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沥川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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沥川往事-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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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飞的唾沫。

“我刚到昆明。敏敏姐回来了?”背景音,一片喧闹。

“这不,一家人都来了,还带着豆豆呢。珠珠和她的男朋友也在这里。你快过来吧,年饭还没开始吃呢。”

姨妈家就是一室一厅,要挤三家人,怎么睡。我说:“姨妈,还记得明明吗?苏明明?”

“怎么不记得,你的死党嘛。”

苏明明是我的高中同学,死党之一。她爸妈离婚后,妈妈嫁给了昆明市的一个商人。明明也就搬到了昆明。她们家房子大,她继父跑生意总不在家,我以前每次去姨妈家,都会顺便在她家住几天。

“我这几天住她家里,明天上午来给您拜年。”我平平静静地撒了一个谎。姨妈不知道明明家的电话,“爸要问起我就说我一切都好,初六回北京。”

“去什么明明家,就在姨妈家住。你跟珠珠挤一挤就可以了。”

“已经和明明说好了。我明天过来给您拜年。姨妈,我挂了啊!”

我姨妈属于这种人,当事时很糊涂,你只要多给她五秒钟去想,她就会变得格外聪明。我知道我再说一句话,姨妈就会问明明家的电话号码,那时,我就穿帮了。

然后,我拨电话找明明。听见老友的声音,明明一阵尖叫。我面授机宜,三言两语,求她帮我圆谎。一切交待完毕,我收线,转过头去看沥川。

“也许你该在你姨妈家吃年饭。”他说,神情有些落漠。“如果你爸打电话过来,至少可以和他缓和一下。”

“沥川,”我轻轻抚摸他的脸,“这是大年三十。我爸爸不要我,我姨妈不需要我,而你,孤身到异乡,为了我,从厦门飞北京,从北京飞昆明,我最应该陪的那个人,是你。今晚,就算我爸找到这里,把我大卸八块,我也要和你在一起。你的,明白?”

他悠悠地笑了,攲身过来,吻我的脸和额头。

“唔,你喝酒了?”我嗅到一丝酒气,还有,他一向冰凉的手,是烫的。

“一点点,啤酒。”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

“你在发烧?多少度?”

“可能有一点,没量过。”他拿开我的手。

我正想说话,汽车驶过一个月亮形的小湖,缓缓停在一座华灯四射的大厦面前。

招牌上四个大字:翠湖宾馆。

宾馆的大厅有足球场那么大,四面放着考究的沙发,沙发背后种着竹子。我一路跟着他上电梯,进了他的房间。

那是一个套间,中西合璧,极尽奢华舒适。他替我脱下外衣,挂进衣柜。

“是秘书给你订的这家宾馆?”我问。

“是她订的。不过,我也是慕名而来,听说这里的套间设计出自I。 M。 Pei之手。”

“谁是I。 M。 Pei ?”

“贝聿铭老前辈,”他说,“我格外喜欢他的内庭采光,而且,我也喜欢玻璃。”

显然,这句话我听得半懂不懂,他笑了笑,解释:“城市的摩天大楼像一只只空间巨兽,只有玻璃可以把它们藏起来。”

他的办公室里摆着三个二十一寸的苹果显示屏,另一张桌子上有一幅巨大的设计草图,旁边是几个空空的啤酒瓶。桌下是他的轮椅,碳纤维框架,非常轻便,折叠起来不到十三磅。椅垫是根据他的身体特制的。沥川绘图有时需要坐很长时间,只有坐在这张轮椅上,才不会太累。

我在想,每次旅行,他一个人走路都够难的,还要带上这些东西出入机场,是不是格外不方便。

“你的手提不够用吗?”我问,“为什么还要这么多的显示器?宾馆连这个都提供吗?”

“不提供,”他说,“我不喜欢看小的显示屏,这些都是我在这里买的。”

“可是,要是带走的话,岂不是很麻烦?”

“我不带走,用完了就捐给宾馆。”

“这个……太浪费了吧?”

“不算浪费,如果能用它弄出好的效果图的话。”他眨眨眼,“有句老话叫什么来着,工什么,器什么。”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就是这句。”他斜倚墙边,看着我。

“什么时候到的昆明?”

“你爸一骂我,听那架式好像你遇到了麻烦,我第二天就来了。”

“那么,”我说,“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这里,有半个月了。”

“反正我也有很多事要做,很多图要画。住哪里都差不多。”他耸耸肩,表示没什么大不了。

我去洗澡,出来,没衣服换了,只好穿他的衬衣和短裤。趁这当儿他去订了一份晚餐,我狼吞虎咽,一扫而光,都不知道是些什么菜。

“三十晚上,你通常会做些什么?嗯?”他从身后圈手过来吻我。

“吃完年饭,到我外婆家看春节联欢晚会。”

“我不喜欢看电视。电视太吵。我们一起读书,好不好?”他文绉绉地说,“我的包里有一本哈姆雷特。”

沥川一向不这么酸的啊。这是怎么了。我觉得他的脸很烫,呼吸也很烫,手还是热。于是,我说,“什么哈姆雷特,瞧你这样胡言乱语的,你一定发烧了。我带你去看医生吧。”

“不看医生,医生难看。你洗完澡好香,我就要看你。”他让我坐在床上,自己拿着毛巾,一缕一缕地,替我擦干头发。

我探手到他的腰间,解开他的系绊,隔着衣物吻他,他的小腹滚烫,身体迅速起了反应。

我抬手,去解他的衣扣:“站了那么久,累不累?坐下来吧。”

他按住了我的手。

“怎么了?”

