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沫影原以为,自己能推算出人命的福祸寿夭就已经相当不容易了,没想到易学占卜还可以由一人推算出与他相关的诸人命运。易理的玄妙竟至于此。他不禁对这神奇的老人充满了敬佩和景仰,赞叹地问道:“老师傅,您的这些技术,应该已经到达易学的顶峰了吧?”
老人看起来很高兴,连连摆手笑道:“这不算什么不算什么。易学的顶峰可不是占卜,而是化气。嘿嘿!”
“化气是什么?”徐沫影学易数年,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词。
“天地万物,无不受孕于五行阴阳之气。依循五行阴阳做推理演绎,这就是占卜,而将五行阴阳之气化为有形之物加以驱使,便是化气了。小子,你有福气了!今天就让你长长见识,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化气!”老人说完,突然站立不动,脸上的笑意收敛,双目凝然直视着前方,做出一个奇怪的手势,同时嘴里轻而有力地吐出四个字:“六神现世!”
徐沫影瞪大了眼睛看着,立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暗夜中,一团模模糊糊的青气出现在老人身体周围,那青气逐渐变浓变得越来越清晰,尔后竟缓缓化做一条张牙舞爪的巨龙模样缠绕在老人身上!
初时,徐沫影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揉揉眼睛仔细看去,没错,那赫然就是一条传说中的青龙!龙爪、龙身、龙须、龙头,还有闪着青色磷光的龙鳞,都跟古画上画的巨龙一般无二!
根本不容徐沫影多想,那青龙便化做一阵水雾四散消失。紧跟着,四下里白烟弥漫,烟尘之中竟又无声无息现出一头猛虎的模样,那猛虎通身雪白,昂首翘尾,作势扑人,吓得徐沫影不禁后退了两步,冷汗已经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老人骤然收手,立在暗处像孩子似的嘿嘿一笑:“演示这化气之术动静太大,后面的就不化给你看了。”
所谓“六神”,便是指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勾陈和螣蛇。徐沫影当然知道“六神”是什么。若老人继续进行化气的话,后面必然会出现朱雀、玄武、勾陈和螣蛇。惊喜之下,他不禁叹道:“这些传说中的神兽,原来真的存在啊!”
“哈哈,”老人又是一阵大笑,“阴阳五行之气可以自由幻化,存在与不存在都只在一念之间罢了!你认为他们存在,他们就会存在!”
徐沫影思索老人的话,却不明白个中的含义,赶忙问道:“老师傅,我不明白您的话。”
“会明白的,不着急不着急!”老人笑道,“时候已经不早了,有人在家里等着告诉你好消息,你还是回家吧!”
“那我何时才能再见到老师傅?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您!”徐沫影确实被一个问题困扰许久,并因此而放弃了易学,眼下遇到了高人,他迫切地想请教一番。
“那些问题还不到问的时候,你回去继续做你的事情。想要找我的话很简单,我就在你的卦里。”老人说完,转身便往黑暗处走去,“这北京城的阳气太盛,我已经有点不能适应了,该回去啦该回去啦!”
徐沫影呆呆站在原地琢磨着老人的话。老人说在他的卦里,那一定是想要自己通过占卜去找到老人了。老人为什么又说北京城阳气太盛呢?人是不会畏惧阳气的,害怕阳气的,据徐沫影所知只有鬼魂。难道,这老人是个鬼魂不成?
鬼魂,真的存在吗?
徐沫影呆呆地站在马路中央,惊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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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徐沫影走到住处附近的路口时,苏浅月像一只活泼的小兔子,冷不丁地从胡同里蹦出来,吓了他一跳。
“浅月!”定了定心神,徐沫影问道,“你怎么在这?”
苏浅月撅着小嘴走上前,伸手轻轻掐住他的脖子,抬起头不满地问道:“你还好意思说,我都等你两个小时了!老实交代,为什么回来这么晚?被谁家的漂亮小妞绊住了?”
“呵呵,谁也没你漂亮,哪能绊得住我?就是做完家教饿了,顺便在那边吃了一点晚饭。”徐沫影一只胳膊把她的身子揽到怀里,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肩膀,温柔地说道,“我又让你久等了。”
“你知道就好!”浅月把头埋在徐沫影的胸前,“你说吧,该怎么罚你!”
“那就罚我给你洗一辈子的衣服吧!”徐沫影一面说,一面还在想着寿衣老人和他那奇怪的图画和谶语。不过这些事情他是不会跟浅月说的,因为过于蹊跷,连他自己都有几分怀疑,浅月肯定也不会相信。
“不行,这个上次罚过啦,我可没那么多一辈子让你洗衣服,换一个。”浅月想了想,然后搂着沫影的脖子,一脸坏笑道,“罚你去亲一下我们公寓的楼管大妈!”
徐沫影面有难色:“再换一个吧!”
“不换,就这么办!”浅月抬起头,调皮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凑到他耳边,低低地问道,“你说,我是不是很邪恶?”
“嗯,邪恶!”徐沫影轻轻捧着浅月的头,看着她那对清澈得像山泉水一样的眸子,疑惑地问:“不过我不大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想变得邪恶呢?”
“他们都说我单纯,我变邪恶一点,就没人敢欺负我啦!”
