尽量注意。”
林玉珍冷哼了一声,显然根本不信。
陆云就朝林谨容招手,小声道:“嫂嫂你先回去吧,省得哥哥忧心。这里有我,你别担心,就算是祖父那里说了什么,我也会替你辩解的,必不会让你受委屈。”
林谨容便笑着道谢,陆云忙道:“谢什么?人家不都说我们是亲表姊妹么?就是要互相体贴互相疼爱才是。”
林谨容点点头:“你说得极是。”从她不肯收涂氏那只镯子开始,一切都悄然发生了变化。
第164章 红梅
林谨容从林玉珍的院子里出来,已是午后,荔枝见她慢吞吞,不紧不慢地走着,便劝道:“奶奶,只怕二爷等着您一起吃午饭呢,走快一些?”
林谨容道:“我累了,走不快。”
荔枝抿了抿唇,也就不敢再劝。二人慢悠悠地沿着青石板路走了一歇,忽听有人在身后喊道:“四妹妹!”
林谨容回头去瞧,只见陆纶穿了件石青色的绵袍,虎背熊腰,像头熊似地站在不远处,两条虫似的浓眉欢快地跳动着,朝她龇牙咧嘴地笑。
荔枝就低声抱怨:“这五爷,怎么还能叫您妹妹呢?这么久不见,光长个子不长心眼。”
林谨容倒是心情大好,笑道:“五弟,不是说你在聚贤阁读书么?怎地有空出来?”
“好呀,这回你倒是变成我嫂子了,五弟喊得可真顺溜。”陆纶大步朝她走过来,笑道:“二哥去寻祖父,祖父嫌我在一旁读书太吵,声音太难听,就把我赶了出来。二哥让我和你说,他不回来吃午饭了,让你不要等。你这两日都在做什么?我从昨日早上开始,就没遇到过你。”
荔枝便道:“五爷,我们奶奶刚进门,怎么敢到处乱走?求您别再叫她四妹妹了,人家会说我们奶奶不端庄的。”
陆纶难得的红了脸:“不喊就不喊。”
林谨容见他红脸,不由暗想,终于在开窍了。
忽见陆纶为难地摸了摸头,小声道:“我刚才听说,她们给你气受了?唉,你呀,可真是够为难的。我想帮你,却不知该怎么帮你,这样吧,你若是要我做什么,只管让人来和我说,我住在东面那座种了杏花的院子里,就算是我不在,和小厮说也是一样的,千万记住了。”
这家里,谁说心疼她,担心她,想帮她,她都不见得会有多相信,只有陆纶,说一是一,铁铮铮的男子汉,她从来不怀疑。林谨容的心里不由得一暖,笑道:“你是故意吵闹祖父,想被他赶出来的吧?”
陆纶笑道:“被你猜中了。”眼珠子转了转,贼兮兮地道:“我总觉着,你和从前比起来就像变了个人,要是从前,你一定在哭,这会儿却在笑。你吹埙、点茶、做生意都那么厉害,是遇到什么奇人了吧?你和我说嘛,我一定不会告诉其他人。我就想拜他为师,学个一招两式的。”
荔枝扑哧一声笑出来:“五爷是在编故事吧?”
陆纶傻傻地一笑:“没有啊?”
“哪有什么奇人?还神仙呢。我成日关在家里,就算是真有,又哪能碰得着?”林谨容情不自禁地抚了抚有些发热的脸颊,正色道:“五弟,你好好跟着祖父读书吧,不要再去想从军的事情了。”
陆纶怔了怔,有些不高兴:“你怎么也和他们一样?从军怎么了?我就要去考武举,将来考武状元,做将军!一定要!”想了想,又咬着牙加重语气:“一定要!非得要!”
若他果真是去考武举,去从军,那也就罢了,可是他没有,他做的是大逆不道的事,还因此送了性命。只要他能改变这个愿望,就能保住他的性命。可这人是个犟人,轻易撼动不了,只能循序渐进。早前林谨容本是打算在关键转折那一年再给陆家送信阻拦他的,可既然阴差阳错中她又嫁进来了,不如从现在就开始说动陆纶。
林谨容便笑道:“我不是阻拦你啊,多读书好啊。有勇有谋嘛,你读好了书,也自由一点,不至于总被这样关着,想找人学弓马骑射都不成……”
“别,快别说了,你后面要说的我都知道。读书,我这个年纪了,还能有什么大成?”陆纶一副生怕林谨容再劝说他的样子,匆匆忙忙地和林谨容告辞:“我就是特意来和你说这个,我走了啊!”言罢一溜烟跑了。
荔枝盯着他的背影道:“这五爷,真不像是这家里的人。这年纪了,还这样风风火火,没心没肺的,好像什么事都和他没关系。”
林谨容沉声道:“荔枝,他可以相信。你和她们说,无论如何,对五爷都一定要尊敬。”
荔枝不明所以,但见她不像是开玩笑,便认真记下不提。
天色将晚,林谨容极认真地将手里的信纸提起来迎着风晾干,然后装入信封封好,提笔端端正正地在信封上写了“杨茉”两个字。
“给谁写信呢?”陆缄信步进来,手里还举了枝新砍下来的红梅。
林谨容瞥了他手里那枝红梅一眼,把信封对他扬了扬:“杨茉。听说要生产了,备礼恭贺她。”
“取个玉壶春瓶来养着。”陆缄把红梅递给豆儿,回头问林谨容:“杨茉是嫁在哪里的?”
林谨容道:“信州,具体哪里不知道,每次我给她的信和东西都是委托吴家的人带过去的。”
“这次还是要让人送去吴家?这么厚?”陆缄走到林谨容身边坐下,探手去拿她的信封,林谨容手一缩,睁圆了眼睛警惕地道:“都是女人的私房话,而且也封好了。”
陆缄鲜见她这样子,不由微笑道:“我怎会看你的信?就是想看看你写的字如何。”
心情好得很嘛,是陆老太爷准备出手了吧?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想必接下来涂氏就该要死要活了,就看到时候你是不是还笑得出来。林谨容漫不经心地道:“我的字写得再好也比不过你。信州那地方你熟么?”
清婉、流畅、瘦洁,写得不错,陆缄的目光牢牢粘在信封那几个字上:“信州没有去过,我们那时候是在江州,后来又去了洪州。”
林谨容便不再言语,将那封信仔细锁在妆盒里,又叫荔枝进来,开了箱笼取送给杨茉的东西,陆缄在一旁看着,但见里头有对白玉壁,颜色晶莹润泽,便道:“这玉看着不错。”
林谨容猜他是说这礼送得重,便道:“她送了我一对金镶羊脂白玉头钗做添妆,所以特意挑这个还她。”
陆缄看她和荔枝认认真真地将各色小东西装了满满一小匣子,然后又上了封条,显见是十分重视杨茉,便又道:“你还记得顾书痴么?”
林谨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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