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阶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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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阶辞-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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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王亲自扶起丘守谦,不让他向自己行礼。丘守谦虽然态度恭敬,却并不受宠若惊,神色淡然的立于一旁。康王也知丘府待人接物向来如此,并不以为异,笑着问:“郑公今日可好些了?”

“禀大王,家父这两日略有好转,已能开口说话,只是行动尚有不便。”

康王点头:“郑公为国朝柱石,还须保重才是。不知今日孤可否与郑公一见?”

他来国公府数次,皆因丘立行病重,未尝见到。今日听闻丘立行好转,不免心喜。丘守谦迟疑片刻,抬手道:“如此……康王这边请。”

康王跟在丘守谦身后,随他入内探视郑国公丘立行。丘立行本一代名将,卧病之后却颇见老态,须发呈灰白之色。他正卧于榻上,由几个侍女为他净面修须。听见响动,他睁开眼睛。他如今眼神大不如前,盯了康王好一会才认出来,挣扎着想要起身:“康……康……”

康王连忙上前一步:“郑公不必多礼。”

他扶着丘立行,让他躺回榻上。

丘守谦上前,含笑道:“父亲,康王来看你了。”

丘立行点头,哆嗦着道:“大……大王驾……临,老……老朽……”说话似乎极为吃力,半天也没把一句话说完整。

康王见他如此,颇为失望,却还耐着性子陪丘立行说了一会话。可惜丘立行这一病,不但话说不清楚,似乎连神智也受到影响,一句话翻来覆去的说,完全看不出此人当年战场杀敌,用兵如神的风采。

康王连连摇头,终于忍不住向丘守谦递了个眼色。丘守谦会意,对丘立行道:“父亲,康王要走了。”

“哦……”丘立行仿佛才回过神来,“送……送……送康王……”

丘守谦送心事重重的康王出府。

康王看上去颇为低落,临上车时,他才忽然想起来问:“守谦,你父亲如今成了这样,你有何打算?”

丘守谦低声回答:“父亲中风以前曾想安排某从军。某想等父亲身体略有好转,即赴边关。”

“郑公一生为国尽忠,朝廷自当善待。不如我向陛下提一句,让你留京任官吧。”

丘守谦微笑不变:“康王好意,丘某心领了。只是父亲的性子,大王也是知道的,某若此时违了父命,将来父亲病势好转,只怕要打断某的两条腿。”

丘立行教子之严,京中皆知。以他如今之官位,其子本可借门荫入仕,他却坚决不许儿子们依靠父荫。皇帝数次想赐丘氏子弟官位,都让他给顶了回来,宣称要让几个儿子白身从军。皇帝对此也颇为无奈,曾忍不住半开玩笑的和大臣抱怨过:“丘卿自己当年也是以门荫入仕,倒不许儿子如此,未免过于苛刻。”

康王也听过这些佚事,故听了丘守谦的回答也并不觉冒犯,只是略有失望,看来丘家是指望不上了。

直到康王车驾消失在道路尽头,丘守谦才返回房中向父亲禀报。

丘立行已遣散房中侍婢,靠在榻上闭目养神。听见响动,他便知是儿子回来,才又睁开了眼。他双眼清明有神,全无刚才浑浊之态。他看着儿子,淡淡开口:“康王走了?”

因中风之故,他发音略显含糊,但说起话却并不似刚才那般吃力。

“是。”丘守谦回答。

“康王可和你说了什么?”

丘守谦将康王的话复述了一遍。

丘立行听完沉吟不语。康王最近频频来访,他大概能猜到其来意,便一直借病推辞。只是这样拖下去终不是长久之计,索性见他一见,让他知难而退。即使这样,康王似乎仍未死心,打不到自己的主意,便想将儿子拖下水。

“你准备一下,”丘立行很快有了决断,“半月后出发北上。”

“那父亲……”

“我会上表请求致仕,回乡养老。”丘立行叹息,“夺嫡之争,看来是无法避免了。”

丘守谦应了,方要退出,却又被父亲叫住:“守谦,别怪父亲苛刻。你留在京中,高官厚禄固然唾手可得,却很难避开纷争。如今还只得一个康王,等将来诸王长大,相争必然更为激烈。当年为父官至御史中丞,朝中的争斗瞧得多了。与其在朝中结党相斗,还不如投身从戎、为国尽忠来得痛快。纵使你将来气运不济,落得马革裹尸,也是个正大光明的结局,远胜于在京中因倾轧而落败身死。”

“是,儿子明白。武将埋骨沙场,死得其所。”

“苏氏兄弟曾受我恩惠,当会照顾于你。不过你也别老想着依仗他人,更别和他们走太近。”丘立行道,“他们和贤妃有亲,将来不可能置身事外。他们不像我们,没福气做个单纯的武将……”

丘守谦一一应了,这才退出。丘立行躺回床上,回想自己为官为将,为官时不附权贵,为将时杀敌无数,如今抽身也能保个善终。这一生,上无愧君王,下不负百姓,足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草稿。不确定的说,应该还有二更吧……