“呃,有人欺负过你吗?”
“你!”浅月撅着小嘴看着他,“你就老欺负我!”
徐沫影默然。他突然想起寿衣老人说有人等着告诉自己好消息,便赶紧转移话题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
“咦?”浅月惊奇地睁大了眼睛,“你怎么会知道的?”
看来老人说得不假,果然是有好消息,徐沫影也有几分惊奇,但他只是淡淡一笑,问道:“什么好消息,快告诉我!”
“嘿嘿!”苏浅月神秘地一笑,然后高高举起右手,大声地快乐地喊道:“我宣布,卖身成功!”
徐沫影不禁又惊又喜,连忙问道:“你是说,拿到offer了?”
苏浅月一面眉开眼笑地望着他,一面用力点了点头。
徐沫影喜出望外,一把将苏浅月紧紧抱住,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重重地一吻:“太好了!太好了!这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嘻嘻,好消息吧?”浅月笑道,“呶,我们去庆祝一下?”
“嗯,一定要去庆祝一下!”
“那走吧,今天破例允许你喝一次啤酒!”浅月温柔地拉住徐沫影的手,“不过可要说好了,喝了酒就得离我远远的!我讨厌酒气!”
“没问题!那在喝酒之前再亲一下!”
路灯下,两个人交错的影子渐渐拉长,欢声笑语撒满了夜色下的学院路,预示着这是一个特殊而又普通的日子。
章四 爱情,迷雾中的罪恶
追求梦想是一件快乐的事,但没有面包吃是一件痛苦的事。徐沫影就是这样,痛并快乐着。
二十四岁,许多像他这样的名校毕业生已经在拿着数千甚至上万的月薪过着幸福生活了,而他却依然流浪在都市的最底层。他本来有份工作,但他义无反顾地辞掉了。如果零工资入职三个月还是不能转为正式员工,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忍下去,继续义务打工一个月两个月乃至半年一年在辛酸的职场上为自己谋求一个可怜的职位。徐沫影宁可做一个白丁,也不愿顶着工薪阶层的帽子被人白白的压榨血汗。于是在大学毕业三个月以后,他就神奇的失业了。
徐沫影并不认为这件事情很严重。他本是个爱好文字的人,读书的时候喜欢写几首小诗自己偷偷欣赏,他给自己计划的职场生涯也多与文字有关,只是大学毕业后他不得不先找一份与自己专业有关的工作糊口罢了。辞了工作,他正好可以专心的经营文字,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他先兴致勃勃地向数家文学杂志社投递了几份原创诗歌,然后又兴高采烈地去寻找关于文字的兼职工作。苦熬苦盼的结果却是一封封的退稿信,也没有人乐意把文字兼职工作交给他。他没发表过文章,也不是文学科班出身,就凭这两点就没人能信得过他。尽管他一再请求对方先看看他的作品再说,但他收到的只是一次次不屑的眼神。
但徐沫影并没有放弃,执着与倔强的个性支撑着他继续努力,但在他“拔剑四顾心茫然”的这几个月里,他的那点积蓄早已经坐吃山空。但他又觉得自己不该再跟辛苦的父母亲讨生活费,于是每天忍饥挨饿地过日子。他能在北京这样一个繁华的大都市身无分文的活下来,全靠了他的女朋友,苏浅月。
浅月无疑是世界上最好的那种女孩,漂亮,温柔,有颗勇敢的包容的心。七月份她就要毕业了,而一直辛苦找工作的她,历尽了无数艰辛,也才刚刚找到工作。她常常满脸幸福地挽着徐沫影的胳膊穿行在学校的林荫小路上,走向饭菜最便宜的教工食堂,然后两个人花四块钱买一份饭菜,面对面头碰头地把它吃完,当然,浅月只吃很少的一部分。之后他们会走出校门,牵着手在柏油路上走两个来回,亲密地聊上一小会儿,说一些互相鼓励的话。之后的之后,浅月回去投简历找工作东奔西走,徐沫影则一面继续鼓捣文字一面想办法解决面包问题。
爱与生活,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也许单纯也许茫然,没有复杂的设想和太多的计较。然而这样的日子越多,徐沫影心中的愧疚感就越多。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徘徊在理想与现实边缘的可怜虫,陷入了生活的漩涡,也连累了身边深爱自己的人。一个漂亮女孩的美好初恋,就这样被自己的落魄涂上了浓重的忧郁色彩。而在深深的自责与愧疚背后,除了更加努力他别无它法。
于是他把大量的时间都用来埋头写作,留给浅月的只是那么可怜的一点点。浅月偶尔会开玩笑地说,她是他的小老婆,文学才是他的大老婆。他无奈地一笑,如果说养大老婆都是为了娶小老婆,那么他承认。
“你什么时候才能赚到钱呀,你还欠我一座大房子呢!”常常在月上东山两个人漫步的时候,苏浅月一把搂住徐沫影的脖子,仰起脸,带一脸调皮的笑,这样问他。
“很快了!”徐沫影默默地想,我一直在努力。
“很快是多快呀,有乌龟跑的快吗?”月光下,浅月的眼睛闪着明亮的光,故作狡黠的眼神里掩饰不住温柔的水晕。她双手捏住徐沫影清瘦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