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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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谣-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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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天成、鸳鸯壁合,似乎怎样的形容都只能显得苍白无力。

怡宁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一树樱花下抚琴,《梅花三弄》在裂石流云的瞬间忽然停了下来,突然的安静显得有些凄凉。“他是九姐的良人。”怡宁幽幽地说,言罢直直盯着落在琴身上一点一点淡粉色的花瓣。

我抹着泪回到弄梅小筑,桌上静静躺着一把古琴,梧桐作面,杉木为底。我的手指轻轻拂过琴弦,一阵低沉的呜咽声。何苦生在帝王家?

“十四爷说格格真是敛财的好手呢!”听雪笑嘻嘻地说。

我淡淡笑了笑,让听雪把九霄环佩送到怡宁那里去,这应该是最后一次私相授受了吧。

卷一:郎骑竹马来 第十一章 远行归来

七月的时候,康熙带着阿哥们去蒙古草原和蒙古王公们夏猕。

我分别求了四阿哥和八阿哥帮我在康熙那里说情,康熙却不同意,说是路途遥而远我年纪尚幼。四阿哥干脆地告诉我让我死心,而八阿哥却是极其温和地好言劝慰,说回来一定给我带最好的礼物。不管怎么说,总之我是被滞留在了宫里。哼,年纪尚幼……其实我已经十二岁了,连同年的十四阿哥都被点名去了塞外……

十三因为适逢敏妃的周年祭也留了下来。

敏妃周年祭那天,我早早地起床,穿了月白的纱衣去找怡宁。

怡宁领着怡然,也是一袭白衣,整个人显得越发单薄瘦弱,让人心里没由来的一酸。怡宁见了我倒是冲着我淡淡一笑,只是面色苍白,眼睛红红肿肿的,想是又哭过的。

祠堂里稀稀拉拉几个人,未见多么隆重肃穆,该有的仪式却也未少。怡宁和怡然还是会不时低泣,十三揽着两个妹妹,一脸哀伤,却已经不再哭泣。这一年里他长高了不少,仅仅一年,从前那个还会像十四那样撒娇的少年似乎转眼间就成了一个大人。

我恭恭谨谨地磕了头,抬头望着供奉着香烛果品的敏妃的画像,心里忽然无比酸楚。如果敏妃不去世,舜安彦也未必就是九额驸吧?可是,世上没有这样的如果;或者说,如果永远只能是如果。

一个多月,说长不长,可是似乎比任何时候都煎熬。

这时候我已经在读二十四史,林先生经常会讲些治国方面的事情,有时也讲些历代帝王的事情。我听得很认真,因为我知道其他的女孩子最多也就学到诗词歌赋而止,但是我不同,康熙为我请的是林先生,和上书房的师傅们不一样的一位老师。有的帝王故事很熟,好像就发生在现实的生活中。我忽然隐隐晦晦地明白,林先生从前给我灌输的许多为人之道,加之这些帝王的事情,一正一反,竟是相辅相承。

“先生,那当今圣上呢?”终于有一天我壮着胆子悄声问,“当今圣上是什么样的皇帝?”

先生向我微微摇头,示意我不应该问这样的问题,却又缓缓开口道,“自然是千古明君。”这个词我时常听到,但是出自林先生之口还是让我思量了一番。先生顿了顿,又道,“民间有这样一句话:康熙朝无权臣。你懂了?”

我其实并没有懂,只是觉得这应该是句赞扬,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其实许多年以后我才明白,一个王朝权臣当道把持朝政固然不好,但是如果完全没有权臣,其实也未见得是一件好事。因为这说明一个道理,这个帝王精通一切的帝王术,而所有的人,都只能是他的棋子。

……

“唉……”

“唉……”

“唉……”

我呆呆地倚着窗边,看着窗外湛蓝湛蓝的天空,发出了不知道多少声叹息声。直到听雪和望月都笑出声时,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白了她们一眼,便仍旧伏在窗棂上发愣。

我郁闷地看着天上又飞过一群又一群大雁,他们已经出去一个多月了。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前几日收到四阿哥寄来的信,只有寥寥落落数字,说什么塞外大漠孤烟,蓝天白云,风吹草低见牛羊,以后有机会定要让我好好看看塞外山水,再就是一句近日即可回京。

短短几句勾勒的画面让我心中忽然生出无限向往,每日对着红墙绿瓦,心里却总在幻想着那广阔的天,无垠的地和层层雪山下清清河水畔的高低起伏的绿草……蒙古的景色,一定不会逊于承德吧?

我捏着手里薄薄一张信笺,再看看德妃娘娘手里那写得满满当当的信纸,心里没由来的就发起酸来,但很快又他们即将回来的欣喜所淹没。可是左等右等,每日里早晨爬起来坐在镜前忙忙碌碌。好几天过去了,也没等到,人不禁就又懒下来,情绪低落,做什么都觉得没意思。

正叹着气,德妃宫里的嫣红进来通报,说德妃请我过去。我懒懒地在镜前略微整理了一下,镜子里的人脸色有些黯淡,整个人一副没精打采的神情,好像有些蔫了的花儿。

慢吞吞地磨蹭着向德妃宫里走去。路上经过一片桂花林,早桂已经悄然绽放,一阵香甜直沁心睥。仰面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头却化做一声叹息。其实在心底里我并不大喜欢德妃,或多或少还有些微的惧怕。我虽是德妃从两岁上抚养长大的,说起来德妃待我也是尽心竭力的;但不知为什么,却一直感觉生疏而客套。我总觉得只是因为康熙的宠爱才会有德妃的细心抚养教导,幼年的梦里也总是已故的孝懿皇后温柔慈爱的笑容,再后来变成敏妃温柔的笑容,只是对于德妃却始终不能亲近。