“我身上过敏,长了不少大包。你别看了。”他终于说。

我吓了一跳:“过敏?”

我推开他的手,掀开衬衣。

然后,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身上长了很多红色的包,个个有铜钱那么大。除了上身,手臂和腿上也有。我脱掉他的紧身短裤,发现受伤的那侧身体也长着两个,一前一后。

“这么多啊!你看过医生了吗?吃过药了吗?”我着急了。

“宾馆里有医生,还是名医呢。我对很多药物过敏,不敢随便吃药。他给了我一种软膏,让我每天擦三次。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床上有虫子。他们给我换了一间房,还是长包。我想,这是五星级的饭店,床上用品应当是严格消毒过了的。所以也就不再找他们理论了。也许就是水土不服。”

“这种包你以前长过吗?”

“我是过敏性皮肤。不过,”他说,“确有一次,我长过类似的大包。突然来,一夜长了一身,持续了几天,又突然消失了,一个也不见。那时我还在上大学,懒得看医生。”

我让他坐下来,坐到被子里:“那么,你还记不记得,那次你干了什么,引起了这样的过敏?”

他想了想,摇头:“那次我参加了一个莎士比亚的reading club。我们几个同学经常一起朗诵诗歌。后来,学校搞了个文化节,club 里面的人踊跃报名,要表演一段戏剧。那天我不在,他们把我的名字也报了上去。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一个很大的学生文化节,戏剧表演定在学校大礼堂。我演哈姆雷特,观众有一千多人。我紧张得要命,第二天就长了一身这样的大包。”

我忍不住想笑:“沥川,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起,你就是个很自信的人。人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我不相信你会紧张。”

说完这个,我想起了什么,连忙问:“对了,那个时候,你是一条腿,还是两条腿?”

他看着我,气不打一处来:“这还用问,要是有两条腿,我还会紧张吗?而且我的同学还建议我最好不要拿手杖。他们说,我可以一条腿滑雪,就可以一条腿走路。”

“What! 你……你可以滑雪?”

“Trust me;”他说,“跳舞可能需要两条腿,滑雪一条腿就够了。以前我每年冬天都回瑞士滑雪。去年还滑过哪,高山大雪坡,感觉特豪放。”

“沥川同学,你……你不要命啦!”我听得心咚咚地跳,又是羡慕,又是崇拜。

“要不,你跟我回瑞士,我教你滑雪。”他搂着我,搂得紧紧的,“在这里,我要等你到二十岁才可以结婚。在瑞士,十八岁就可以了。”

他自个儿说着说着,美滋滋地笑起来了。

我拧他的手:“明白了。我爸骂了你一顿,你紧张了,就长出这一身的大包来。这就是压力呀。哥哥,我给你泡柠檬茶,我给你涂药,我给你按摩,我给你解压,好不好?”

他低声说,“卫生间里有保险套,咱们还是来点实质性的吧。”

沥川拒绝脱掉衬衣,说一身红包影响美感。隔着薄薄的衣物,我们身体紧紧契合,轻轻碾动,迅速被情欲淹没。我们在近乎窒息的纠缠中进入高潮。那一刻,他的身躯紧绷着,在我的怀中轻轻颤抖。

我们分头洗了澡,他老老实实地趴在床上,让我给他涂药。

全部涂完后我汇报成绩:“前面十三个,背后十五个。一共二十八个大包。为防止化脓感染,你不可以戴假肢。还有,” 我看了看耳温计,“你在发烧,三十九度五。这种时候还做爱,王先生,你当真欲火焚心。”

我独自到楼下的医务间给他拿了退烧片和一包消毒用的棉签。吃了药,他沉沉地睡了,到了夜半,他要爬起来。我一把按住他,“我去拿。”

我找到冰箱,拿出奶瓶,检查有效日期,过期一天。我只好穿上自己的衣服,到一楼服务台去打听哪里可以买到牛奶。

“小姐,我能帮您什么吗?”服务员忙着接听电话,一位保安走过来说,一脸严肃,神色警惕。

我猛然想起我身上穿的还是白天骑自行车时的衣服。一条被尘土染成黄色的牛仔裤,一件紧身黑色羊毛衫。头发没梳,乱糟糟的。一副失足少女模样。被这金碧辉煌的大厅一衬,在那保安的眼里,就像一只灰溜溜的过街老鼠。

可是,我是谁?我爱学习、爱劳动、爱生活、爱沥川,我是祖国美丽的花朵!

想到这里,我的胸挺得笔直,拿出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目光,睥睨他:

“请问,哪里可以买到脱脂鲜奶?”

保安根本不理这茬,反而问:“小姐住哪间房?”

“709。”

“宾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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