另外关于复仇的问题,我只能说,没到结尾不要轻易定论,嘿嘿嘿。复仇可不止让莲生奴上位这么简单。

第88章☆、贬居

光耀二十年冬,皇帝下诏;废太子李崇讯;改封鄱阳王,移居袁州。

诏令颁行之后,李崇讯终于从囚室中放了出来。大门打开;萧氏的身影首先进入他的视线。

已是鄱阳王妃的萧氏看着从囚室中走出的丈夫。昔日丰神俊朗的男子;而今胡子拉碴,形容憔悴。李崇讯跨出大门时,脚下一个踉跄。萧氏急忙上前扶住了他。

一接触,萧氏才发现丈夫宽大衣袖下竟如此消瘦,眼中不由泛起泪光;颤声唤道:“大王……”

李崇讯转头看向妻子;嘶哑着嗓子道:“顾美人……”

萧氏心中一凉;夫妻分隔数月,丈夫开口,第一句话提的却是另一个女人。她缓缓拭泪,低声道:“回去以后再说吧。”

李崇讯点头,随妻子上车。

既然已废去太子之位,东宫少阳院是回不去了。既然将贬居袁州,萧氏便不考虑在京中置宅,只托人觅得一处宅院暂居,待李崇讯元气略复,便启程前往袁州。

既是暂居,自以简便为要。萧氏扶着丈夫下车入内,见丈夫四下打量这简陋的居所。数月前还居于奢华的少阳院内,现在却要栖身陋居,萧氏自觉窘迫,低声解释:“因想着不久之后就要去袁州,所以……”

“这里很好,”李崇讯温和道,“这阵子我不在,难为你上下打点。”

“应该的。”萧氏温婉一笑,“大王请进。”

李崇讯进房,早有侍女备好沐浴之物。李崇讯沐浴更衣,再由萧氏替他修面。换好衣衫,剃去多余胡须之后,李崇讯总算有几分以前的俊朗模样了。随后萧氏又亲自呈上粥菜,让他果腹。

虽然囚禁之时未受苛待,但饭食到底不及家中合口胃,何况又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更无心饮食。如今诸事落定,又有妻子在侧,李崇讯没了后顾之忧,吃得极是香甜。不过他仍维持着基本的体面。

萧氏见他消瘦,怕他多食反而不好,几碗粥后便出声相劝。李崇讯恋恋不舍的放下碗,用丝帕擦了擦嘴,才问:“我如今出来了,怎么不见阿弟?”

萧氏听他提起康王,微微坐直了身子道:“大概有事在忙。”

李崇讯不以为异,点头道:“我被关的这阵子,他大概没少为我奔波。”

萧氏怕伤了丈夫的心,不敢直言,垂目片刻后低声回答:“大王出事以后,妾从未见过康王。”

“没见过?”李崇讯大为吃惊。

萧氏不欲多说,只简单道:“康王最近颇为忙碌,妾不便相扰。”

虽未明言,但李崇讯稍微一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笑容微泛苦涩:“也罢,有我这样不成器的兄长,也难怪他要避嫌了。”

萧氏忍不住说:“说起来,这么多人里,只有贤妃曾为大王求过情。若不是贤妃,大王说不定连鄱阳王也不是。”

以李崇讯的行为而言,皇帝的处理确是十分宽大了。

“贤妃?”李崇讯叹息,“她倒是一向滴水不漏。”

“大王,太妃和康王……”

李崇讯抬手阻止她继续:“做错事的是我,怨不得别人,你也别往心里去。”

萧氏只得住口。过了一会,她才讷讷道:“顾美人……”

李崇讯一颤,连忙抬头:“她怎样了?”

萧氏见丈夫对顾美人如此关切,心里一酸,别开头,淡淡道:“陛下与大王是骨肉至亲,顾美人却不是……”

李崇讯大急:“她会怎样?”

“宫妃与人私通是什么结局,大王难道猜不到?”萧氏冷道。

李崇讯一掌拍在案上:“我去找父亲求情。”

萧氏慌了,急忙抱着要往外走的李崇讯:“大王!陛下已恼了大王,大王求见,不但无益,反会让陛下更为恼怒,恳请大王三思!”

“放手!”李崇讯不耐道,“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我既嫁与大王,便与大王荣辱与共,怎说无关?”萧氏哭泣出声,“何况现在去,已然迟了。三尺白绫,昨日就已赐下了。”

李崇讯如遭雷击,呆立不动。

萧氏慌神,摇着丈夫:“大王!大王!”

“是我……害了她……”李崇讯颓然坐倒,“她死了,我活着还有何意义?”

萧氏听了,只觉胸中怒气上涌,他私通被囚,自己为救他四处奔走求人;他储位被废,自己毫无怨言,只求他留得性命;他贬居袁州,她收拾行装,上下打点……她做了这么多事,他却心心念念只想着别的女人,那个害他失去太子之位的女人!

她忍了这么久,终至忍无可忍,抬手一巴掌打在李崇讯的脸上。李崇讯呆住,他从未想到,一向温顺的妻竟会如此放肆无礼。

若是平日,萧氏的确没这胆子,可此时她被怒意冲昏了头脑,指着李崇讯的鼻子骂道:“身为太子,不思国政,已是不忠;与宫妃私通,祸乱宫闱,是为不义;淫人妻女,令老父伤心失望,是为不孝。似你这等不忠不义不孝之人,要来何用?!”

李崇讯捂着脸,看着满脸怒意的妻子,一脸难以置信。

萧氏却还嫌不够,接着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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