胡思乱想间,已经到了永和宫里。我恭恭敬敬请过安,就依德妃的指示坐了下来。静静喝了两口茶,发现德妃正微笑地看着我。我含笑低下头去,德妃说起来也四十上下的人了,因为保养得体,却仍能称得上年轻貌美,岁月带来的不过只是雍容的气度。

德妃静静地瞧了我好一阵,我被看得心里发憷,只得微笑着放下茶杯,道,“娘娘这几日气色真好。”德妃听了仍是笑,神色高兴却没顺着我的话往下说,“一个没留神,花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这么漂亮,真不知将来皇上得给你指个什么样的人。”

我闻言心里一慌,脸瞬时就发起烫来,不禁脱口而出嗔道,“娘娘,您说什么呢!花楹还小……”我的语气起初有几分激烈,后来也觉得自己有些不敬,便低了声音嗫嚅起来。“这孩子……”德妃笑着摇摇头,看着我紧张的神情复又开口,“皇上这么疼你,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我心里紧了一下,只觉得气闷。指婚……这是个我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我绞着手中的帕子,脑子乱糟糟的,可是又隐隐约约闪过一个人的影子。心里瞬间一片狼藉,思绪却逐渐清晰起来。在我年幼时总是抱着我在没人的梅花林里转圈,脸上是从未对任何人展露的温和笑意;在我年纪稍长便每日里逼着我写字,写得我手腕子发酸眼泪汪汪方才罢休;会悄悄从宫外带真正的好书给我看,心里明白我的一切想法,促狭的、忧伤的、惊世骇俗的……胤禛……胤禛!念头冒出来,就连自己都是一惊。我的手一抖,险些打翻了桌上的茶碗。

你疯了……完颜花楹!胤禛……四阿哥,他是兄长,你在想什么!我拼命在心里骂自己,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连手心里都渗出冷冷的汗来,只得拼命安慰自己,打小见到的便是他,所以仓促之间便想到了他,仅此而已。

“花楹丫头!”我猛地惊醒,却失手打翻了茶碗,桌子上瞬间一片狼藉,身旁的丫头连忙过来收拾。我欲哭无泪,怯怯地抬头,便看到德妃略带责备的眼神,一旁的嫣红轻轻提醒,“格格,娘娘已经叫了三声了。”我闻言慌忙低下头,一面心里暗呼不妙,一面却做出无比羞愧的神色,低声开口道,”娘娘恕罪……”

按照德妃的性子,我这般慌慌张张是必定要责怪的,可是德妃今日却没再追究,笑道,“今儿个皇上回来,一会老四和老十四都要过来请安的。皇上……说不准也会过来,你也在这边用晚膳吧。”

啊?我猛然抬起头望向德妃,怪不得她今天特别神采奕奕,怪不得她连我的走神都轻易原谅了。我心里一喜,可是再想想自己出门前在镜前的一瞥,又不由在心中哀嚎。看着德妃一脸笑意,只好勉强笑了一下,乖乖答道,“是,娘娘。”

说话间,就听大太监来报,说康熙在宜妃那边用晚膳,令四阿哥和十四阿哥先来给德妃请安。德妃微笑着谢了恩,亲自起身送大太监到了院子里。太监打了个千儿转身出去了,德妃却有些怔怔地立着。

我看着德妃脸上的微笑,却觉得怎么都是苦涩,一时间心里涌起许多同情。这座皇宫里,有多少女人是这样日日思君不见君,有多少女人是这样终日望君君不至,又有多少女人是坐愁红颜老。默了一会,我向前两步,轻轻扶着德妃的手臂,“娘娘,咱们进去吧,四阿哥他们也该来了。”德妃看着我,轻轻拍了拍我的手,神色倒是少有的慈祥,“好孩子,咱们进去。”

只过了没多久,就听得外面一阵嘈杂。我忽然觉得心跳得厉害,拉长了脖子望向门口,就见三个人快步进来。为首的四阿哥身材高挑,穿着藏青褂子,外罩淡青马甲,不见了素日里总是冷峻神色,薄薄的嘴角噙着丝笑意,后面的十三和十四也是身长玉立,面目英挺,却还没有脱去少年的青涩。

三个人进屋齐刷刷地向德妃请安,德妃慈爱地微笑着。待到四阿哥和十四微笑地看向我的时候,我也微微一笑,向他们行了礼,“花楹给四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请安。”四阿哥扶起福下身子的我,墨黑明亮的眼睛对上我的眼睛,嘴角噙淡淡的笑意道,“花楹妹妹可好?”

他那只眼睛看见我好了?我心里怨念着,翘了翘嘴巴,冲他呲牙咧嘴地做了个鬼脸,嘴巴上却乖乖答道,“有娘娘的疼爱和照顾,花楹自是极好的。”有些促狭的笑意迅速浮上四阿哥的眼底,我看着他深邃含笑的眼睛,心里又紧了一下。为什么,从小都很亲近的就像哥哥一样的四阿哥,却不知在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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